第三十五章 趙姬呂不韋敘舊 姚賈任重職
雍城。
日中,秋冬交際。街上行人行色匆匆,路邊乞丐凍的直囉嗦。
離宮。
丫頭太監大院中往來追逐打鬧,甚至談情說愛。
太後寢宮裏,趙姬頭發散亂,一臉枯黃病相獨臥在床。
趙姬虛弱的呼喊:“來人哪。。。”
屋外丫頭太監打鬧起勁,哪記得還有個太後?
趙姬繼續呼喊:“來人哪。。。來人。。。”
趙姬終不得喊,閉目淚滋而出。
突然,門外一點吵鬧動靜也沒有。
‘吱呀’一聲,門開了,進來一個成年人影。
趙姬張著嘴巴望著,直到來人走近,才發現是抱著女嬰呂雉的呂不韋!
趙姬見此,淚洶洶泣出,嚎啕大哭!
呂不韋抱著女嬰坐在床沿,慰問:“太後,你過的還好嗎?”
趙姬躺在床上死死拉著呂不韋的手,趙姬嗚咽泣不成聲。
還是呂不韋將趙姬扶坐在床頭。
趙姬盯望著呂不韋,眼神從不敢離開,趙姬聲音顫抖:“你是死了還是活著的?你不是已經被大王處死在朝堂之上嗎?他們都說你是罪孽深重,羞愧難當而飲毒而亡?”
呂不韋雙眼淚出兩行:“如果太後是死,我現在也是那孤魂野鬼。如果太後覺得自己還活著,那麽我呂不韋也還殘喘著一口氣沒死,我也還活著。”
趙姬這時望見呂不韋懷中的嬰兒,趙姬驚呼:“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活著?大王並沒有殺死我的兩個孩子?!”
趙姬立即伸手去抓搶,呂不韋將孩子抱到另一邊:“這不是你的孩子!這是大王的孩子!你的孫女!”
趙姬否認:“不!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死!”說完又去搶!
呂不韋一手壓著趙姬肩膀,推她到床頭。趙姬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呂不韋低吼:“你孩子早就死了,你心裏不明白麽?”
趙姬逐漸清醒過來,表情痛苦:“大王什麽時候有的孩子?怎麽成婚了也不叫我去,是不是大王心裏依舊嫌棄於我?”
呂不韋將趙姬輕輕攬入懷中,呂不韋安慰道:“難道你忘了,在嫪毐帶著鄉軍攻打秦王宮那夜,巴清為大王生下了一個女嬰。。。”
趙姬以手輕撫女嬰,怔怔望著女嬰,趙姬出神道:“她長得很乖巧,要是她兩個哥哥還活著的話。。。她現在也不會這麽寂寞,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趙姬說的話有些自艾自憐的味道。
呂不韋深感慚愧:“好歹你也是秦國的太後,怎會說出這樣打話來?事情過去都過去了,往後,我們還是得生活呀。”
趙姬從呂不韋懷中起來,趙姬:“你曾經還是秦國的大功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呂丞相。現在呢?你都放下了嗎?”
呂不韋幹脆利落的從床上坐起:“我該走了,此處不便久留。”
趙姬忽床上竄起,從身後一把抱住呂不韋。
趙姬懇求:“你別走!求求你別走!”
呂不韋無奈:“我若不走,被人發現,將我們的事傳到大王耳裏,你我可還有什麽活路?大王不會放過我們的。盡管大王有心成全我們,可是他畢竟是秦國的大王,哎,帝王顏麵和威嚴將迫使他不得不殺死我們。”
趙姬緩緩鬆開呂不韋,呆坐在床,垂頭喪氣,暗自神殤:“我趙姬就是信了你的話,才苦了這一生。”
呂不韋懷中女嬰突然‘哇哇’叫起來,呂不韋隻好哄著。
趙姬仍在那自言自語:“你說跟著你,從今往後穿金戴銀,吃遍山珍海味,我想,那該是我此生該活著的幸福樣子。可是,你將我贈送給子楚,此後,我的生活一直都處在迷茫中。到現在,我也弄不清,我是活著還是在做夢。。。”
呂不韋低聲斥道:“你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意義?!”
趙姬抬頭怒瞪著呂不韋,趙姬吼道:“我覺得我這一生一點意義也沒有!我現在一無所有!”
說完,趙姬氣血攻心咳嗽不止,黑血噴濺。
呂不韋放下女嬰在桌上,跑到床邊,抱著趙姬,撫捊她的後背。
趙姬咳的自身胸前全是黑血,她抓住呂不韋的手臂,趙姬:“你告訴我,我這一生,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
呂不韋眼睛亂動,大腦極速運轉,終道:“你的意義就在於生下秦王政,他是我和你的孩子,嬴政是知道的,他心知肚明。我覺得政將成為一個,世上絕無僅有的千古一帝,他是我倆一生的榮耀。”
趙姬搖頭道:“即便如此,天下都歌頌他的功勞,而我將被天下人唾棄,這就是我的意義吧。。。咳咳。。。”
趙姬昏死過去。
呂不韋嚇得驚叫:“太後!來人哪!來人。。。”
夜。
離宮,太後寢宮。
趙姬坐躺在床頭,呂不韋坐床邊拾匙喂藥:“來,喝一點。”
趙姬張嘴吃藥。
趙姬再次緊緊抓住呂不韋的手,趙姬:“為了我,不走,行嗎?”
次日。
秦王宮。
陽光明媚的上午。
五六個犯錯誤的太監和丫頭皆頭上頂著蘋果,雪梨站在花園中,嬴政站在亭中,包小石頭以彈弓射之,將太監丫頭們打得紫青一塊,疼出眼淚。
嬴政道:“寡人再說一遍!成嬌,是寡人的弟弟,你們休要造謠生事!四處廣說,寡人欲要謀害加罪於他!若是你們膽敢再犯,出言造謠,信不信寡人拔掉你們的舌頭,懸掛於後院!”
五六丫頭太監齊齊下跪求饒:“往後不敢再說了,不敢了!”
嬴政:“滾!”
受罪丫頭太監們離去。
此時伴在嬴政身側的有昭禦史,趙高,王賁,及一眾宮女太監。
嬴政坐到椅凳上,想到一個人:“我記得,在益陽時,認識了一個極為囂張的家夥,說能知人心底之欲,且通古博今。”
嬴政看向趙高,嬴政:“此人叫什麽名字?”
趙高:“回大王,此人是從楚國而來的魏國人姚賈。”
嬴政:“哦,現在給寡人宣來。”
趙高欲退去尋人,嬴政:“等等,將李斯,還有監獄裏的鄭國也都給寡人傳喚到這兒來。”
趙高領令而去。
嬴政離開花園,往寢宮方向走,王賁,昭禦史及一幹宮女太監在後頭。
嬴政邊走邊道:“王賁,你我從小相識,你以旁觀者的角度來回答政。你覺得政會對成嬌下手嗎?”
王賁毫不思索:“會。”
嬴政停下腳步:“為什麽?”
王賁:“先王僅育二子,一為大王二為成嬌。惹成嬌死,則大王之位無人可與相爭也。秦國上下才能全心全意為大王一人服務而不敢生二心。”
嬴政聽後並未反駁,而是照常離去。
傍晚。
素衣李斯,鮮衣姚賈,脖扣囚犯伽鎖的鄭國三人站在禦花園等候。
等候良久,終於來了一群人,卻不是大王,而是給他們送飯食。
一太監說道:“這是大王賞賜給你們的膳食,快吃吧。”
三人入亭圍坐,互相恭敬謙讓:“請。”
飯後,有一太監過來傳話:“大王今晚沒空,明天再來召見你們,你們今晚就和我們住一夜吧。對了。”太監從袖口取來鑰匙,將鄭國脖子上的伽索除去。
鄭國一驚:“這。。。你要幹什麽?”
那太監道:“鄭國勿慌,這也是大王的旨意,不然奴才哪敢如此鬥膽除去鄭國身上伽索。”
鄭國不信:“這真是大王的意思?”
那太監笑了笑,不作回答,跟我來吧。
隨後三人就跟去一個大臥間,三十幾位太監睡在左右兩張大床上。裏麵漆黑無比,隻有一盞燭火。
次日。
嬴政下完早朝,就和王賁在練功房練劍,隨後才往禦花園見了李斯,鄭國,姚賈三人。
嬴政坐於亭中石凳上,掃望站在園中三人。
三人當即跪下:“拜見大王。”
嬴政:“請起。”
三人陸續起身後。
嬴政:“你們三人經昨一夜,可有互相了解過?”
三人不知是禍是福,不敢作答。
嬴政看向李斯,嬴政:“李大人,你覺得你旁邊這位姚賈其為人如何?”
李斯恭敬朝王一拜後:“姚賈此人心和麵善,腹藏謀略千百卷,是個可貴人才!可為陛下信任重用!”
嬴政隨即看向姚賈,嬴政:“姚賈,你覺得鄭國其人如何?”
姚賈朝王恭敬一拜後:“盡管秦國上下將鄭國批鬥,說其忠韓背秦。吾獨佩鄭國之勇也!”
嬴政驚奇:“先生請細說。”
姚賈處事不驚,麵聖絲毫不畏:“鄭國未入秦,而得韓國厚愛數十載。十年前,鄭國授韓王令入秦鑿渠以達疲秦之不良目的。身為韓國子民,鄭國家人一家老小性命皆在韓王手裏。鄭國豈有不從之理?鄭國孤身入秦,不念自身性命之憂,遊說開渠,此為勇也!”
姚賈:“鄭國所鑿渠,可謂天下第一渠!何為天下第一渠?河床布局西高東低,河床及河道所用填土皆以草木石炭燒烘十餘夜,沙土至此堅固如石。河道旁更是種植鬆林樺木不計千數,春固河堤夏暑蓄水。然,鄭國渠涇水源頭雨水繁多,挾裹沙泥積堆,以致河床填高之患禍亦可輕易解決,算不得大患。到時,遣百千水手潛河掏之即可解決。若渠源頭常年沙土堆積難卻,可往上或往下偏移二裏,另開支流,溝引涇河再入鄭國渠。則禍自消矣。吾大膽推測,鄭國渠非但能暢通行運一二年,更是行運百千年載,亦難見其衰頹也!”
姚賈:“所謂鄭國渠渠之禍,不過迷惑韓王和天下耳。若姚賈猜測不錯,實則乃是秦王保鄭國一家老小耳!”
嬴政聽後哈哈大笑:“姚賈此言欲陷寡人不義乎?若寡人未救鄭國一家老小,政之顏麵俱損耳!”
姚賈氣定神閑,含笑不語。
嬴政隻得一拍手,原是暗號,躲在遠處的鄭國老小一家七八口人衝出,與鄭國相抱而泣。
鄭國感動的熱淚盈眶,當即攜一家老小拜謝:“謝大王!”
嬴政:“不必多禮,請起。”
嬴政這時突然宣布:“李斯,即明兒起,你官複原職,為,正廷尉。”
李斯拜謝:“謝大王。”
嬴政端詳了會姚賈不由讚歎:“舉止大度端莊,智略過群,政該給你個什麽職位好呢?”
姚賈:“大王即有征攝四海,統一天下之誌,到時更免不了兵戈相伐,生靈塗炭,眾生哀嚎。無辜生靈無端受苦,必是大王所不願也。在下有三寸不爛之舌,妙筆生花之文章,可不戰而屈他國之兵,不知大王可否讚同?”
嬴政當即明白話意,故答:“姚賈剛入秦國,他人未見你風采成就,不敢委以大任。你就暫為外交特使一名普通官員吧,從基層做起。”
姚賈笑道:“此,臣不依。”
嬴政嘲弄的口吻:“為何?”
姚賈:“吾好比海洋之艦船,大王不配我船員,戰士及船槳,不過一塊飄海船房。進不能號令作戰,退不能自給自足,衣食難續。自身難服耳,怎可勸服他人?吾之才華不得施展。大王授於外交特使普通官員於我,說得好,那是憐憫於我,說的不好,那是取辱於我。”
嬴政哈哈大笑:“你要當外交特使長吏?掌管秦國外交也不是不可。隻要寡人收到任何關於你通敵賣國,或被他人以智慧低淺指揮無能的舉報。。。”
姚賈搶道:“隻要查證屬實,大王拿我人頭即可,我保證不喊冤一句!”
嬴政哭笑不得,臉一肅穆:“你竟敢打斷寡人說話!”
姚賈依舊穩如泰山:“我為大王下臣,隻懂為大王分憂,提出利於大王和秦國的建議。至於什麽言行舉止得罪大王的地方,那不是臣該遵守的地方。若大王身邊總是一些唯命是從,隻懂溜須拍馬的臣子,那麽大王該清醒了,那些皆是大王的養的小龜王八。張口就得吃,不會動腦,你能依賴他們為你治理國家麽?他們還依賴大王去治理國家,他們什麽也不管就等著坐享其成呢!”
嬴政咳嗽了一聲,抑笑不止:“姚賈,寡人可是知道你嘴皮子之利,不知你可有信心和能耐說服秦國那些外交大使們。”
姚賈:“大王對我有信心,我就有能力說服他們。”
嬴政咳嗽一聲:“姚賈聽令,封你為秦國外交特使長吏,即刻上任。原外交特使長吏調任為朝中副廷尉。”
姚賈拜謝:“謝大王!”
嬴政最後望向鄭國:“鄭國,加封你為秦國水利總督,此後秦王宮乃至秦國,所有溝渠水利項目,你皆有開鑿,動作,動員和監督指揮上報的權利。”
鄭國拜謝:“謝秦王厚愛!”
嬴政起身,亭中四處觀望一會兒:“今天天氣不急不燥,中午一起午膳吧。”。
說完嬴政就自行離開,不給任何人拒絕的餘地。
李斯等眾反應過來,隻好拜謝:“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