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不孝順的東西,見了麵連聲娘都不喊了,我要是養個畜生,喂了這麽多年,都曉得在我麵前搖搖尾巴!”方老太的話像是淬了毒一樣,飛向了方秀蘭。


  方秀蘭對於方老太的畏懼是骨子裏麵的,打小逆來順受慣了,也被欺負慣了,她聽完了以後,臉色有些麻木,“您對我,怕是還沒您養的那隻貓好!”


  方家的條件,早些年是不錯的,尤其是方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做生意,在外麵賺了些錢,才回到了綏林縣娶妻生子,隻是可能老爺子太厲害了,方家的下麵的孩子一個不如一個爭氣。


  在加上早些年的政策也不好,家裏坐吃山空,後來方家的條件也一天不如一天。


  以前方老太是有養了一隻狸花貓的天天心肝祖宗的叫著,吃的用的可都比方秀蘭在這個丫鬟要好。


  阮綿綿他們幾個聽了這話以後,都心疼的不得了,她上前一步,握住了方秀蘭的手,安慰,“媽,您還有我們!”


  夏天熱,這會綿綿手心也有些發燙,握到方秀蘭的手上時,她才驚然發現,自家媽媽的手,一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方秀蘭對上自家閨女那一雙關切的眸子,她心裏一暖,“媽沒事,媽一點都不難過!”


  阮綿綿跟一個小獸一樣,擋在方秀蘭麵前,對著方老太說道,“我們阮家不歡迎你們!”就如同方穀雨一樣,一樣的不歡迎。


  既然早些年沒有來往,現在又何必扯上關係。


  “秀蘭,這就是你教養的好孩子!”方老太盯著阮綿綿的一張臉,陰惻惻的說道。


  這張臉,像極了那個老太婆子。


  方老太看著都恨不得把麵前的這張倆給撓花了去。


  原本一直沒反抗的方秀蘭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猛的抬頭,“老太太,我的閨女怎麽樣,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置喙。”


  “反了天了你!”


  方秀蘭寸步不讓,“方穀雨沒和您說嗎?阮家饒了一場林書楊,算是看在方家最後的麵子情,從那以後,阮家和方家沒有任何關係!”到底是留了三分情麵,沒把身世的事情當場撕出來。


  方老太氣急敗壞,“你個死丫頭片子,翅膀硬了??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你還和娘家斷絕來往!”說著說著方老太就坐在地上撒潑起來,“鄉親們來看看啊!哪有這種閨女啊!出嫁了以後就不管娘家的死活了,這簡直是喪盡天良啊!”


  “逼死我這個老太婆子啊!”


  經過方老太這一鬧騰,周圍的人全部來看熱鬧的了,大家夥兒對於方老太都有些陌生,因為方秀蘭結婚這麽多年,她是一次都沒上過阮家門的。


  哪怕是當年阮家和方家定親的時候,也是阮家的人去方家,方家的人至始至終沒來過七埡村相看,也就是說,他們對於方秀蘭這個閨女是一點都沒放心上的。


  方秀蘭的麵皮薄,被方老太這一鬧騰,她滿臉通紅,一急之下,她慌忙的喊了一聲,“娘,你到底要幹啥?非要看著我和國華離婚你才滿意嗎??”


  當初方老太鬧的那一次,差點讓她和國華沒走到一塊去,還讓婆婆也不喜歡自己。


  方老太今兒的這一鬧,又讓方秀蘭想到了以前事情。


  她這話一反問,方老太哭的更厲害了,就是不說。


  阮綿綿看著方老太這般撒潑的樣子,她指使著阮誌武把院子的躺椅和小桌子都搬了過來,上麵擺了不少吃食,大家都好奇這會搬這東西幹嘛?

  難道要招待這方秀蘭的娘家人!

  誰知道,阮綿綿把桌子椅子瓜果啥的都擺上了,把方秀蘭往躺椅上一按,“媽,既然有人和你唱大戲,你就隻管聽著,這還是免費的不要錢,聽累了,喝口水,吃顆葡萄壓壓驚,反正咱們有的是時間耗著!”

  他們作為晚輩,對待長輩不能打,不能罵,她倒是要看看,這方老太還嚎的下去嗎??

  阮綿綿把這話一說,周圍看熱鬧的人,麵麵相覷,尤其是瞧著被阮綿綿按在躺椅上的方秀蘭,翹著腿,閨女負責喂她葡萄,小兒子給她打扇子,大兒子跟小山一樣,立在前頭兒,瞧著那樣子,隻要方家的人敢上前一步,拳頭可就不長眼睛了。


  還別說,這確實像是看大戲的。


  還挺悠閑的。


  方老太坐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那個在方家大聲不敢喘的小可憐竟然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肺都要氣炸了,一下子跳了起來,生龍活虎的,沒了之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指著方秀蘭的鼻子,罵道,“你個爛心肝、不孝順的東西,有你這般對待親娘老子的嗎??”


  方老太手一伸,就被阮誌武給捏了去,當場捏的哢擦響,疼的老太太鬼哭狼嚎的。


  方秀蘭要說些什麽,卻被阮綿綿給按了下去。


  她走到方老太麵前,語氣冷靜,“方老太太,能好好說話嗎?”


  方老太咬著牙,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阮綿綿,“小娼婦生下來的下賤玩意,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說?”


  “大哥,力度翻倍!”


  方老太疼的眼淚水都往下掉,對著後麵的人吼道,“你們都眼瞎啊!看著我被阮家的人欺負??”方老太帶來的是幾個兒媳婦,這會瞧著阮誌武這般凶殘的模樣,哪裏敢上前,隻怕他們也被連累了。


  黃月娥不敢向前,卻色厲恁茬,“老太太是你們的外婆,你們是晚輩,卻揍長輩,我要去公社告你們不孝順!”


  “走啊!誰不去,誰是王八蛋。”阮綿綿小臉繃的緊緊的,語氣冰冷,“去公社剛好讓大隊長看看,你們方家當年是怎麽拐賣孩子的,這麽些年又怎麽虐待我媽的,咱們算一算,看到底誰有問題!”


  她這話一說,方老太的臉色驚疑不定,不在像之前那般哭喪了,磕巴,“你、你知道什麽?”


  阮綿綿嘴角的笑意更大了,露出深深白牙,“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就想知道,拐賣人口這個罪責若是成立了,方家的人會不會把老弟坐穿。”


  方家的兒媳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但是方老太確實知道的。


  她神色有些惶然,但是一想,老頭子都死了,隻要她不說,誰又會知道這件事情?


  這樣一想,她心裏就安定了不少,“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麽!”不過話鋒一轉,“我今天來是要問方秀蘭討個說法的,她作為出嫁的姑娘,憑什麽插手方家的內部事情?”


  阮綿綿心裏鬆了一口氣,這老太婆子總算是回到了正題上,不像之前那般胡攪蠻纏,就好解決多了。


  方秀蘭這下也從躺椅上起來,語氣堅定,“我沒插手方家的事情!”


  “穀雨原本都答應的好好的,彩禮都收了,來了一趟阮家,就反悔嫁給了李屠戶,不是你在後麵拾掇的還能是誰??那林家勞改犯會從牢裏麵放出來,怕是你們阮家在裏麵出了大力吧!”說著說著,黃月娥就抹了抹淚,“秀蘭,你也是有閨女的,若是你閨女這般倒貼一個勞改犯你會同意嗎?”


  倒豆子一樣說話的是黃月娥,說完了以後,就察覺到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兒。


  方穀雨悔婚,又和林書楊有一腿,到貼上去這種事情,正常的長輩哪一個不是恨不得捂的嚴嚴實實的,到了黃月娥這裏可好,竟然倒豆子一樣全部說出來了。

  瞧著方穀雨那作風,哪裏是一個正常閨女做的出來的啊!

  方秀蘭臉色一變,“大嫂,慎言,我家綿綿可不是穀雨那種眼瞎還不知廉恥的人,請不要把我家綿綿和方穀雨相提並論!”


  “是啊!阮家那小閨女模樣生的好,性子也好,又聽話懂事,哪裏像方知青那般不要臉!”


  “還城裏人呢!我看這城裏麵的人不要臉起來,更可怕,還不如我們鄉下的泥腿子!”


  “就是就是!那方知青剛來村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不是個好的,眼神直勾勾的,太媚了,哪裏是個黃花大姑娘才會有的眼神,而且走路的姿勢也不對……”


  “不是吧??”旁邊看熱鬧的人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聲音雖然小,但是卻足夠現場的人都聽到。


  阮綿綿不得不感歎一聲,關鍵時刻,還是村子裏麵的鄉親們厲害啊!這一句一句的轉挑方家的痛腳戳。


  黃月娥被臊的臉色發白,急紅了眼,“你們在亂說,我撕爛你們的嘴!”


  “喲,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啊!”


  “鱉孫子,可真沒勁兒,雙腿張開讓人家林家小子操的時候,怎麽不臊,這會臊了?”村裏麵的人不少,在縣城裏麵有親戚的也不算少數,剛那麽一說開了以後,人群中就有人提起了前段時間縣城方家發生的事情。


  好家夥,那可是兩個白花花的**咧!被人當場給捉住了去。


  要他們說,有什麽老子,就有什麽小子。


  林家父子啊!那是一脈相承。


  阮綿綿有些不明白,這流言怎麽傳的這麽快,她回頭撇了一眼自家二哥,就見到自家二哥那狐狸一樣的笑容,她立馬明白了,感情方穀雨從阮家離開了以後,自家二哥就不動神色的把這流言給放了出去。


  倒是沒想到鄉親們的戰鬥力這麽強,罵起人來,不帶髒字的,卻能讓方家的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秀蘭聽完這話的第一反應是,把自家閨女的耳朵給捂住,可不能被這些汙穢的話給髒了耳朵去,她卻不知道,自家閨女早都聽明白了。


  阮綿綿無辜的睜大眼睛,很想告訴自家母親,她都聽得懂,但是看著自家母親耳朵通紅的樣子,又把話給咽了回去,算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在自家母親麵前當一個乖寶寶吧!

  方秀蘭繃著臉,嚴肅的說道,“娘,大嫂,你們也聽明白了,穀雨和林家小子在一塊,完全是穀雨自己願意的,和我這個當姑姑的沒有任何關係,和阮家也沒有任何關係,請你們不要把屎盆子叩在我們阮家身上,而且,我們阮家一點都不歡迎你們來!”


  方秀蘭說完這話,有些忐忑,心跳也跟著加速,她從來沒有在娘家人麵前在,這般硬氣過,哪怕是成家這麽多年,她也從來沒有對待方家人用這般語氣說話,哪怕是之前綿綿把那話提了個頭,她都懦弱的沒敢接下去。


  方老太臉色複雜的愛盯著方秀蘭看了半天,這個小娼婦真的是膽子大了。


  半晌後,她說,“早知道你這般不聽話,當年在生下你的時候,就應該把你給溺死在尿罐子裏麵!”


  這年頭生閨女的人家多了去了,有些人家不想要丫頭片子,孩子一生下來,就直接按在了尿罐子裏麵溺死了。


  雖然是很尋常的事情,但是這事情到底是上不得台麵,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把話給放在了明麵上說出來。


  方秀蘭所有的退讓,在這一刻都變得蒼白起來,她質問,“您真的生過我嗎?”


  方老太的臉色倏然一變,“糟心的玩意,不是我生的,你難道是從石頭縫裏麵蹦出來!”

  “是真是假?您還不清楚嗎?”方秀蘭垂了垂眼皮子,“我倒是希望自己從石頭縫裏麵蹦出來的。”


  她們這兩人打的啞謎,別人聽不懂,阮綿綿他們幾個是聽得懂的。


  “大哥,把人給丟出去!”忍無可忍的時候,無需再忍。


  阮誌武拳頭捏的哢吧響,第一個提著的正是方穀雨的小弟弟,黃月娥老蚌含珠快四十的時候,才生下來的寶貝蛋子,阮誌武跟抬手,就把方家的寶貝蛋子給嚇哭的嗷嗷叫。


  黃月娥臉色都白了,“誌武,狗蛋是你弟弟,你別嚇著他了!”


  向來憨厚的阮誌武,臉上閃過一絲狠辣,“我媽還是你小姑子,老太婆的女兒,你們上門責問的時候,可想過我媽的感受?”


  阮綿綿微怔,沒想到這話是從大哥口中說出來的。


  方家的人上門鬧,就意味著把她媽臉麵往地上踩不說,還讓她在婆家抬不起頭,大哥雖然什麽話都不說,但是他心裏麵門清。


  方秀蘭也是,她沒想到一直覺得憨厚的大兒子,心裏卻是門清的,不止如此,還幫她討公道,她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卻不是傷心難過的,而是感動的。


  她方秀蘭雖然不被娘家人喜歡,但是卻孩子卻是一個比一個孝順的。


  黃月娥囁嚅了半天,她看著被提起的小兒子,不由得轉頭對著老太太求情,“娘,我們回去吧,就當今天沒來過,我也沒生過穀雨這個閨女!”


  “不行!阮家的人把我好女婿給嚇跑了,必須要賠我們方家的三百塊彩禮!”方老太一下子就炸毛了,方家人收了李屠戶三百的彩禮,如今方穀雨跑了,那李家勢必要來方家要彩禮的,方家早都把彩禮給花了的幹幹淨淨的。


  哪裏吐的出來。


  阮綿綿恍然大悟,憋了這麽久,這老太婆子終於把今天的目的給說了出來。


  之前那些不過是為了現在做鋪墊,原本以為他們是占理的,倒是沒想到被自家大哥給逼到了牆角,狗急跳牆把目的給說了出來。


  “方家的彩禮,憑啥讓我們阮家的人賠彩禮??”方秀蘭一臉不可置信,不用猜就知道方家收了不少彩禮,她算是明白了,這方家的人為何來阮家鬧。


  感情就為了那三百塊錢彩禮。


  “要不是你拾掇穀雨,穀雨能和林家那勞改犯跑了?”方老太義正言辭。


  阮綿綿不看方老太,反而問著周圍的人,“各位叔叔嬸子,綿綿問大家一個問題,那方穀雨是和阮家的人私奔了嗎?”


  “不是!”


  “那方老太為什麽不去找林家人要彩禮錢,卻要來找阮家的人,是看我們阮家好欺負嗎?”


  “可不是,那方家的人可真不要臉,明明自家閨女和林家人跑了,卻來阮家訛錢,這哪裏是親家,這明明是仇人!”


  方老太一家子就快被周圍的吐沫星子給淹沒了。


  自家孩子都這般護著自己,方秀蘭又哪裏會躲在身後,最後一層遮羞布她也不要了,“娘,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當年爹把我從京城拐賣回來,我看在方家多年的養育之恩,可以不計較以前的事情,但是!從今往後,我方秀蘭和方家在無任何關係!”


  這話一說,宛若一聲驚雷,炸的方老太當場差點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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