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晚上各自進了小隔間,東屋地方不大,但是由於人多,卻被阮國華用木板子從中間給隔開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就會把木板子給立起來,形成三個小隔間。


  阮國華夫婦一間,阮誌文和阮誌武一間,而阮綿綿是一個單獨的,也隻有她的被褥子是新棉花,自家種的新棉花,彈出來以後,做成新棉被,阮家自己也種地,不過是好幾年才會種一次棉花,一次收下的棉花,就夠用上許久。


  但是整個老阮家用的新棉花彈被子的,也隻有阮綿綿和趙小玲,趙小玲是新媳婦,當初結婚的時候,周秀英想辦法給阮誌剛他們做了一床新棉花。


  後來還剩下一些棉花,就全部給了阮綿綿,阮綿綿這會躺在炕上,渾身都暖和的不像話,閉上了眼睛。


  而隔壁阮國華那裏,他把木板一放,就自成了一片天地,他們小夫妻也有了獨處的機會,方秀蘭去坐到小馬紮上,把盤起來的頭發給放了下來。


  哪成想,剛把皮筋給擱在了桌子上,阮國華就從背後抱住了她,她輕呼一聲,卻壓抑的把剩下的話都給咽了下去,隔壁睡了三個孩子,可不能吧孩子們都給吵醒了,她嗔怪的瞪了一眼阮國華。


  阮國華心滿意足的抱著媳婦,從袖子裏麵摸出來了一盒雪花膏,獻寶一樣遞到了方秀蘭麵前,“媳婦,你看!”


  方秀蘭看著麵前的雪花膏,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就是埋怨,“這得花多少錢呀!”,一盒雪花膏可不便宜咧,而且這是友誼牌的,他們綏林縣還沒有賣的,要去上海那邊帶回來的。


  阮國華樣貌生的英氣,哪怕已經三十好幾了,鬢角生出華發,但是卻難掩身上的氣概,他壓低了嗓音,“給媳婦花再多也是應該的!”


  沒有女人不喜歡禮物的,更沒有女人能受得了自己愛的人說的情話。


  哪怕方秀蘭和阮國華結婚快十好幾年,但是兩人的感情卻始終如一。


  方秀蘭原本到嘴邊的埋怨話,被阮國華給堵了個嚴嚴實實的,滿屋春色。


  ******

  隔天一早,阮綿綿起床的時候,盯著方秀蘭看了好幾眼,她怎麽覺得一晚上起來,自家母親又好看了幾分,尤其是眼角眉梢帶著泛著水的溫柔,當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阮綿綿看呆了去。


  方秀蘭笑的溫柔,把早上起來給綿綿翁在灶膛的雞蛋抽了出來,私下遞給了閨女,“看什麽呢?”


  阮綿綿咧著嘴笑,“媽媽好看!”,方秀蘭的五官本就生的好,鵝蛋臉,一雙眼睛大大的,眼角有幾分皺紋,但是這幾分皺紋卻平添了幾分女人味,再加上阮綿綿這幾天,有意無意的用甘露給自家母親調理著身體,所以方秀蘭的皮膚,甚至比以前還好了幾分。


  一大早就被自家閨女誇讚,方秀蘭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她笑罵,“我長的好,我家閨女也長得好!”,這是實話,許是前段時間生病發燒,自家閨女一下子就抽條了不少,別人還看不出來,當媽的還能看不出來自家閨女的變化。


  阮綿綿笑眯眯道,“那是,誰讓我爸媽長的好看呢!”,原身又是挑著阮國華和方秀蘭兩人的優點來長的,底子在那管著,自然差不了。


  “你們娘倆什麽呢?這麽開心!”,剛從廚房出來的阮國華就發現自家媳婦和閨女兩人都笑盈盈的,他這心情也跟著暢快了不少。


  “我誇媽好看呢!”,阮綿綿搶答,這一說,阮國華也偏頭看了過去,眼裏的驚豔自然沒有絲毫掩飾,阮綿綿很有眼色的把空間然給了自家老父親和老母親。


  他們兩人早上要去城裏上班,阮誌武和阮誌文也要去城裏麵讀書,剛好四個人能結伴一塊走,家裏沒自行車,可不就隻能靠著腿去走了。


  這來回十多裏地,可不輕鬆。


  阮綿綿看著四人走遠了,這才折了回去,又躺到了暖和的炕上。


  周秀英是個勤快的,再加上年級大了,覺少,她起的早,院子後麵的自留地都被她給伺弄了一番,等回來做完早飯,家裏的上工的人也都陸陸續續的準備出門。


  周秀英自然知道自家孫女的習慣,很自然的給阮綿綿盛了一碗玉米糊糊,單獨溫在隔壁的鍋裏麵,就等著她起來了在吃。


  往常趙小玲也是可以睡懶覺的,她在家帶孩子,如今卻要去地裏麵記工分,雖然這是個輕鬆的活計,外麵的人不知道有多羨慕,但是有對比才會有差距,一想到自己貪黑起早的要去地裏麵做活,而老阮家那個傻子卻能好好的睡在暖炕上,她心裏咋就這麽不得勁兒呢!

  跟在趙小玲身後的阮誌亮有些不耐煩,“大嫂,你盛不盛,不盛我盛看了!”


  趙小玲被推了個踉蹌,她臉上立馬掛著笑,“誌亮,你先盛吧!”


  阮誌亮冷哼一聲,毫不客氣。


  阮家幾個兄弟,就隻有阮誌剛和阮誌亮沒有讀書,阮誌亮是個愛玩的,天天往縣城跑,阮誌剛是比幾個兄弟大幾歲,一早就去了公社做活,至於阮誌明,往常都是和阮誌文他們一塊去學校的,但是昨天飯桌上阮國年為了他來搶阮綿綿手裏的工農兵大學名額的事情,不管阮誌明知不知情,他都是最後的受益者。


  所以,早上阮家三房四口出門的時候,沒喊阮誌明。


  阮誌明動了動唇,卻終究是猶豫了,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惹了三房的不快,他就不熱臉貼冷屁股了。


  周秀英是個麻利的,她自己盛了一碗玉米糊糊,就蹲在屋簷下,呼呼啦啦的喝完了,又去自己的上屋,衝了一碗紅糖水,給阮綿綿端了過去。

  這孩子也真是的!

  都起來了,也不吃個早飯,仔細別以後成了大夫口中的餓成了胃病。


  阮綿綿被周秀英給從床上扒拉了起來,她困的眼皮子都睜不開,睡了個回籠覺,但是到底是老人家的好意,她也沒拒絕,當著周秀英的麵,咕咚咚的把喝了一碗糖水,周秀英這才放過了她,又把另外一碗糖水給小磊喂了下去。


  趙小玲原本想說些什麽的,但是看到老太太給小磊也喂了一碗糖水,她這才把話給咽了回去,周秀英就像是後腦勺長眼睛了一樣,“這土紅糖是你三叔前段時間拿回來的,我拿三房給的東西喂小磊,你這當媽的總不會在說些什麽了吧!”


  一句話,把趙小玲臉上臊的不行,阮誌剛連忙道,“奶!怎麽會,您這是偏疼小磊,我們都曉得呢!”


  周秀英冷哼一聲,“我就怕有些人不曉得。”,說完,也不看趙小玲什麽臉色,就徑直去了屋內。


  趙小玲原地跺了跺腳,卻因為趕時間,趕緊跟著公公一塊去了地裏麵。


  阮綿綿這回籠覺睡的舒服,等她醒來以後,整個老阮家靜悄悄的,連帶著隔壁往日劉嬸子罵狗剩的聲音都沒有,她覺得奇怪,就下了炕出門看了看。


  這才發現,不止他們家空蕩蕩的,連隔壁劉嬸子家裏也是空蕩蕩的,按理說不應該呀,家家戶戶的勞動力去了地裏麵,劉嬸子這會應該是在家帶孩子的,怎麽也不在了。


  她正好奇,就見到從村頭的鄉親們,成群結隊的往裏走,這些都是沒去地裏麵做活的三姑六婆,當然大多數都是已經做了婆婆的人,在七埡村,做了婆婆就意味著可以把手裏的活都甩給兒媳婦做。


  當婆婆的就在家做做飯,帶帶孩子,伺弄下自留地這種輕鬆活,滿村子裏麵也隻有周秀英一個當婆婆的人,先前兒去地裏麵做農活,卻讓新進門的兒媳婦自家奶孩子,所以村裏裏麵的人對於周秀英真真是又愛又恨的。


  說這人是潑辣貨吧,但是卻護短的很,對待家裏的孩子好的不行,說她好吧,真要是發起飆來,那是連親兒子親孫子都揍的。


  從前麵過來的劉嬸子和林嬸子一塊,劉嬸子腿腳快,走到阮綿綿麵前,倒豆子一樣往外冒,“老林家的芳芳和那個插隊幹事方穀雨被從派出所放出來了,剛才在村東頭呢,大夥兒都在那邊看熱鬧!”


  阮綿綿並不意外林芳芳和方穀雨被派出所放出來,她們雖然有過失,但是畢竟自己這個當事人如今還活生生的在這裏,而方穀雨和林芳芳也不過是被帶到了派出所被盤問了一番,這住了一晚上,已經算是時間久的了,不過也因此,這兩人的名聲算是毀掉了。


  往後若是要說婆家的時候,一打聽,還被拘過派出所,那可真是黑案底,沒人要的。


  阮綿綿點了點頭,“謝謝劉嬸子,我曉得了!”


  “你就沒啥想說的?”,劉嬸子巴巴的望著阮綿綿。


  阮綿綿笑了笑,“我相信組織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


  劉嬸子碰了一個軟釘子,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著,她還以為老阮家這丫頭會生氣呢!去老林家鬧騰,沒想到竟然這麽輕飄飄的就翻篇了。


  她有些不甘心,“聽說,書楊那孩子去接芳芳的路上,被人給蒙著麻袋揍了一頓,給揍的可慘了,鼻青臉腫的,這會還在衛生室擦紫藥水呢!”


  阮綿綿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劉嬸子,我和林書楊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您不用特意把他的信息告訴我,畢竟,我們如今是陌生人!”


  劉嬸子探究的看向阮綿綿,“不是你們老阮家揍的人?”,有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劉嬸子這話一說,旁邊的人也都看著阮綿綿。


  這群人裏麵也有新媳婦,林招娣就是,她嫁給了老王頭當的續弦,老王頭前麵兩個老婆,都沒能給老王頭生個兒子,林招娣一來老王家,給老王家生了三個兒子,一下子站穩了腳跟。


  這才有了老王家的其他人都去做活,而林招娣作為老王家的大功臣,自然是每天不用做活,東邊去轉轉,西邊看看,快活的不得了。


  林招娣嘴皮子一張,“我看啊!保準就是老阮家做的,畢竟和我堂哥家有仇的,可自由老阮家了,而且這次被揍的人,還是書楊那個孩子,這還用猜嗎?”


  林招娣和的爺爺和林光華的爸是親兄弟,不過卻是分家了的,如今都在一個村子裏麵住著,村子裏麵就這麽大,基本都是親戚連著親戚的。


  而林招娣在老林家的時候,因為是個丫頭片子不受待見,不然也不能因為一百塊錢就嫁給了老王頭做續弦。


  不過,在林家受欺負的林招娣,自打去了老王家,生了三個兒子,一下子站穩了腳跟,連帶著以前懦弱的脾氣也漲了起來。


  阮綿綿聽了林招娣的話,微笑,“林嫂子這話讓我以為你是親眼見到了我們老阮家的人欺負了他林書楊一樣!”,頓了頓,她一臉疑惑,“林嫂子,你是在哪裏見到的呢?這麽多人可都好奇著呢!還要林嫂子幫我們解惑一下。”


  林招娣身子一僵,頭上不禁有些汗意,“我……我沒見到!”


  “那你為何要造謠生事?”,阮綿綿步步緊逼。


  林招娣慌亂的抹了一把臉,“許是……許是大家都這樣說,我就以為是真的了。”


  被林招娣攀咬的眾人,看著她的目光越發不善起來。

  都說不叫的狗會咬人,瞧瞧著林招娣在一塊的時候,可跟小媳婦一樣,半點氣兒都不敢吭,轉身就把他們給拖下水了。


  阮綿綿笑了笑,“各位嬸子,咱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若有什麽疑惑盡管上門來問,我們老阮家不做虧心事,更不怕你們問,但若是在私底下造謠的話,可要悠著點,畢竟我們老阮家是個講道理的人家,但是這種講道理的人家發起火來,那是要看誰的拳頭硬的。”,她這話夾槍帶棒的話,讓周圍一眾嬸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都說老阮家那丫頭是個傻子,我看啊!

  人家機靈著呢!


  劉嬸子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圈,她尷尬的笑了笑,“綿綿啊!看來這還真不是你們老阮家出手啊!那就奇怪了,誰會跟書楊這麽大的仇怨!”,要知道,林書楊在七埡村受歡迎的程度,可是不比那些知青差咧!


  阮綿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林書楊要是個好的,自然不會被人蒙著大悶棍!”


  阮綿綿身後的林書楊一臉鐵青。


  不過,他臉腫的不成樣子了,所以即使是鐵青也看不出什麽神色來。


  林書楊深吸一口氣,“阮綿綿,你別紅口白牙的冤枉人。”


  阮綿綿扭過頭,一臉疑惑,“林書楊,你怎麽在這裏?”,頓了頓,“你竟然還能下床,看來那人下手也不重呀!”


  林書楊不顧臉上的疼痛,他質問,“阮綿綿,是不是你?”


  “是我什麽?”,阮綿綿眨巴著眼睛,一副我聽不懂的樣子。


  跟著林書楊一塊來的方穀雨,聲聲可憐道,“綿綿,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卻不能打書楊啊!”


  老實說,林書楊被人揍的臉色一陣青紫,而方穀雨是前兩天被蜜蜂蜇了,一片紅腫,要說兩人真有相似之處,那就是同為豬頭臉了。


  阮綿綿譏誚,“方穀雨,我是不喜歡你,但是為什麽要因為不喜歡你去打林書楊?你和林書楊又是什麽關係?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


  一連幾個問題,把方穀雨給問的措手不及。


  不等她回答,阮綿綿繼續,“方穀雨,你喜歡林書楊是你的事情,你們愛怎麽作就怎麽作,離我遠點,因為看到你們這對狗男女,我就覺得惡性!”


  這話可謂誅心。


  方穀雨是縣城裏來的插隊幹部,而林書楊作為七埡村的高材生,兩個人出去,可都是被人阿諛奉承的,到了阮綿綿這裏,卻一句一個狗男女,看的惡性。


  這兩人哪會不生氣。


  林書楊護著方穀雨,指著阮綿綿厲聲,“阮綿綿,你別太過分!”


  阮綿綿笑的一臉燦爛,挑釁,“有種你來揍我!”


  “沒種,就給我滾!”


  阮綿綿以前是傻子的時候,七埡村的人覺得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惋惜,後來阮綿綿變好了,她也習慣見人三分笑,這是她第一次在外麵當著眾人發火,周圍的人不由得覺得,真不愧是周秀英的種,發飆起來都一模一樣。


  不過周秀英司一臉怒氣,這阮綿綿卻是一臉笑意。


  真要是區分,他們卻覺得阮綿綿這種笑著氣死人的感覺,更讓人難受。


  趕走了一群煩人的蒼蠅,阮綿綿才覺得耳邊清淨了起來,她折了回去,也沒進屋,索性蹲在了石碾子旁邊,這會是早上,初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和的不像話,她卻沒心思曬太陽,腦子裏麵轉的飛快,這林書楊到底是被誰揍了?

  不會是自家大哥和二哥,因為要是他們揍人的話,不可能等到今天才揍,或許阮誌武有這個心思,卻被阮誌文給勸說了下去,上次阮誌文去作弄方穀雨已經給阮綿綿添了麻煩,以阮誌文的聰明,自然不會在去做落人把柄的事情。


  所以,這個人究竟是誰?


  阮綿綿有一搭沒一搭的拽著地上的狗尾巴草,絞盡腦汁卻想不到到底是誰幫她出了氣,正當要起來進屋的時候,許是蹲的時間太久,頭一暈,整個人一顫,虧得麵前多出了一雙手,阮綿綿扶了個剛剛好。


  她抬頭望了過去,看到來人的時候,她大吃一驚,嘴巴都合不攏了,略微遲疑道,“阿遲!”


  被喚作阿遲的少年眉毛一擰,他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綿綿,你好了?”


  阮綿綿努力的搜尋著腦海裏麵的記憶,麵前的“阿遲”和她的“阿遲”並不一樣,她的弟弟,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少年,而麵前的阿遲鼻梁高挺,眉毛濃黑,眼睛大且明亮,隱隱的帶著一抹凶光,渾身透著一股桀驁不馴,一看就是一個脾氣暴躁又凶巴巴的叛逆少年。


  麵前的阿遲不是她的弟弟阿遲。


  她的弟弟,留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可是,這世界上怎麽會又長的這麽想象的兩個人,明明是一張臉,但是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江遲很不喜歡綿綿用這種目光看著他,許久以前,綿綿也是這般,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仿佛在透過他在想念另外一個人。


  “綿綿?”,江遲渾身的暴躁和戾氣就仿佛在火山口試探一樣,下一秒,那火山就要噴湧而出。


  阮綿綿盯著麵前的阿遲看,她記起來了麵前的阿遲是誰了!慢慢的目光柔和的不像話,她輕聲,“阿遲,你回來了!”


  短短的幾個字,卻讓江遲渾身的暴躁和戾氣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的,明明想要說個軟話,但是說出口卻是硬邦邦的,“你才不會擔心我!讓我死到外麵最好!”,說完,他身子一轉,給了阮綿綿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阮綿綿知道這孩子心裏有氣,她也不惱,“阿遲,這些年你在外麵過的好不好?”


  阿遲是從七埡村的孩子,比她小上三天,不過和阮綿綿從小在福窩裏麵長大不一樣,江遲的命卻是特別的苦,他一生下來母親就意外去世了。


  沒多久他爸就給他找了一個後媽,後媽欺負他是個奶孩子不會說話,可了勁兒的欺負,再到後來,後媽懷孕了,就想掐死江遲,哪成想沒掐死丟到了大山裏麵,最後被狼給叼走了。


  大家都以為這小孩兒被狼給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誰知道,阿遲的親舅舅從外地回來,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把□□,去了大山裏麵,就那樣整整的搜尋了幾個月。


  找到了被狼收養的阿遲,阿遲那會已經快一歲了,阿遲的舅舅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咬斷了野雞的脖子,喝著血。


  阿遲的舅舅看到這一幕,心都要碎了,一歲的孩子跟著狼一塊不知道生活的這幾個月,頓頓茹毛飲血,這哪裏還是孩子過的日子啊!


  自打那以後,阿遲的舅舅就把阿遲給接到了他那裏,可惜,都說好人不長命,阿遲的舅舅腦子靈光,一直都打擦邊球,做的是黑市買賣的生意,隻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在阿遲四歲的那年,就被抓了進去,而且判了死刑。


  沒人管的阿遲,被送回了七埡村,再次被送回了七埡村。


  原本白白淨淨的小孩兒,還七埡村不過幾個月,就黑瘦的不成樣子,顯然是在後媽手裏麵受了磋磨。


  阮綿綿認識阿遲的時候,這個孩子黑乎乎的,凶的跟狼崽子一樣,她用了好久,才把這個狼崽子給安撫了下來。


  隻是,好景不長,阮綿綿成了傻子,江遲便脫離了江家,成了一個盲流,到處流浪,說是要去給綿綿賺大錢治病。


  江遲也確實做到了當初離開時候的承諾,不知道這孩子在外麵受的是什麽苦,每隔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都會往老阮家寄一筆錢來,少的時候十幾塊,多的時候百多塊,一連三年,從來沒有中斷過。


  而江遲寄的這筆錢,阮國華雖然收了下來,但是一毛卻都沒動的,那都是給江遲攢著的。


  江遲語氣硬邦邦的,“我很好!”,隻是卻還是不肯扭過來。


  阮綿綿笑眯眯的拽著江遲的手腕,給這孩子掰了過來,強迫他看著自己,她目光也更加柔和,“阿遲,姐姐好了!”


  她這一句話,讓隻露著後腦勺的江遲立馬轉過身來,凶巴巴道,“笨死了,都好了,還讓人欺負!”,要不是他回來了,還不知道要被欺負的多慘,老阮家那麽多壯勞力,都是死人啊!

  看著林書楊那孬貨這樣欺負綿綿。


  阮綿綿不吭氣兒,一雙水潤的眸子就盯著江遲看,她認真,“阿遲,我是你姐姐!”,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那個跟在腳後跟喊著姐姐的小孩兒消失了。


  轉變成了一個壞壞的,凶巴巴的小少年,張口一個綿綿,閉口一個綿綿。


  半大的少年,如今要比阮綿綿高出一個頭來,江遲不回答,阮綿綿就盯著江遲看。


  直把江遲看的渾身都不得勁兒,他長腿一邁,手一伸,硬生生的把蹲在石碾子上的阮綿綿給提了起來,他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麵上卻還是硬邦邦道,“哪有姐姐這麽矮的!”


  冷不丁的阮綿綿腳下騰空,她心裏打了一個突兒,眼睛睜的大大的瞪了溜圓,“江遲,你翻天了是不是?”


  被這一瞪,江遲渾身都舒坦了,臉上的桀驁也消失了幾分,他伸長了胳膊,小心翼翼的把阮綿綿給放到了石碾子上,摸了摸阮綿綿瘦瘦的肩膀,居高臨下的看著阮綿綿,“等你有我高了,我就問你喊姐姐!”


  阮綿綿氣急敗壞,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高過江遲,一米八八的個子,她才一米六,怎麽可能高過他?

  這熊孩子越長大,越不好玩了。


  江遲看著阮綿綿氣紅的小臉,半弓著身子,把頭偏了過去,倔強,“我給你罵,不行你揍了我也行!”


  阮綿綿哪裏舍得罵人啊!更舍不得揍啊!

  她傻的這三年,這孩子不知道在外麵吃了多大的苦,第一天回來,她心疼都來不及。


  記憶裏麵,在老阮家和林家定親的時候,這孩子被蒙在鼓裏麵,等交換了庚帖以後,他得到了消息,巴巴的從外麵往回趕,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明顯是被後媽磋磨的。


  但是他跟沒看見一樣,一雙黑黝黝的眸子就盯著綿綿看,哀求,“綿綿,你別和林書楊訂婚好不好?”


  傻子阮綿綿哪裏會回答她,隻顧著一個勁兒的傻笑。


  後來,江遲知道綿綿跟以前不一樣了,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就去找了周秀英和阮國華,他們兩人好不容易從賀老頭那裏拿到的救命法子,哪裏會聽得進去江遲一個孩子的胡鬧。


  自然是沒同意,在後來,在後來,這孩子就和江家鬧翻了,脫離了關係以後,離開了七埡村沒有證明,不管江遲去哪裏都是黑戶,盲流,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可是,這樣的困境,這孩子硬生生的在外麵待了三年,這三年更是前前後後給老阮家寄回來了小一千塊錢。


  阮綿綿以前雖然傻了,但是記憶卻還是存在的,她抬了抬手,又放了下來,眼眶一熱,“阿遲,這些年在外麵過的可還好?”

  江遲臉上的微弱的笑意再次收斂,他垂了垂眼皮子,眼瞼處帶著一絲陰霾,在阮綿綿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突然出聲,“還不錯!”


  阮綿綿這下,沒有任何猶豫的一拳頭砸在了江遲的胸口,“阿遲,你個騙子,外麵哪裏會過的好!”


  阮綿綿的拳頭輕飄飄的,砸在江遲身上他一點都不疼,反而還癢癢的,他不想提起這個話題,又轉身留給了阮綿綿一個倔強的後腦勺。


  阮綿綿這下惱了,這臭小子,剛回來一會會,都給了她兩個後腦勺了,這臭脾氣幾年不見,又見長了不少。


  想到這裏,阮綿綿故意唬著一張臉,“阿遲,林書楊可是你揍的?”,老阮家的沒人動手,除了阿遲,她實在想不到是誰會揍了林書楊?


  聽到綿綿這樣問,江遲身子一僵,梗著脖子,語氣臭烘烘的,“你舍不得了?”


  他沒有回答,但是這回答卻是顯而易見,林書楊是他揍的,要是舍不得了,盡管來罵他,大不了他再去把林書楊給揍一頓。


  阮綿綿知曉這孩子是為了她出氣,她低聲,“怎麽會舍不得,你為了我出氣,我高興都來不及!”


  聽到這話,江遲裏麵把身子轉了過來,不再是之前黑乎乎的後腦勺,而是一張硬朗,桀驁不馴的俊臉,他眼裏帶著笑意,嘴角也抑製不住的上揚,“你真不心疼?”


  這臭小子現在心裏都有氣呢!


  當初他可是哭著求著,讓綿綿不要和林書楊那孬貨訂婚,可是都沒人聽的他的話,江遲現在想到這裏,還是有些委屈,林書楊那孬貨,哪裏配的上綿綿。


  阮綿綿搖了搖頭,仿佛知道江遲心裏所想一樣,“那孬貨有啥好心疼的!我高興都來不及。”


  聽到孬貨兩個字,江遲重重的點了點頭,有種綿綿跟他是一國的感覺。


  一想到綿綿跟他是一國的,江遲渾身都抑製不住的高興,高興到他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的跳動,甚至想要原地翻幾個跟鬥。


  不過想到自己當初離開老阮家的時候,是哭著走的,他垂下眼皮子,有些委屈,“我當初不讓你和那孬貨訂婚,可是你偏偏要訂!”


  這孩子還委屈上了,阮綿綿輕歎了一聲,她抬手揉了揉江遲硬邦邦的頭發茬,都說頭發像人,這孩子的頭發也是硬的紮手,跟著人一樣,硬邦邦的的一個臭脾氣。


  她低聲,“當初我是傻了,哪裏知道家裏人把我和那孬貨訂婚了!”,頓了頓,想了想也不瞞著他,“而且如果我沒和那孬貨訂婚,指不定現在還是傻子!”


  這下,輪到江遲抬起了頭,有些疑惑。


  阮綿綿細細的把之前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江遲聽完,拳頭攥的緊緊的,硬朗的臉上也氣鼓鼓的,阮綿綿知道這孩子的倔脾氣又起來了,她安慰,“又怎麽了?”


  江遲謔的一下站了起來,語氣有些後悔,“我揍少了!”,他應該把林芳芳和方穀雨一塊揍的。


  阮綿綿墊起腳尖拍了拍江遲的肩膀,輕飄飄道,“坐下!”


  明明是簡單到不得了的兩個字,卻把在暴躁邊緣的江遲給按了下來,江遲梗著的脖子也一瞬間軟和了下來,他委屈,“綿綿,我想給你報仇!”


  明明是一個凶巴巴的狼崽子,做出委屈的表情時,卻讓人心軟的一塌糊塗。


  阮綿綿安慰,“方穀雨和林芳芳兩個人都去蹲了大牢,而且還被我二哥用了馬蜂給蟄的不輕,她們兩個在七埡村的名聲早都臭了,這仇也報了好幾次!”,她要是不攔著點,就怕江遲這臭小子下手太狠,別要了林芳芳和方穀雨兩人的小明。


  當初江遲從江家脫離的時候,硬生生的把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的腿給打折了,這麽多年來,江小寶的腿一直都是跛子,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走動起來,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想到這裏,阮綿綿有些擔心,“你回來以後去江家沒有?”


  江遲的身子一僵,他搖了搖頭,眼裏帶著幾分不屬於少年的狠辣,“沒有!”


  “那可有住的地方?”,這孩子和江家鬧翻了以後,就徹底沒了家,也不知道這些年都是住在哪裏的。


  江遲遲疑的點了點頭,“我暫時在縣城租了一個房子!”,其實說是房子,不如說是大通鋪,二十好幾個人睡一個大炕上,又臭又鬧。


  按理說,黑戶的江遲是連大通鋪都住不了的,畢竟沒有證明,但是江遲這孩子,別看他麵逞凶鬥狠的,實際心裏很有算盤。


  他當初從七埡村離開後,就去了舅舅的老家,舅舅雖然走了,但是房子卻留了下來,而他又是舅舅唯一的親人,靠著幾分可憐,讓居委會給他辦了一個臨時戶口,掛在舅舅的名下。


  算是把身份給落到了明處,在往後的日子裏麵,這個身份不知道幫了他多少忙。


  這孩子表情一動,她就知道江遲在外麵居住的環境並不好,她想了想,他們東屋這邊若是讓江遲住進來不是不可以。


  隻是床鋪太小,阮誌文和阮誌武兩個人睡在炕上都有些擠,更不用說,江遲也是個大高個子。


  阮綿綿想了想,住老阮家肯定是不切實際,她歪著頭看著江遲,問,“阿遲,你想不想住在村子裏麵?”


  江遲哪裏會不願意,隻要能跟綿綿在一塊,他在哪都是可以的。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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