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峙
「再生一個?」梁淺言以為自己聽錯了。
婆婆卻拉起她的手,一道在長椅上坐了下去,語重心長道:「淺言,你也是知道的,咱們不能一直等著合適的骨髓啊!你和逸群都救不了淺言了,那就再生一個吧!有一半的希望。」
「您不知道醫生怎麼說鶴鶴的嗎?您覺得鶴鶴能等懷胎十月?就算能等,那個孩子,就該背負著鶴鶴的一生嗎?」梁淺言理性地看著婆婆解釋道,她別過了臉去,腦子裡又是方逸群和女下屬林淼在一起的畫面,她緩緩閉上了眼。
「淺言,你就沒想過,鶴鶴不在了呢?」婆婆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她看著梁淺言,「逸群的爸爸去得早,我不能看著我們方家無後!何況,你和逸群,總得有個孩子啊!」
「方鶴還沒死呢!」梁淺言看著婆婆用力地說道,她紅著眼,絲毫沒有退卻地意思,「醫生說了,方鶴只有三個月了,你們根本就沒想過要救方鶴,你們就是想放棄她了,我全知道,媽,你們可以這樣做,但我不能。」
梁淺言說完,緩緩搖了搖頭,準備起身。
「淺言,你不能這個自私,你想想逸群,想想你們以後老了怎麼辦!」婆婆依舊不死心。
梁淺言冷冷一笑,她回過頭,盯著婆婆,聲音雖輕猶利:「但方鶴是我生的,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你們所有人都放棄了方鶴,但我,絕對不會。」
梁淺言深呼吸了一口氣,擦掉了眼角地眼淚,看了看天花板,才再次道:「如果您以後來醫院,不是為了看方鶴,而是為了說這些事的,您最好是不要來了。」
「梁淺言,你……」婆婆有些惱怒,她指著梁淺言,氣得說不出話來。
「梁淺言,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是在罵我和逸群沒有良心,但你捫心自問,方鶴生病,送到醫院一筆又一筆的錢,我和逸群說過一個不字嗎?」婆婆衝到了梁淺言的跟前,再一次質問道。
梁淺言沒有答話,她再答什麼都沒有用了。
在方鶴沒有生病的時候,她和婆婆雖然談不上很好,但最起碼,也遠遠不會有其他人的那些婆媳糾紛,方逸群一直而言也算是一個稱職的丈夫,她一度以為,自己是最幸運的人。
但後來,一切都改變了。
她可以去理解,但是,她沒有辦法去認同。
人性,卻真的是不過如此的東西。
「我去照顧方鶴了,媽,您請便。」梁淺言冷聲說道。
梁淺言回到病房的時候,方鶴的眼角略微帶著還沒有乾的眼淚,想來是她和婆婆的爭執太大了,方鶴應當是聽到了。
「媽媽,其實,我也想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方鶴低聲道,她唯恐梁淺言不信,抬起頭看著梁淺言,頰邊泛出了兩個很是好看的酒窩,「這樣,萬一哪一天我真的死了,媽媽和爸爸,還有奶奶,也會開心一點。」
方鶴的話說完,就算是一貫洒脫的劉思逸,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梁淺言愣了幾秒鐘,眼淚瞬間傾瀉而出,她彎下腰,緊緊握住了方鶴的手:「媽媽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媽媽誰也不要,只要我們的小鶴。」
方鶴別過了頭去,沒有再說話了。
劉思逸覺得,病房讓自己悶得慌,主要是,方鶴太懂事了,懂事得讓她心疼,讓她有些喘不過去。
劉思逸瞎溜達著,不知不覺就溜到了骨科這邊。
林洲的表弟趙添是計算機系的,因為梁淺言的關係,林洲的電腦就大病了一場,能不能醫好似乎是個比林洲的腿還要嚴肅的問題。
「你是不知道那兩個女人有多囂張。」林洲還在手足舞蹈控訴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腦,生怕真的回不來了,照片他固然還有備份,只是,那幾張圖,是已經修好的。
「哥,你先安靜一點。」趙添有些不耐煩道,眼睛也是一動不動盯著電腦,這是這份一動不動,和林洲大的有些不一樣。
劉思逸正準備走過去,卻被林洲這似曾相識地聲音吸引了,她很快就意識到對方和自己不久前過過招,看了看趙添,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攤上這樣的哥,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霉,聒噪!
等劉思逸再回病房的時候,方鶴已經睡著了,劉思逸悄悄推了推梁淺言,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我剛才在骨科遇見誰了嗎?」
「誰呀!」梁淺言問了一句,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驚訝地看著劉思逸,「不會是剛剛在咖啡店遇到的那個人吧!」
「對呀!我看到有人在給他修電腦,他還在罵罵咧咧的。」劉思逸很是不屑地說道,她坐了下去,剝了根香蕉,狠狠咬了一口,「不過啊,我倒覺得,他那個弟弟還不錯。」
梁淺言很快就從話中提取到了信息,詫異地問道:「還不錯?還不錯是什麼意思呢?」
劉思逸愣了幾秒鐘,癟了癟嘴:「能收了老娘的人還沒出現呢!你想多了。」
劉思逸還是擔心梁淺言的狀況的,於是就一直陪著梁淺言到了晚上,在梁淺言地勸說下,才回去了。
等到劉思逸走了,只有梁淺言和方鶴兩個人的時候,她才發現一切都那麼讓人疲倦。
方鶴真的懂事得讓她心疼,但是,人力在病魔面前,總是那麼無能為力,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真正地留住方鶴一點一點消逝的生命。
梁淺言趴在了方鶴旁邊,緊緊握住了方鶴的小手。
婆婆在梁淺言這裡吃了一個閉門羹后,沒想到第二天,找上門來的不是方逸群,而是林淼。
梁淺言看著林淼,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年輕,不管是做什麼,什麼動作,都有著年輕所帶來的那種朝氣。
林淼輕輕喝了一口咖啡:「那天,在你家裡,我看到你了。」
梁淺言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直接,她以為,那件事,將永遠是自己的秘密了,但是,對方竟然真的已經看到她了。
她感覺就像是自己牢牢用紗布綁住的傷口,一再地去安慰自己已經安然無恙了,但是就是有人強行將紗布撕開,看著她的傷口流膿潰爛一般。
「所以呢?」梁淺言緊握住拳,面上卻依舊是風輕雲淡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