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踢飯碗
相聲行當，雖用的是江湖的那一套，但卻沒有斗藝的說法。不比武行，如武行，講究一個橫直輸贏。
拳腳功夫就是道理，這道理是什麼？是一橫一豎。對的站著，錯的，躺下！
哎，一橫一豎！
又如醫道，名醫暗巫，用的則是懸壺之術。
對的，妙手回春，錯的，砸了招牌！
但到了相聲……評門這一行，解決問題，或者找事兒就相對溫和一點。
叫踢飯碗。
不是砸，這是踢。
踢有踢的講究！
如相聲，說書。這叫使短傢伙的。原因是因其常使的如摺扇醒木之類，又有說法叫圖柴。
這規矩傳到今天也沒變。
一襲大褂，一把摺扇，一張方桌便是場子。
踢飯碗，便是再這團柴上下文章。
凌晨今兒個要劃下道兒來，那就是來踢飯碗的！
踢飯碗，就得按照踢飯碗的規矩來！
莫雲清招呼門人子弟帶桌子上來，醒木，摺扇一擺，一揚手，道一句：「請！」
這就是欺凌晨不懂評門規矩了！
但恰巧的是凌晨還真懂點兒！
既然敢把相聲擺到春晚的舞台上，那他也是研究過這一門的規矩！
眼見莫雲清這麼搞，有點惱火。
本來么，劃下道兒也就是比一段兒相聲，誰說的好，給觀眾評就行了。
你給我行行規，那就怪不得我砸場子踢飯碗了！
請字落地，凌晨直接上前將桌上醒木橫擺，那一張手巾蓋住醒木，又將桌上摺扇橫放手巾之上。
這就是問道了：你莫雲清師承何人，師門何在！
莫雲清卻是表情微微一愣，凌晨這手可是有點狠。本來按照他的想法，醒木擺邊，摺扇橫放，也就是比劃比劃。切切盤口，可你直接蓋住吃飯的傢伙。這當真是帶走他吃飯的傢伙？
事實上這是個比較尷尬的誤會，凌晨畢竟不是真正的評門中人，就算懂規矩，那也只是懂點兒，不是精通！
這一手蓋下去，那就是死磕的局面了！
這局如何解？
說個踢飯碗的常識，你新人立棍，初來乍到，自然有業內老前輩過來攜用具，團柴是用具，攜，是帶走的意思。
帶走你的東西，你就別混了！
你要解這局，就得報上師門。人要是識趣兒，走人。
這師門如何報？
報之前，先叫應付。
如何應付？
左手拿摺扇，報一句：「扇子一把論槍刺，周莊王指點於俠，三臣五亮共一家。萬朵桃花一樹下，何必左攜又搭。」
至此，再放下扇子拿起毛巾：「孔夫子周遊列國，子路沿門教，柳敬亭舌戰群賊，蘇季子說合天下。周姬陀傳流後世，古今學演教化。」
說完這句，手拿醒木拍桌，繼續說書。
踢飯碗的人一聽，知道這人會盤道，是同門中人。
若是不識趣還要繼續踢，依舊拿毛巾蓋醒木，放摺扇。
看立棍新人應對。
那立棍的新人就可以說一句：「一塊醒木為業，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便為家，萬丈波濤不怕！醒木能人製造，未嵌野花閑草，文官武將亦憑他，拜在XX門下！」
這就是報出師門了。
踢飯碗之人一聽，覺得惹不起，走人。
惹得起，那就還有別的踢法兒！
總而言之，評門踢飯碗，踢的是嘴上的功夫！
嘴上的功夫牛，同行甘拜下風。
嘴上的功夫弱，這飯碗就保不住。
要不怎麼說評門的人，罵人都是祖宗？
就這意思！
眼見凌晨擺出踢飯碗的架勢，莫雲清無奈，只能接著對詞，按規矩來：「天地君親任我行，聽雲使雨說萬家。古道秋風莫憑欄，自站山坎任罡風。」
言下之意，老子自創的門派，大風大浪都見過。潛台詞，你又是什麼辣雞？
凌晨卻是一愣，這盤口的詞兒怎麼聽著有種江湖黑話的味道？
這個，他還真懂點兒！
「莫允天地君親師，便是黎民百姓口。分合聚散人之初。誰人不飲母家乳。」
這盤口對上，意思就是你丫雖然敬重天地君親師，但這江湖，不光是你的江湖，是全天下人的江湖。人一茬換一茬，哪一個出生的時候，沒吃過母親的奶？
都是飲母乳長大的，你憑什麼瞧不起女性？
一念轉過，出口成章！
這倒是讓莫雲清小覷了凌晨，一轉念：「一塊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塊轄文武，文武一塊管黎明聖人一塊警儒教，天師一塊警鬼神，僧家一塊勸佛法，道家一塊勸玄門。一塊落入江湖手，流放八世勸世人。各安天命歸各處，何來女子不如人？」
言外之意，什麼行當都有什麼行當的人，你非要張冠李戴把餵奶的女人掛檯子上，老子特么還能說什麼？
凌晨沒給氣笑了！
行吧，切盤口果然是不行的。你怎麼說，人怎麼對。你怎麼對，人怎麼駁。
這盤口要是再切下去，那就沒完沒了了！
想了想，凌晨一擺摺扇：「莫老，你看吧，咱們都是懂行規的人，這盤口切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不如直接點兒，你現場說一段兒，我現場讓高凝說一段兒！
網路直播，簡單點兒，橫直輸贏任由觀眾評說！」
這對盤口就跟和一個不成熟的人討論三觀一樣，根本沒辦法講。
雞同鴨講！
對牛彈琴！
現場直播，凌晨本來就是這個打算，哪裡料到這老傢伙直接抬出了桌子，擺上了團柴……
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套？
還不如按他的想法來，乾脆直接硬剛算了！
打贏你，讓你服氣！
用事實說話。
讓觀眾說事兒，你聽雨軒不是守舊嗎？我也不拿我凌晨的人氣欺負你，直接讓高凝說一段兒，要是贏了，你聽雨軒顏面掃地，到時候沒人聽你說相聲了，看你怎麼收場！
莫雲清聽凌晨這麼一說，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擺團柴的意思就是不想和凌晨這麼硬剛，倒不是怕了凌晨的專業性，而是怕了凌晨的人氣！
這年月聽相聲的人畢竟沒有追星的人多！
所以他才儘可能的避免這種操作。
而現在凌晨提出來，那就是要讓他拿著整個門派的名聲去賭一個行業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