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有人的目光立時都集中到那一長一方兩隻木盒上,群雄紛紛聚攏過來,一些距離近的、自感有關聯的進入亭中,坐不下就站著,多數人簇擁在外麵,將濯月亭圍得裏外三層。洛憑淵也拉了二師兄,徑自分開人群進去,到了寧則非身側。
朱晉站起身,朝四周一拱手,沉聲說道:“請眾位同道為我琅環做個見證。”
謝瀟從淇碧屬下手中接過方形的盒子,置於茶桌上打開,裏麵盛著一疊文書卷冊。他先是拿起最上麵那份,翻動到其中一頁,逐字念道:“甲寅年仲夏,本縣譚溪鎮春抬巷木匠王大福添第三女,名王穗兒,裏正張保升具名報與縣戶房核記,時天宜三年六月初七。”
眾人一時間都有些不明所以,慕少卿冷冷道:“這是什麽”
“琴師裴姑娘降生時的年庚記錄,連同本名,載於十九年前。”謝瀟一板一眼說道,“這本戶籍簿則是在贛州源水縣衙查找到,上有戶房印鑒。”
他跟著拈起一卷字紙,緩緩展開:“木匠王大福,譚溪鎮南章王村人士,家中兄弟三人,上數五代皆為本村農戶,朝夕耕種,供奉宗祠。因家中田畝有限,王大福十歲起拜村中木匠為師,一同於潭溪鎮延攬活計,十八歲娶親同村女子張紅杏。二十七歲分家另過,遷入鎮上春抬巷賃屋居住,而立之年得女王穗兒,三十六歲染病而卒,留下一子三女,葬於村北。這是王家族譜碑文拓片,另有王氏族長證言,三位族老一同畫押,請慕少莊主驗看。”
群雄麵麵相覷,謝瀟口中所述,分明是一個普通莊戶手藝人的生平經曆,謀生、成家,包括中年病亡,都毫無特別之處,卻在試劍大會上娓娓道來,被數千英傑屏息靜聽,也是一樁奇事。
慕少卿鎖住眉頭,他已明白了洛湮華的意思。裴素雪是裴三娘的養女,應是的確改過名姓,難道原先是姓王、而木匠王大福生於村落田埂,祖上世代務農,常年守著家門前的鄉野鎮子討生活,無論怎麽看,都與琅環扯不上關聯。
果然,隨著謝瀟將文書一份份念出,琴師裴姑娘的身世脈絡也逐漸清晰連貫。裴素雪,原名王穗兒,贛州源水縣譚溪鎮北章王村人士。天宜九年王大福身故,章紅姑拖兒帶女回到村中,依靠家裏四畝薄田維持生計。天宜十年贛州一帶遭遇洪災,地裏顆粒無收,為保孤兒寡母度過荒年,王家長兄做主賣掉了年紀最小的幼女,身價三鬥稻米。王穗兒當時七歲,被人牙帶往姑蘇,與另外三名女童一起賣入一戶樊姓商賈人家,取名藕香,服侍家中女眷。
三年後,樊客商生意蝕本,不得不賣掉城中宅院,攜帶家眷回鄉另謀出路,小丫鬟藕香於是被發賣到一家名為春色流波的青樓,開始每日學習書畫彈唱,其時是十歲。應當說,在眾多生世坎坷、命如飄萍的苦命女子中,她算是很幸運的。大約一年後,青樓重金請托名聞江南的琴藝大家裴三娘前來為清倌人們做指點。裴三娘偶然發現,這個才接觸古琴不久的小姑娘,於音韻方麵卻有種與眾不同的靈性,遂起了收徒之念。為了讓春色流波放人,裴三娘輾轉設法,還動用了多年積聚的人情,幸而在鴇母眼中,藕香雖是個好坯子,卻不是最頂級的那種,加上才教養了一年,耗費的心血花銷有限,最終在索取四百兩後拿出了賣身契。裴三娘其實已年近不惑,欣喜自己一身技藝後繼有人,親自到官府消去了藕香的奴籍,為其改名裴素雪,相待之情,亦師亦母。
此後數年,裴素雪跟隨師父,專注練習琴藝曲調,裴三娘憑自身名氣往來於揚州、蘇杭繁盛之地,也曾接受大戶人家延聘,但短則月餘,長不過半載,直到四年前來到金陵萬劍山莊,就此安住,再未離開。
張紅姑因生活困苦,九年前已帶著兒子改嫁到距離張王村八十裏的另一個村莊,王穗兒的兩個姐姐,一個已出嫁,另一個同樣在不得已時被賣去了贛州城中。
淇碧調集的書證攤開在茶桌上,一應俱全:王穗兒賣身的字據,樊家買丫鬟時與牙婆立下的契書,轉賣青樓與贖身時的手續文契,上麵統統寫明了雙方和中人的名姓,簽字畫押,春色流波那份,還附有一幅畫像;又有裴三娘在姑蘇府衙為王穗兒去籍、更名的記檔,蓋有官府印鑒,這些紙頁文冊已陳舊泛黃,看得出存放了不少年月。此外另有幾份來自有關人等的證言,證明張紅姑自家同樣是村中農戶,以及改嫁的事實;還有裴三娘由於愛惜耦香的天賦,幾經周折為其贖身的過程。
“你們送來一堆舊紙,是想說明什麽?”慕少卿拿起最後一份文書,隨便掃了一眼,擲回桌上,冷笑道,“江華不會以為,憑這些東拚西湊起來的東西就能讓我改變心意吧!”
“宗主是希望慕令主能夠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死去的裴素雪並非琅環遺孤。”謝瀟不理會他語氣中的冷嘲之意,淡淡說道,“且不管是否昆侖府派來的暗樁,裴姑娘在身世上說了謊,這一點確證無疑。那麽她自盡前對你所說的一席話,還能有幾分可信?又究竟為了什麽目的,寧死也要製造假象,欺瞞於你?”
話音落下,濯月亭內外一時沉寂。琅環蒙難始於十年前韶安失陷,那是天宜十二年冬發生的事。王穗兒卻已在天宜十年被賣到姑蘇,倘若她家中雙親長輩是琅環中人,何至於賣兒賣女?況且王大福和張紅姑隻怕從未踏出過方圓百裏的村鎮,又如何為琅環罹難?
由裴素雪七歲起的經曆來看,從樊姓商人處流落青樓,再到成為裴三娘的徒弟,一道漂泊江南,在進入萬劍山莊之前的五年,可算得半隻腳踏入江湖,接觸到、乃至成為昆侖府或者其他幫會勢力的手下棋子,不無可能,唯獨“琅環遺孤”這個身份卻是說什麽也套不上的。
“我隻相信眼見為實。”慕少卿心裏有些煩躁,擰緊了眉頭,“裴姑娘道出前情時已決心自盡,我不覺得她有欺騙的必要。再說以江華的身份地位,加上淇碧的本事,什麽樣的文書弄不出來?”說到這裏,他瞥一眼謝瀟,不無輕蔑,“江華難道就這點手段?天下英雄可不是傻子!我看你們是欺裴素雪已經死了,不能開口辯白,於是尋出個村女王穗兒的經曆往她身上安,好信口雌黃吧。”
群雄之前見到琅環的調查結果,本來覺得有理有據,經他連質疑帶嘲諷,一些人免不了又心中嘀咕,半信半疑起來。
“你才是血口噴人!”謝瀟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被氣得發抖,“慕少卿,蠻不講理也得有個限度,這些年主上可沒半分對你不起,你要鬧到何時!且捫心自問,當年裴素雪來到萬劍山莊,你了解過她的過往來曆麽?她對主上肆意攀誣,你身為鳴劍令主不生警覺,不思維護宗主清譽,這是為人部屬之道嗎?再者,凡事空口無憑,你慕少莊主在借題發揮、同室操戈之前,又可曾用心核實過這女子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如果自認弄清楚了,拿出實據來同我對峙,咱們當場分個真假;如果連查都沒查,哼哼,敢問你有何顏麵信口胡言,我琅環宗主是任人辱沒的嗎!”
琅環眾人對慕少卿早已忍得山窮水盡,都朝他怒目而視,亭中□□味陡然上升。群雄也覺謝瀟之言甚是有理,單憑一個出身不明女子的一篇話,就給自家的宗主定罪,已不止是魯莽,簡直有些荒謬。更有許多人認為慕少卿必定已經查實過,否則怎麽可能連續數月理直氣壯,激憤異常、當下也點頭稱是,等著看他如何應對。
慕少卿臉上複雜的神情一閃而逝,那晚兩個人相繼死在麵前,裴素雪是如花年華的少女,琴藝佳妙,已在莊裏安靜生活了四年;衛澄更是左膀右臂,親厚程度不下於顧笛,卻被自己一時失手錯殺身亡。他忘不了那一刻升騰激蕩的悲憤,鬱結難抑的哀痛,以及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屈辱。早年記憶倏忽醒來,刀光劍影中倒下的親人同伴,與眼前情景重疊在一起,他恍然覺得多年努力全無價值,自以為羽翼漸豐,實則依舊軟弱無力,比起托庇山莊的裴素雪更加悲哀可笑。他總是想起衛澄最後斷斷續續的請求,說裴姑娘身世可憐,情非得已,又浮現那個少女垂死時似掙紮又似絕望的眼神,帶著某種奇特的嘲弄,還有她淒迷哀婉的歌聲:見說道,天涯芳草彌歸路。後麵的日子煎熬混亂,他有如一點就著的炮仗,或者說不點也炸。發武林帖、與懷壁莊衝突、籌劃鳴劍盟就夠煩心的,至於查核是否屬實,根本沒進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出錯;而且,這種隱秘又不光彩的行徑,淇碧多半早已準備好了掩飾的方法,不會讓自己抓到真憑實據的。
如是一想,洛湮華手中有齊全的書證並不奇怪,倒是為了收到最大效果,拖了這許多時日才趕在試劍大會上拿出來,真是沉得住氣。
“有謝副令主這般忠心耿耿、辦事牢靠的屬下在,誰還查得出對江華不利的線索?”慕少卿神色冷淡,比先前還多了兩分高傲,“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我與江華立下的賭約,是由他向我證實清白,說明來龍去脈。而我要如何判斷,還用不著向你解釋!”
“話雖如此,慕少莊主的論斷究竟是合乎情理還是流於偏頗,是非曲直,卻需讓琅環子弟、武林同道心中有數,否則對於宗主未免太不公道。”朱晉按住火冒三丈的謝瀟,他心中同樣氣怒難平,但語氣仍保持穩定,“目前赴會的前輩能人甚多,一應文書印鑒是否真實可靠,相信瞞不過大家的眼目。今日說明的所有內容,不論萬劍山莊還是在場與聞的任一位同道英傑,都有權重新查證,如有不符之處,隨時可對我琅環提出質疑。”
聚集在湖畔的眾多賓客中,江湖閱曆豐富的確實為數不少,當即有幾個自恃眼光銳利、經驗老到的走到茶桌旁,仔細查看一份份攤開的紙張卷冊。待到確認瞧不出問題,又點頭或拱手示意,而後陸續走開,將桌旁的位置讓給其他看客。如是約莫兩盞茶功夫,連於鑒別、仿製一道最有名氣的兩三位行家都已掌過眼,旁人也就不再上前。
爭論、驗看間,暮色已漸漸深沉,朱晉問道,“慕令主還有什麽疑問?”
慕少卿冷著臉不說話,弄到印鑒、畫押對於淇碧或許不是難事,但紙張、墨跡、圖章都會隨著時間推移產生變化,逐漸褪色,要將字據文書每一個細節都製造得□□無縫,一如多年前的東西,能夠攤開在眾多目光下而不露破綻,極難辦到。朱晉態度之坦蕩,令他有些出乎意料。現在繼續堅持異議,在群雄眼中已經很難占到理,然而要相信並且承認洛湮華的證據是真的,自己當真中計受騙,卻是他萬萬不情願也做不到的。
他腦中頃刻間轉過許多念頭,過往片段如浮光掠影般閃現。裴三娘是莊裏一位管事薦來的,索要的禮金很低,說年事已長,早年又曾得罪過地頭上的江湖幫會,欲尋一處長久安身之所,願托庇於萬劍山莊。他命人查了根底,證實隻是些青皮無賴,於是絲毫不放在心上。裴三娘進莊那天,身後跟著一個抱琴的小姑娘,齊眉劉海,淡粉色綾裙,忽閃的眼睛怯怯又好奇。從此小院裏總是飄出琴瑟琵琶之聲,莊裏的人說,那是三娘在授徒,還連帶教誨了幾名侍女。一晃兩年,某一日自己邀了三兩好友飲酒,欲聽管弦時,想起裴三娘新喪,就讓衛澄隨意找名會彈琴的侍女奏兩曲。來的卻是一身素服的裴素雪,於席間唱道:“斷橋畔,芳草離離,人間焉有春常在,落花脈脈不能言,世事總難全。”一晃又是那個驚變的夜晚,或許由於這個少女留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安靜自持,隻會於偶然間流露出低回婉轉的愁緒,當她突然痛陳指責時,那種不能置信的衝擊才會如此巨大。她說自己是琅環遺孤,多年來受到宗主的控製,過著三刀兩麵的日子;說他枉稱英俠,至今家仇未報,受人擺布而不自知,同樣可悲可笑,每一個字都如同尖銳的長針,透過耳膜攢刺在內心最不願被觸碰的地方,留下無法消退的灼痛。慕少卿忽而發覺回憶裏的這一幕有些模糊,聲音、景象似乎在消退扭曲,裴素雪的神態,她吐出的詞句變得斷續而淩亂,難以分辨,跟著就隱沒在白色的霧氣裏。她在說什麽,出於何種原因要騙人,甚至不惜以死相欺?念頭產生的一瞬,他再次感到熟悉的昏眩和頭痛。
站在近處的朱晉,同在亭中的江晚璃與洛憑淵,都清楚地注意到慕少卿閉了閉眼睛,臉色有瞬間的蒼白。而後神態中微小的波瀾平息,複又歸於默然:“當晚之事,疑竇重重,單憑幾份書證,無論是否可信,都不足以為江華洗脫嫌疑。裴姑娘如果不是琅環遺孤,那她會是什麽人,為何從她口中說出的背後之人會是江華?一個村女王穗兒可沒有這份心機見識。倘若其中關竅不能解釋通透,恕我無法信服。”
“她還能是什麽人,自然是昆侖府埋下的內應!”謝瀟的怒氣還沒來得及過去,就再度上漲,“看看你將大家折騰成了什麽樣子,再掂量掂量,如今狀況究竟誰最高興?獲利最大的又是哪個?有腦子的人都能看清楚!你萬劍山莊出事時,主上尚在千裏之外,你自己不好生查明,到要他來為你解釋,還講不講理了?”
他的聲音本來提得很高,忽而轉啞:“少卿,到了現在,宗主待你之心還不夠明白麽?你為何就是執迷不悟,不肯清醒過來?”
在場群雄本就信了九分,再聽出他話音真摯,均想,慕少卿提出的條件果然不近情理,宗主江華攤上這麽一位難纏桀驁的屬下,想在被氣死前將之收服,確實是千難萬難。如果換做自己,證據在手,怎會管他服是不服,怕是早已耐不住性子翻臉。由此看來,琅環宗主不僅氣度驚人,這份相待之情也確然值得珍惜。
“江宗主甘冒風險立下約定,對慕少莊主的看重已是不言自明。”在僵持的氣氛中,寧澤飛說道,“人雲舉棋不定、落子無悔,下了決定就難以重來。慕少裝主所做判斷幹係重大,既然疑竇重重,更須慎之又慎。以在下淺見,比起輕率冒進,令宵小之輩得逞心願,能夠懸崖勒馬、以退為進,方為大智大勇。”
洛憑淵默默想,大師兄雖是高人做派,如今說話卻變通得很,分明是看清了慕少卿死要麵子的性格,一邊激將,一邊又給他鋪台階。
朱晉朝寧澤飛抱拳以示謝意,轉而對慕少卿說道:“奉宗主之命,除了文書,今日還有一件東西讓慕令主過目。”
他略一示意,身著黑衣的玄霜部下走上前,將另外一隻狹長的木盒也擺在桌上。盒蓋開啟,裏麵寒氣森森,一看就是兵器。
慕少卿繃著臉走近,一堆紙片就糾纏了半天,他不確定洛湮華葫蘆裏又在賣什麽藥。待到凝目看去,盛在盒中的是一對黑沉沉的鐵鞭,十八棱骨節,烏沉中隱隱透出赤色,好似曾曆經殺戮,飽飲人血。
“莊主。”顧笛在身邊低聲道。慕少卿知道他是提醒自己不要碰觸,以防其中有詐。他冷笑了一聲,洛湮華詭計雖多,還真不是胡亂下毒的人,再說怎能當著數千雙眼睛輸了陣仗。他當下毫不遲疑地伸手拿起其中之一,隻覺入手異常沉重,心裏一動,再細細打量,不禁神色微變:“這是黑沙透骨鞭!”
人群中立時起了低低的喧嘩騷動,黑沙透骨鞭乃是武林中排得上名號的凶兵,據說打造時摻入三分玄鐵,揮動間彪悍凶猛、無堅不摧。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它乃是昆侖府九護法之一溫天笑的兵刃。
溫天笑血統半漢半胡,天賦異稟、力大無窮,早年曾為關外巨寇,劫掠時偶然得到一塊玄鐵,遂尋找鑄鐵名家,耗費兩年時間打造出一對趁手鐵鞭,愛若性命,從不離身。多聞他性格殘虐,下手狠厲,十多年間命喪鞭下的對手以及無辜性命不計其數。直到前幾年遇襲遭遇重創,才收斂凶焰,銷聲匿跡。
溫天笑不隻是華山派的仇敵,對於琅環而言,更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因為十年前,從昭臨趕回洛城的右使蕭夙玉就是此人與姬無涯聯手暗算殺害的。而今黑沙透骨鞭到了玄霜手裏,所代表的意義不言自明。
朱晉的神色依舊沉穩,淡淡說道:“二十天前,玄霜在河間府截獲溫天笑,經過激鬥,已將其生擒,交予靖羽衛押往洛城,不日明正典刑。這對兵刃兼程送至金陵,前日才到懷壁莊。宗主相信慕令主得知消息也會高興,因此讓我等帶來了萬劍山莊。”
慕少卿握緊手中沉冷的鞭柄,洛湮華是在告訴自己,琅環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仇家,待到時機一至,所有的仇恨終會找到歸屬。心底一股熱血上湧,激越賁張,然而於此同時,情緒卻仍然冷漠而冰涼,感受到灼痛的煎熬,一個不斷變大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他分明是當眾將了你一軍,是為了算計你、降服你,所以決不能動搖上當!”跟著他聽到自己冷淡的聲音,“不錯,多謝江宗主報捷。但玄霜擒獲了溫天笑,與今次賭約並無關聯。我奉勸他一句,沒話說就願賭服輸,別在不相幹的事上白費心機了!”
朱晉歎了口氣,以他心性之穩重,也認為不將慕少卿痛揍到十天半月起不了床實在對不住自己,但目前唯有接著忍耐:“今天到此為止,你提出的要求,我會轉告主上。慕令主,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明日最後一天,宗主會親至,言盡於此,望你三思而後行。”
說罷,冷冷一甩衣袖,頭也不回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