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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茶樓之中半明半暗,姬無涯邁步進去,最先映入眼裏的就是屍首,並不是橫七豎八倒了滿地,而是整齊地排列堆疊在牆邊,一眼望去怕不有幾十上百。隱約可見最上麵幾具身上插滿短弩,兩個軍士打扮的人正拿了幾幅白布,將這副情景蓋住。


  接著他就看到了馮坤,馮掌櫃的脖子上左右各架一柄明晃晃的長刀,執刀的是兩名麵無表情的軍士,腰係紫帶、足登快靴,正是靖羽衛的裝束。


  身後“砰”地一聲門戶緊閉,姬無涯遽然回頭,隻見刀光雪亮,樓門已被靖羽衛封住。他心裏直往下沉,轉頭時餘光一瞥,牆壁上現出一排排方形孔洞,不知多少□□朝他對準。


  “姬護法欣然而至,看來是對自己的謀劃很有信心。”清朗語聲傳來,兩名軍士押著馮坤退開,寧王緩緩走到近前,負手而立,七八名靖羽騎衛手按兵刃立於身後,“本不該讓你在酒樓之上久候,沒想到,昆侖府在城中還有這許多餘孽,難免多費了些功夫,隻好晚一些才請閣下過來。”


  “好說,五殿下客氣了。”姬無涯壓著聲音說道,竭力維持著臉色不要變得太明顯,他明白自己是中計了,暗襲不成反踏入陷阱。且不說對方如何設下計謀,除了那堆屍首,昆侖府進來的許多人手、特別是幾十名強手都在哪裏,怎麽可能短短時間全部被製住,連個脫身出來報訊的都不見?他飛快地轉念,不動聲色地朝周圍打量了一眼。


  “姬護法是在找自己人麽?”洛憑淵神情淡淡,轉頭問道,“沈副統領,適才樓中一共闖入多少逆賊?”


  “回五殿下,先是從二樓和那邊窗口溜進來七人,死了四個,還有三名在樓上押著;”沈翎在一旁答道,口氣略有點不確定,“後來往裏衝的就多了,屬下還未清點完畢,連死帶傷大約過二百人,挨了三輪機括和□□,還有口氣的也都暫時放在樓上。前後無人逃脫。”


  “姬護法對奉命前來的人數似乎有些意外,可是手下沒有到齊?”洛憑淵見到姬無涯臉上驚疑不信之色一掠而過,心下冷笑,“看樣子,你的本事還不足以讓昆侖府上下遵從號令,不願一條路走到黑的大有人在。”


  靜王入宮當日與吉光片羽之間的交鋒,他也是才知曉不久。前天晚上,檀化羽依照約定,趁夜再度踏訪瀾滄居,與正在養病的洛湮華相談至月過中天,最終達成默契。作為與琅環講和的條件,陰使魏無澤是注定要被昆侖府放棄了。不過陰陽雙使掌握實權已久,檀化羽即使身負府主委命,手持府中聖物明玉令,要接管陰使的勢力也非朝夕可就,可以想見在未來一段時間,昆侖府內部將麵臨重新洗牌,結束良莠不齊的局麵,部分下屬勢必將隨著魏無澤一道被舍棄。


  靜王當然不會提到今夜要在棋盤街的茶樓中設伏擒拿姬無涯,而檀護法也未曾說出這位師兄正在緊鑼密鼓地策劃奇襲淇碧,但看得出,檀化羽還是忍不住出手了,總不能讓昆侖府中的精銳過於折損,那些沒來的武功好手多半是被牽製住,甚至已經離開了洛城。趙欒秋與馮坤都是魏無澤招攬來的嫡係下屬,而眼前這位八步孔明,更是昆侖府不得不讓步的交換條件之一。


  “是我一時不察,誤中圈套。若非出了叛徒,你等焉能守株待兔?”姬無涯已知無幸,但生平最恨被人恥笑能力不足,他已認定必是昆侖府中有人背叛,投誠了朝廷,與那些恭敬領命卻變卦不來的下屬脫不了幹洗,恨聲道,“今遭被靖羽衛僥幸得勢,隻能憑你逞威,但是此乃天不佑我,非是本座謀略有失。洛湮華尚且被治得奄奄一息,還輪不到你這豎子輕辱!”


  “依我看,你自命不凡、陰險有餘、謀略不足,那孔明之稱從此還是去掉吧,實在連累了諸葛武侯的威名。”洛憑淵皺眉說道,“閣下夜入宮城、栽贓謀害,乃是欽命要犯,無論禦林衛還是靖羽衛,都早已盯上了你,隻少個合適的契機。你不必覺得今晚栽得冤枉,更不必認為是有誰告密,你追蹤淇碧,淇碧也在追蹤你,想想此處是誰家地盤,設下羅網的人可不是區區在下。”說著,他回身問道:“是不是這樣,皇兄?”


  姬無涯心中大震,靖羽騎衛分到兩旁,有人緩步走到前麵,被洛憑淵扶住,正是靜王洛湮華。他的臉色看起來仍透出病態的蒼白,然而眉目沉靜,行止態度一如既往。盡管尤帶病容,但絕非病重不起、奄奄一息。


  除了寧王,他身邊還有一個姬無涯此時絕不想見到的人,一身平凡布衣,神情波瀾不驚,看似隨意地站著,但沒人能說清他是何時現身於此。即使過去未曾謀麵,除了大內統領李平瀾,誰還能有這樣的氣勢。


  如果說,方才姬無涯還在審時度勢,考慮是否拚命一搏,此刻他已經明白,如果不想死得太快,束手就縛已是唯一的選擇。


  “難得琅環宗主與眾不同,誰家打探情報不是偽裝得越平凡越好,偏生淇碧布置了這麽一座遍布機關□□的茶樓,”他冷笑道,“花費這許多心血,莫不是居心叵測,隨時要動刀動槍,暗地將京城中的對頭都除去?”


  “進來這許久,姬護法不會現在仍然以為,這座陸羽茶樓是淇碧的所在吧?”洛湮華聽出話裏的挑撥之意,淡淡看了他一眼,“很可惜,你想見的淇碧令主從未駐守於此。數月前聞說昆侖府跟隨耶律世保,要借著比武議和之機來洛城作亂,我特地請朋友幫忙,借用了這處所在,專為等候姬護法的大駕。為了將機關設得恰當滿意,靈虛的關令主和小綾可下了不少功夫。馮坤掌櫃到處探聽固然辛苦,琅環為他指明方位也是殊為不易,如果入了歧途,讓昆侖府迷路到別處,收拾打掃就麻煩多了。”


  陸羽茶樓位於棋盤街中段,與謝楓坐鎮的謝記茶樓相距半條街,無論派駐人手還是觀察情況都甚是便利。這裏原是端王府的產業,最初是為了呼應並掩護謝記,白若菡從端王爺那裏半買半借過來,由兄長白清洲擔任幕後的東家。半年前洛憑淵掃蕩飄香酒樓後,靜王想到昆侖府定會伺機報複淇碧,於是琅環著手改建,確然準備已久。


  他看著姬無涯變換的臉色,徐徐說道:“大家都覺得,與北遼決勝之日,該是昆侖府動手之時,橫刀和靈虛早已做好準備。二月十五宮中事變,他們都擔心你等臨時改變主意,分散逃逸。但我想姬護法驕矜自負、好大喜功,自覺占住了優勢,應當舍不得就此放棄。你果然不負所望,如期蒞臨。能夠將貴府散布在洛城中的殘黨一網成擒,實在有賴於姬護法的貪心自大。”


  他的聲音裏並無得意或嘲諷,仿佛隻是平鋪直敘,道出再普通不過的事實,姬無涯卻覺得像是被人一層層剝去麵皮,自以為神機妙算,實則每一步行動全在對手意料之中。眾人的目光都多少帶著嘲笑,如同在看一個自投羅網的傻子。


  他還從未體會過這等奇恥大辱,偏偏無可辯駁,一時間幾乎連麵臨的絕境都忘了,忽然長聲而笑:“想不到,琅環宗主煞費苦心、大動幹戈,特地為不才布下如此大一個陷阱,姬某人還真是榮幸!”


  與先前開口不同,他這句話中氣充沛,以內力送出,從陸羽茶樓中傳出很遠。


  “我奉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說了這許久話,吉光片羽如果肯來救你,早就來了。”洛憑淵冷冷說道,心裏卻記掛著靜王的身體。今晚皇兄執意親自到場,他與奚茗畫都拗不過,病勢才見好轉,實在不宜在滿布殺氣血腥的陸羽茶樓中久耽。


  “如今該擒拿的都已入甕,李統領看,下麵如何收尾?”他轉向李平瀾。


  “此人數罪並犯,我帶回宮中審問,給陛下一個交代。餘下人數太多,還是由你處理罷。”李平瀾神色平淡,此番是靖羽衛與琅環協作,茶樓內部由橫刀和靈虛把控,靖羽衛負責清除外部的暗哨,維持街道秩序,他隻是過來掠陣順便押人。


  洛憑淵向旁側略一頷首,四名靖羽騎衛兵刃齊出將姬無涯逼住,其中一人出指如風,連點數處大穴,便有軍士過來五花大綁。姬無涯沒有反抗,如果檀化羽在場,與自己聯手,或許還有一線脫逃之機,然而直到此刻也不見師弟現身。寧王為何會知道吉光片羽的存在?聯想檀化羽那句規勸收手離城的話,他心裏直發涼。


  “姬護法適才說得不錯,今日之局的確是專門為你而設。”洛湮華看著臉色發灰,長髯亂成一團,已然不複清高自詡的姬無涯,在耶律世保一行來到洛城之前,他沒有見過這個護法,但許多年來,始終未曾忘記此人的存在,“距離你和溫天笑在洛城中殺害琅環右使蕭夙玉,至今已是十年。憑你的本領能為,本配不上這些待遇,然而若是隨隨便便將你殺了,我卻覺得不足以告慰蕭右使的在天之靈。”


  他看到對方目中瞬間現出幾分恐懼與惡毒,本來還算正常的五官在這一刻變得扭曲獰惡,心裏不期然生出淡淡的倦意。不知為什麽,做下惡事的人,即使百般偽裝千般手段各不相同,臨到窮途末路躲不過清算之際,卻個個都是這副情態。


  “你用不著這般不甘,琅環多年來未曾尋仇,並不代表你做的事不為人知,更不可能因為時間長了就被忘卻,或者由於困難重重而放棄。”他說道,“姬無涯,你確實太自負,竟而敢踏入洛城興風作浪,倘若一直龜縮在昭臨,我們就得多費不少周折了。”


  “皇兄,坐下休息片刻再回府吧。”洛憑淵說道,示意軍士搬來一張椅子。


  “大殿下,五殿下,此地不是講話之所,我就先押著要犯回宮了。”李平瀾說道。跟著他前來的幾名禦林衛已經打開樓門,動手將人犯往外拖去。


  姬無涯頭腦嗡嗡作響,死死盯著靜王,一切都完了,他就這麽輸了,最終仍然不是對手。從頭到尾,他感到的隻有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蔑視,比仇恨更令人難以忍受,自己是折在了洛城,可是琅環宗主也休想好過。


  “洛湮華,別得意太早,任憑你再是自恃才高,能得善終麽?”他突然放聲大笑,跟著又厲聲呼道,“還有你,寧王洛憑淵,看你像個有誌向的人物,奉送一句忠告,別像個傻子一樣,拿兄弟情分太當回事,想想你母妃!除了武功,論才能出身、智謀心機,你樣樣比不了洛湮華,若還想著保他,就等著被壓上一輩子出不了頭吧!我倒要看看……”話音未落,一名禦林衛連著就是七八個嘴巴,打得他吐出兩枚牙齒,雙頰高高腫起,雖然喉中嗚嗚做聲,仍然不肯住口,但已經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麽,就這樣被拉了出去。


  二月十九這一天,北遼在比武決勝中徹底失敗,當晚,昆侖府餘孽發動夜襲,意欲報複琅環,在棋盤街陸羽茶樓中伏,為朝廷清剿,持續多日的宮城夜盜案由此告破。在琅環的協助下,主犯姬無涯被禦林衛和靖羽衛聯手擒拿,帶回宮中審訊,帝心甚悅。


  洛城百姓已經旁觀得目不暇接,在眾說紛紜中,有一點共識不約而同:寧王殿下文韜武略,沉穩幹練,實非常人能及。


  倍受讚譽的寧王卻又一次忙得不可開交:昆侖府黨羽需要審訊,與禦林衛那邊姬無涯的口供對照。有些供詞要盡快整理得清晰明了,上呈君前,譬如抓走關綾、陷害靜王的始末;有些適合隱晦模糊地點出關鍵,就如太子如何參與合謀並且從中出力;有些隻能暫時壓下來,比如鼎劍侯府的作為,否則林辰與雪凝就隻好私奔了。至於當年蕭夙玉被害的經過,李統領從姬無涯口中取得一份供詞,命人送到靜王府,以備日後之需。


  另一方麵,比武終於進入了最後收官,按理說,打發了遼人之後,就該輪到禹周勝出的三位少俠一展身手,輪番與寧王比試,好讓五殿下評判高下,最終求娶公主。不過這場人們預期中的熱鬧並沒有發生,北遼失利的次日,唐瑜、雲霄和聶寂巒就共同向朝廷上書,婉轉地表達了如下意思:前來洛城參與比武,乃是出於身為禹周武林子弟,不能麵對外夷挑釁而坐視不理,此乃分內當為。而今外侮已去,理應功成身退,再繼續比下去就成了為朝廷增添煩擾,故請辭去校場決勝,也為寧王殿下節省些時間氣力。丹陽公主麗質穎慧、金枝玉葉,江湖草莽不敢肖想。陛下聖明燭照,五殿下識見卓然,想來必會擇定真正於國有功的少年英傑,作為公主的良配,也不枉大家趕赴洛城辛苦一場。


  總之,言辭懇切、態度堅定、不卑不亢,也給足了朝廷麵子,就是一句話,我們幾個都打算到此為止,不繼續比武了。


  按照唐瑜私下的話來說:“不用毒就算了,暗器也不能使,當眾與寧王殿下比劃掌法,本公子是白癡麽?”


  一眾少俠都覺大有道理,紛紛點頭讚同,如果要與洛憑淵過招,府中已是近水樓台,將他截住就可打個痛快,何必想不開要當著全天下的麵領略千峰競秀掌。


  洛憑淵心中甚是感謝,諸般說辭之下,眾人都是在盡力幫忙。


  雲霄因為相貌最出眾,早已頗受注目,被議論成駙馬的大好人選,故此在上書當日就收拾行裝迅速跑路,回幽州去了。別家子弟見到大事已了,也有與他一同告辭離去的。


  唐瑜和聶寂巒卻都沒有急著走,唐大公子是用毒的行家,得知了靜王身上的碧海澄心,要與奚穀主一同參詳克製之法;而聶少俠卻與曲觀闌一般,覺得靖羽衛頗有可為,考慮著是否留下來曆練幾年。


  天宜帝見到三位比武優勝聯名上書,雖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其中提到擇定少年英傑為公主良配雲雲,總覺意有所指。他本來是想召見這幾位名門翹楚,連同其他比武中表現出色的武林子弟,以示籠絡;沒料到宮內宮外接二連三地出事,他到現在還沒緩過這口氣,晚上仍然噩夢連連;這麽一來,也就興致索然,顧不上考察雲霄等人的人品師承了。


  近來層出不窮的煩擾難堪都與武林江湖脫不了關係,他已經不知不覺生出退避之心,之前張榜許諾比武優勝可向丹陽公主求親,原本就是出於無奈,如今更加不願將武林人士招為駙馬。既然有資格競爭的人選自願放棄,應是一番自知之明,正好順水推舟。


  因此,他隻將這封書信留中了一日,以免顯得太過爽快,次日就召見寧王,下旨昭告洛城比武順利結束,朝廷同意三位年輕俠客辭去進一步比試的請求,不僅稱讚有加,而且給予厚賜,其餘參與爭擂的禹周子弟均有賞賜。


  盡管一些民眾對就此拉下帷幕略感遺憾,但之前的熱鬧已經密集盛大得足以回味很多年,因此也就透出了一口長氣。一時間陰雲散去、宇內祥和,感覺上終於在風雨雷霆之後迎來了再一輪的歌舞升平。


  就在這時,已經在惶惶不可終日中煎熬了七八天,正由崩潰轉向麻木的鼎劍侯林淮安接到了寧王命親隨傳來的口訊,內容很簡單:明日進宮求見,向聖上提親,請求為林辰與丹陽公主賜婚。


  “五殿下說,此事必須辦成,不容許失敗,請侯爺務必盡到全力,至少要拿出當初向陛下哭訴的本事。”曹默林麵無表情地轉述道。


  “是是,請回稟殿下,小臣……,小臣必然全力以赴,拚卻性命也要求得陛下答應!”林淮安點頭如搗蒜,差點涕淚交流。太子、北遼、昆侖府,眼看著寧王一路收拾下來,他內心早已徹底垮塌,侯府上下至今還未抄家下獄,靠的全是洛憑淵心裏的情分,一半為了自家兒子林辰,一半隻怕還是看在丹陽公主的份上。這賜婚就是鼎劍侯府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別說是哭訴,就算需要在天宜帝麵前呼天搶地、以死相脅,他也得幹。


  次日林淮安焚香沐浴更衣,將不成人形的狀態勉強打理回一點人樣,入宮求親,結果一進清涼殿就見到五皇子也在。


  “你求朕賜婚,將雪凝許給林辰那孩子?”天宜帝看著情辭懇切的鼎劍侯,沉吟未決,比武鬧了這麽多天,才剛平息下來,就急著將公主許配出去,是不是操之過急了一點。


  “臣知道此乃不情之請,丹陽公主麗質無雙、嫻婉貞淑,臣那不孝子差得遠了,可他實在仰慕公主,剛從北境回來,聽說外夷求親後就茶飯不思日夜掛念,隻恨那時傷勢未愈不能親身上擂台。如今更是折騰得闔府不寧,臣家中單傳,隻得這麽一個兒子,求……,求陛下給他這個機會。”林淮安想到求親不成的後果,頓時聲淚俱下,連連磕頭。


  “聽說林辰不是住到憑淵那裏去了麽,還能鬧得闔府不寧?”天宜帝昨晚剛被容妃請到蘭亭宮用過晚膳,今日林淮安又來,他心中就多少有了點數,不禁挑了挑眉。


  “父皇,林辰與雪凝也算青梅竹馬,我看林辰那家夥各方麵條件都還不錯,品性端正、文武兼修,又在北境立功殺敵,這麽年輕已是龍騎將軍了,也算配得上皇妹。”洛憑淵笑道,“既然林侯爺這麽有誠意,父皇索性就成全了這樁好姻緣吧。”


  “原來,這就是真正有功於國的少年英傑啊。”天宜帝點頭道,語氣意味深長。看來容妃為女兒看中的人選是鼎劍侯的獨子。林淮安的爵位是新封而非世襲,家勢不算多厚,不過比起嫁給武林人士,確實可算合心。說起來過去這段日子裏,容妃與洛雪凝都受了不少委屈,卻並無怨懟,也是相當不易了。


  他看了洛憑淵一眼,寧王與林辰交情甚篤,與雪凝的情分也向來深厚,既會出言促成,說明丹陽公主自身應該是願意的。想想方才之語,這個女兒倒是當得起麗質天成,不過說到嫻婉貞淑,底氣就略顯不足,日後嫁為人婦,隻怕還需要夫婿的包容,指給趕著求娶的人家總歸要好一些。


  他用為人父的角度思索的時候並不多,特別是麵對幾個皇子,總脫不開權術和製衡。但是這幾日雲王和安王都不得入宮,他又不想見到太子,隻有洛憑淵常常到跟前問安,神態舉止間,看起來並未由於靜王而對自己生出嫌隙,帶來的又都是好消息,事情辦得甚是妥善周全,皇帝飽受刺激的內心多少得到了安慰,不覺就想做些什麽來彌合之前的衝突不快。


  “真是女大不中留,從去年到現在,這求親的人就沒斷過,看來再不許出去,朕也別想清淨了。”他慢慢靠回椅背上,示意林淮安平身,“既然憑淵也為林辰說好話,那就讓禮部和欽天監合一合這兩個孩子的八字,報與朕知,再作定奪。”


  鼎劍侯大喜,皇帝這麽說就等於答允賜婚,至於合八字不過是個過場,誰會在這種事上拂了聖意,自然不是大吉就是上上大吉。他顧不得剛剛起身,立時再次跪下,連聲謝恩,差點又是喜極而泣。


  洛憑淵也躬身謝恩,他心裏瞬間感到輕鬆,伴隨著感慨,經過這麽多波折,林辰與雪凝終於可以定下姻緣。他為了這一刻做了不少準備,即使早知火候已到,應不會有多大阻力,方才仍然禁不住地緊張,但皇帝允準得比預期還要爽快,幾乎稱得上通情達理了。


  於他而言,可說卸下了一件重擔,但是由衷高興的同時,又不由得一陣難過,天宜帝會慨然應允雪凝的婚事,可是即使自己再如何說情,也無法讓他拿出皇兄的解藥,仿佛隻要觸及到這個問題,情理二字就會憑空從重華宮城、清涼殿內消失,如同從未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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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進入尾聲,結束前還會有點小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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