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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正月十五過後,和談就到了開啟的時候。在年後第一次朝會上,文武官員都沒忘記寧王的條陳,先是各抒己見,而後迅速演變成激烈的爭論。


  自禹周朝立國伊始,北遼犯邊始終是朝廷麵臨的問題,過往的寥寥數次和談,要麽當場破裂,要麽以禹周退讓並且許以重金告終,隻是之後過不了幾年,遼人又會撕毀和約,挾著更加凶猛的氣焰卷土重來。


  洛憑淵的見解與過往不同:既然明知對方是養不熟的豺狼,為什麽還要割肉飼之,等到它力氣一恢複,立即回過頭來反咬一口呢?而他諫言的具體辦法實用而不乏巧妙,既無需勞民傷財,朝廷也不必大費周章,十分給皇帝省心。


  臣子們紛紛上書讚同或當廷附議,經過半個多月的思量,有些人還提出了進一步的改進、補充意見。


  之所以還會爭執不下,是由於輔政薛鬆年與部分文臣仍然持保守態度,主張在一定程度上滿足北遼的要求,說法似乎也能言之成理:禹周並非承擔不起這些銀錢物資,而寧王的提議太過激進,一下子與遼人的期望和過去慣例拉開太大差距,一旦導致了和談破裂,那麽說不準連幾年短暫的和平期都沒有了,今夏就要再起兵戈。連年征戰下來,禹周朝廷百姓都渴望養息,這般嚴苛以待,惹出戰端誰來負責?

  靜王站在朝班之中,默然聽著薛鬆年的言論,他注意到太子一直沒出聲,像是對和談條件並不關心,隻是當輔政出班說話時,他臉上陰沉的神色就似乎緩和那麽一點。


  由於今日議題與北境息息相關,本來在府中悠閑度日的洛臨翩也被召來上朝。他聽到這時,漸漸動怒,冷然說道:“聽有些大人的意思,我禹周竟是天生就欠了北遼的,須得時時飲鴆止渴、割肉喂狼,否則難以為報。也是,給多給少都是從百姓身上出,大人們家裏又不用繳賦稅,樂得多充些大方。且不提將士們戍邊苦戰的不易,可知遼人在邊境是如何荼毒屠戮禹周子民,提到朝廷時又是如何小覷輕視,毫不放在眼裏?你們覺得五皇弟的諫言苛待了北遼,我還嫌他太寬仁了。可歎強悍盛唐時士人何等氣節風骨,若他們得知後人競說得出這般言論,在地下也要替你們羞恥。”


  他聲音清冷,氣勢更是淩人,有幾個方才力主施恩的臣子臉上就現出羞慚,不敢正視雲王,隻有薛鬆年神色未動,不冷不熱道:“四殿下行軍布陣,勝負人皆可見;而我等文臣的職責乃是策謀國事,為朝廷百年計,其中權宜之處,並非一時可見分曉。”


  紫宸殿中陷入了無言的尷尬。一向在朝會上從不說話的洛湮華於此時徐徐道:“啟稟父皇,兒臣以為,和談需要的是兩國的誠意,其中更需平等尊重作為基礎,如果隻能依賴於禹周單方麵以銀錢安撫,試問這樣的合約縱然締結了,又能維持到幾時?五皇弟的上書兼顧雙方利益,穩妥可行,兒臣願從旁附議。”


  在低低的騷動議論聲中,洛憑淵也出班說道:“父皇,兒臣拙見,北遼大敗後並無短時間內再度興兵的底氣。此乃四皇兄率北境軍民浴血苦戰換來的先機,父皇為此秉燭辛勞,國中從朝廷到民間都付出良多。時機不可輕縱,兒臣相信隻要把握住關鍵的平衡,遼人亦不敢輕舉妄動,和平之局必能維持得比往昔更為長久,禹周會得到休養生息、恩澤百姓的餘裕。若是由於之前上呈的條陳中建言不當造成後果,兒臣願受責罰。”


  天宜帝已思量多日,若非年前見到條陳時有讚同之意,他也不會任由臣下傳播議論。此時心意既定,頷首說道:“五皇子心存大局,又能思慮入微,朕心甚慰。現著通政司參知李輔仁為正,侍讀學士傅見琛為副,參今日群臣見解修訂條款報於朕知,三日後即可與遼人正式議和。


  他原本考慮過索性讓靜王負責此次和談,但想到洛湮華每到月中必定生病,加上洛城中遼金武人眾多,交給洛憑淵一個人不能放心,尚需洛湮華從旁相助,於是終是作罷。


  李傅二人當即領旨,李輔仁與薛鬆年態度相左,方才還對寧王的上書內容表示過支持,皇帝如此任命,心意已表示得再明白不過。


  隨著和談開啟,比武之日也逐漸臨近,寧王需要管理的事務愈發多了,好在他的下屬和幫手都還得力。靖羽衛中,沈翎負責與禁軍、禦林衛協作維持洛城秩序,尉遲炎籌備比武事項,同時督導指點報名爭擂的年輕騎衛們習練武功。正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戶部的職責也不能中斷,從清查開始到如今已半年有餘,寧王由一知半解到逐漸熟稔於心。在戶部侍郎鍾霖的持續努力下,除了幾宗最為難纏的虧空尚未補回,禹周各地庫銀與糧倉的整頓已經接近收尾。


  歸還的庫銀約四百多萬兩,糧食近二百萬石,可說成果斐然。


  事關銀錢與權位,對於一應州府主官的能力人品,洛憑淵心中已約略有了一本賬。隻是越到尾聲,繁雜麻煩就堆積得越多,在天宜帝的授意下,他並未著重向失於職守的官員們追責,但如果事關嚴重的貪贓舞弊、欺瞞王法,總需查得水落石出,報於朝廷論處,才是盡到了責任。


  這一日,洛憑淵從戶部出來,按照預定,他要同尉遲炎一道去往校場查看剛剛搭建完畢的擂台。正要上馬時,身邊的親衛葛俊忽然用手一指:“殿下,那不是府裏的小綾嗎?”


  洛憑淵舉目看去,果然見到關綾身法輕靈,從部堂前的大樹上飄然落下,倏忽來到麵前:“五殿下,府裏來了很重要的客人,主上讓我來對你說一聲。”


  “是誰來了?”洛憑淵有些疑惑,府裏的訪客一向不少,特別是最近,但幾乎都是來找皇兄的,靜王還是第一次在自己外出辦事的時候遣人來知會。


  “主上說,五殿下若沒有急事,回去一看便知。”關綾道,神色一如平日般嚴肅。


  “這麽神秘,好吧,我這就回府一趟。”洛憑淵笑道,想不到,皇兄偶爾還會賣個關子,他好奇心起,當即命人去告知尉遲炎。


  關綾略略施了一禮,隨即身影飄忽,迅速又遁去無蹤。自從阿肅歸來,小綾真是越來越有暗衛的架勢了,洛憑淵暗想,翻身騎上烏雲踏雪,朝靜王府奔去。若不是白天街巷人多,他說不定能比關綾還先抵達呢。


  踏進府裏,侍從們見到寧王,像平日般招呼的招呼,行禮的行禮,但臉上似乎都笑嘻嘻的,弄得洛憑淵很有點困惑。


  他進了瀾滄居,一眼就看到裏麵果然有兩位來客,正在與靜王敘話。其中一人年約二十七八,眉目清朗,雖然作俗家打扮,卻有幾分超然世外的飄逸;另一個則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一雙圓圓的眼睛看上去很有點可愛。


  “二師兄!”洛憑淵大喜過望,幾步進了廳堂拉住了來人的手,“還有小蔭,你們怎麽來了?”


  對方正是寒山派的二弟子殷鑒休,同門間情意深篤,乍見別去經年的師弟,喜悅之情不在洛憑淵之下。隻是寒山派講究道心清遠,感情也就比較內斂,此時任憑洛憑淵拉著,微笑道:“師尊收到你的信,命我過來幫忙,順帶也讓小蔭一道長長見識。”


  “四師兄,我好想你。”嚴蔭見到久別的師兄,覺得他眉宇間愈發文采精華,衣著不似山居時那般簡樸,但說話時仍是昔日熟悉的神情,也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讓我看看,小蔭長高了啊。”洛憑淵笑著端詳小師弟,寒山派一向避世,若不是為了支持自己,師兄弟們必定不會下山的,想到師門的關照,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感動,“二師兄,你們能來真是太好了,師尊的身體可還安好?”


  洛湮華靜靜看著與師兄弟相見的皇弟,這一年來,他還沒見過洛憑淵這樣打從心底高興,就像見到了家人。那個小師弟眼睛裏帶著孺慕,令他想起當年小小的憑淵就是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牽著衣角跟在身後的。


  待到初見的欣喜稍微平息,洛憑淵想到靜王也在,說道:“二師兄,你們若是提前寫了信,我一定會讓人在城門等著接你們的。你已經見到皇兄了。”他總覺得,自己該鄭重地將師兄弟們引薦給靜王,而不是這樣隨意地讓他們自己尋到府中求見,或許是因為,師門與皇兄,都是他心中很重要的存在。


  “寫信也早不了幾日,索性直接來了。”殷鑒休笑道,“久慕江宗主之名,今日得見實是有幸,師尊還讓我轉交一封信。憑淵,他老人家也有信給你。”


  洛憑淵既是一喜,又有些訝異,他過去可從沒聽說過寒山真人與皇兄有鴻雁往來,這該是初次吧,否則皇兄應當早就向自己提起才是。


  念及師尊會與蘇聆雪有論道觀星三天三夜的交情,那麽在二師兄動身來洛城之際寫封信給琅環宗主,似乎也很正常,他於是不再多想。


  相談的氣氛可想而知十分融洽,隻有嚴蔭圓圓的眼睛不住地轉啊轉。他可沒忘記,就在一年前,自己在四師兄下山的前夜跑去話別,無意中看到他在房中獨自觀看畫像。那時洛憑淵曾說到,這是我的大皇兄洛湮華。


  嚴蔭至今還記得他當時的神情,平素的淡然掩蓋不住那種深切,令人印象深刻。


  如今本人就在眼前,嚴蔭還沒見過氣質如此靜謐的人。十四五歲的少年拿出最挑剔的眼光,小心地打量了許久,唯覺氣運淡雅,言談舉止間幽雅泛生,怎麽也尋不出瑕疵。看的時間一長,整個人都要跟著沉靜下來。


  寒山派的小弟子有點服氣,同時十分鬱悶。總覺得,一樣是說話,四師兄在對著這位好看的皇兄時,神態就會變得有哪裏不一樣。自己那時的感覺沒有錯,最喜歡的四師兄果然被搶走了,這個,也許說搶回去更恰當?

  其他三人怎會知道他心裏轉動的小心思,洛憑淵笑道:“也不用楊總管費心安排住處,二師兄和小師弟就住我的含笑齋吧。”


  靜王也覺這樣最是妥當,微笑頷首,洛憑淵的師兄弟,就由他來招呼安置好了。


  用過晚餐,嚴蔭還在滿懷興致地向四師兄探聽當日皇覺寺中力殺梵音僧魔納蘭玉的前後經過。他最愛聽故事了,而且此事已然轟傳江湖,人人皆知當今的寧王作為寒山門下,武功修為乃是實至名歸,隻可惜皇室成員不入兵器榜,否則璿璣閣定會加以品評。


  洛憑淵卻想到二人是遠道而來,定然乏累,雖然很想多敘些師門情形,還是摸了摸嚴蔭的腦袋,要興奮的小師弟早些去安歇。他自己洗了手,在燈下拆開師尊的信。


  他離山後仍不時寫信給寒山真人,主要是問候安好,有時述說自己的近況,或是請教練功時的困惑。莫寒山並不是每次都有回信,隻有當他覺得洛憑淵提到的某件事比較重要的時候,才會傳書答複。因為這樣,洛憑淵還挺期待師尊這一次會說什麽。他之前那封去信寫得很長,裏麵提到了即將來臨的比武與和談,還不禁說起皇兄的身體狀況,每次病勢發作的時候,似乎自己用內力幫助調理,就會好過一些。他想求教師尊,皇兄還有沒有可能再修習某些功法,好對身體有所裨益。


  寒山真人的信不長,仍然用一貫的平和語氣勉勵他,對於身邊的事用心盡力即可,其餘順其自然,須知凡事自有天命定數,用力過度就成了強求。又告誡他,愈是諸事紛擾,愈是不可忘記內省,審勢本心不變,才不致迷失。


  門中以道法自然為旨,修行不僅在於武功,更多的是品性,洛憑淵看著這番教誨,昔日靜修聆訓的情景仿佛重回眼前,相信唯有曆經塵世三千,才可能返璞歸真。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師尊讓他不要過多尋找適合靜王的內功法門,既然根底不存,也就無從再修煉起;已經有夢仙穀主在悉心醫治,他從旁多想並無益處。


  洛憑淵低低歎了口氣,他覺得好像被師尊責備了,奚茗畫說的也是類似的話,告誡不可總是心存雜念,反而添亂。也許自己真的不該這麽求醫問藥,畢竟,如果有更好的辦法,旁人早就想到了。他隻是懸心,中秋、上元,洛城火樹銀花,在在都是良辰美景,平日溫暖的瀾滄居裏卻唯有孤清,皇兄看上去總是那麽難受。他不知道府中其他人的感受,自己而今每逢天邊月輪漸滿,就會莫名焦慮。


  許是不想顯得太嚴肅,寒山真人在信尾說起,前些日子捎來的古墨很不錯,放在案頭隱隱生香。洛憑淵想到師尊喜愛古墨,還是皇兄提點的,更覺悵然。總會好起來的,不可心急,他對自己說。現下也確實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二月初二快要到了。


  事實上,比武正日還沒到,忙碌已經開始了。


  洛城禁軍校場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搭建起一座擂台,高三丈三,長寬各十丈。以玄水、赤焰、冰風、颶雷命名,開擂後同時比武,為時十天。


  可以想見,最終能留在擂台上的高手隻有四名,也是有資格進入決勝一環的人選。根據抽簽順序,寧王將逐一考校四人武功,其中最先勝過禹周五皇子的那一個,就是本次比武的最終優勝,倘若四人都落敗,則由寧王根據他們在整段比武期間展現出的武功人品排定名次,決定誰是第一。


  總體而言,來自北遼和夷金的武者都能得到充分展示武功的機會,至於最後一節是由洛憑淵來把握,顯得禹周多占些優勢,但是,一來這是人家的地盤;二來,禹周也需顧及悠悠眾口,縱然偏袒也不能太明顯;三來麽,不服的話,派出本國強手多贏下幾座擂台,擊敗五殿下,不就當之無愧,誰也沒有話說了。


  此時洛城已是紛紛擾擾,除了耶律世保和完顏潮帶來的手下、洛城中的靖羽衛與住在靜王府中的武林子弟,還有不知多少懷著各自目的趕來洛城的三國武人。去年秋闈時被赴考舉子們住滿的客棧,而今又全是這些來曆師承各異的來客,而且大都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


  不過麽,擂台也不是誰都能上的,距離二月二還有五天,靖羽衛已經開始對前來的遼金以及本國參與者進行篩選。


  禹周方麵有明確的要求:年齡三十歲以下,未曾婚配或出家,體貌端正無殘疾,當然,必須是男子。最後一條是臨時添加的,因為還真有若幹俠女前來,表示要登擂比武,隻是不求親。靖羽衛一邊審查資格,一邊還得將這些出於好意或惡意來添亂的打發出去。


  第一道審查初步合格的人,在參擂前還需通過文試。這一關並不是為了卡人,但就像皇帝所說的,粗鄙不文的人不在競逐之列。文試的內容很簡單:默寫四書五經中任意一段,字數不少於一百字,加上前朝古詩一首。隻要不是錯得離譜或者字如狗爬,便算是通過,就此得到了進入校場的準許。


  即使是遼人或金人,但凡會讀書識字,稍微抱一抱佛腳,也不至於被攔在這裏。


  洛憑淵看著殷鑒休與其他來幫忙的公子少俠們一樣報了名,暗自擦了擦汗,以二師兄的能為,應當能奪下一座擂台吧,隻是那樣最後豈不是要同自己較量?


  不過他心裏清楚,殷鑒休應該隻準備在下麵掠陣,如果禹周一方發生意外或遇到困難,他才會出手。


  當洛憑淵連日奔忙,琅環仍按兵不動之際,在鴻臚寺驛館中,姬無涯正坐在他那間房裏,拆閱堆在桌上的紙卷,逐份看著裏麵的字跡。他身邊站了一個人,眼神精明,微胖無須,正是曾經的飄香酒樓掌櫃馮坤。


  “這麽說,你們查明橫刀與靈虛的所在了?”姬無涯將最後一份情報看完,得意一笑,他也該開始執行昆侖府下達的任務了。夷金攪出的這場比武雖然有些牽扯人力,但也帶來許多便利。比如現在,滿洛城都是聞訊趕來的武林人士,寧王根本分不出精力,被驅逐的昆侖府部屬又可以放心地殺個回馬槍。就像這馮坤,還有誰比他更熟悉城中情況,更適合與東宮那位驚弓之鳥般的太子聯絡?

  “是,屬下已經將原來的人手招回了一部分。靜王府雖然不易接近,但他們近來諸事繁雜,進出的訪客也變多了。小的想著,那洛湮華必定不放心讓好不容易從北境調回來的下屬住得太遠,所以命人遠遠盯梢跟蹤了一陣子,果然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所。”馮掌櫃稍微彎下腰,臉上堆出了笑容,“都寫在上麵了,人數還沒完全確定,但應該大致不差。橫刀的令主沒回來,但是發現了靈虛的令主關禪,他過年時還去給洛湮華拜年了。”


  “很好,繼續盯著,要確定他們沒有轉移到別處。還有,仔細觀察都有誰常與他們聯絡。你們過去就輸在情報上,被琅環摸清了底細還懵然不知。”姬無涯滿意地點了點頭,“淇碧必然藏匿在這城中,如今位置互換,變成琅環在明,你等在暗,一定要將他們的據點都挖出來,我這次要全部打掃幹淨。”


  見馮坤點頭哈腰地領命,他目中寒意一閃,突然給了這掌櫃一記耳光:“記好了,下次別讓我聽到你直呼洛湮華這個名字,他是什麽人?當今太子和魏陰使的頭號大敵,如今更是本護法的對手!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也敢開口亂叫,憑你也配!”


  馮掌櫃被打得一個趔趄,不敢說話,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心裏隻是發苦,這個冒出來指揮的姬護法竟是個喜怒無常的主。


  “還有一件要緊事,”姬無涯見他一副想退下又不敢的樣子,抬手說道,“洛湮華身邊兩個暗衛,一個是秦肅,另一個,你可查清楚了是誰,叫什麽名字?”


  “是,是這樣,”馮掌櫃也不敢摸自己被打腫的臉,還得趕緊答話,“是個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據說輕功很好,太子殿下曾經見過,我們的人還在這少年手裏吃過虧。屬下查了,好像是叫關綾。”


  “派幾個最精幹的人手,給我注意這關綾,他不出靜王府便罷,隻要出來,盡量弄清他都去哪裏。”姬無涯道,“他很可能是關禪的弟弟,難免要往靈虛的住處跑,你盯著看可有規律,盡快報與我知。行了,你可以走了。”


  見馮坤應聲而退,姬無涯思忖著一係列計劃,臉上又慢慢露出笑意。他需要一個靜王身邊的人,最好是容易辨認的那種。秦肅總是不離左右地待在府中,武功又太高,不易製住,這關綾各方麵倒是正合適。


  這條計謀有一大半還是洛文簫想出來的,不得不說,太子殿下其他時候患得患失,可若是為了對付洛湮華,還真稱得上陰損狠辣、不遺餘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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