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洛憑淵還記得後宮生變的那一天。那是一個陰霾飄雪的冬日,他像往常一樣,與洛君平和洛臨翩一起在汶韜宮隨太傅讀書,那時候,十七歲的洛深華已開始上朝習政,二皇兄洛文簫則說偶感風寒,告假未來。
洛臨翩與洛君平一向不對付,洛君平雖長了兩歲,但在這個四弟麵前通常討不到什麽便宜,能緩和氣氛的洛文簫又沒來,那天的課就上得比平時還要氣悶。好容易結束時,洛臨翩以一貫的高傲,收拾起書本帶著伴讀就走了。洛君平則伸了個懶腰,對洛憑淵說道:“你可是要到禦花園去?”
洛憑淵點點頭,他每天都很期待這個時候,皇兄洛深華會在下朝後到禦花園和他待一會兒,聽他說說話,有時還陪著玩一會。從昨晚開始雪就下的搓棉扯絮一般,洛深華早早就答應,會與他和洛雪凝一起堆一個雪人。他可不想帶洛君平一起去。好在洛君平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今日我從太液池邊過,雪景倒是不錯。”
五皇子到了禦花園,七歲的雪凝也剛到,粉雕玉琢的小丫頭朝他奔過來,披了大紅鬥篷,如一團火。她對於能和兩個皇兄一起堆雪人很歡喜,又有些焦急:“秋雁去打聽過了,還沒有散朝,大皇兄什麽時候才能到啊?咱們要不要先來堆。”
洛憑淵卻一心想等著皇兄過來,覺得有他在才開心,笑道:“難得這麽大雪,咱們去太液池看看雪景吧。”
兩個孩子在雪地裏,其實也沒多少心情賞景,主要是玩。太液池上白茫茫一片,平嶄嶄地全是無人踏足的新雪,天上仍飄著小片的雪花,池邊楊柳青鬆銀裝素裹,長樂宮金黃色的琉璃飛簷已被白色覆蓋,下麵掛著一排排冰柱,洛憑淵已遣了一個內侍去打探紫宸殿是否已散朝,他隻聽說北方邊境上的韶安新近遭北遼侵襲,守將派人飛騎求援,或許因為如此,皇兄才會來得遲了。
那時的洛雪凝長得胖乎乎的,是個雪團般的女娃娃,兩人在雪地裏玩了一會兒,不知怎麽就下到了太液池中,站在被積雪覆蓋的冰麵上。
洛憑淵隻看到雪凝在池麵上越跑越遠,快要變成一個紅點,那一刻他忽然覺得有些冷,回身望去,跟著他們的宮女、內侍不知何時都不見了,四周靜寂無聲。他本能地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揚聲叫道:“皇妹,雪凝,冰上危險,快回來,我們上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遠遠聽到冰上一聲裂響,洛雪凝的身體明顯斜了一下,快樂的笑聲變成了驚呼,轉眼從冰麵上消失了。
他立即反應過來,一定是冰麵裂了,雪凝落入了冰水中。他隻記得自己一邊向前跑去,一邊大喊來人,卻無人應聲。他顧不上多想,隻看到前方冰麵破碎,現出池水,隱約有一團紅影,應是掙紮的雪凝。下一瞬,他就整個人衝進了冰水中。
池中冰寒刺骨,洛憑淵不通水性,立時沒頂,全身就像被冰針攢刺一般,他拚命掙紮去抓雪凝,又想奮力呼救,但沒幾下就被冰冷的水流從口鼻灌入,嗆了好幾口。他當時已開始習練內功,神智還算鎮定。抓住那團紅影後,就試著要掙到水麵。太液池中心深達丈許,他根本無從夠到池底,有幾次好不容易呼吸到一口空氣,轉眼又沉下去。洛雪凝的身體似有千鈞之重,要墜著他往深淵沉落。他起初還在想,要想辦法爬上冰麵,要堅持著等人來救,皇兄下了朝會來找他。漸漸的,就意識昏沉,隻覺四肢越來越無力,胸部窒息得要炸開一般。他耳中聽不到岸上的聲響,內侍都哪裏去了,他最後隻想到,他和雪凝都要死在這太液池中了。
許多年後,洛憑淵依然記得那種無所憑依,在寒冷中朝深淵墜去的痛苦,令他不知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
那天在昏沉間,他感到有人將他從池水中提了起來,又有聲音低聲喚他:“憑淵,你醒醒。”隨著背後的拍擊他吐出了幾口水,恍惚看到了洛深華的玄衣,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安全了。
但他已經凍得完全麻木,動彈不得,隨即耳邊傳來一陣陣兵刃相交和呼喝聲。皇兄低聲道:“有刺客,別怕,再堅持一下,我找人把你和雪凝送回去。”
洛憑淵感到他將自己放在雪地上,身邊是昏迷的雪凝。他想,宮裏怎麽會有刺客,侍衛呢?父皇呢?他勉力睜大眼睛,隻看到洛深華擋在他們身前,周圍全是蒙麵勁裝的男子,至少有十幾個,地上已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具屍首,看服飾有刺客,也有宮人,他認出了其中一張臉,那不是皇兄身邊的內侍關河嗎?
他腦中一時混沌,一時清醒,隻聽到兵刃與掌風之聲,有幾隻弩/箭朝他和雪凝射來,還有溫熱的血濺在他身上。與刺客動手的隻有皇兄一個人,他想,秦肅到哪裏去了,跟著想起秦肅前兩天被皇後臨時派出去辦事了,不在宮中。
風太冷了,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像冰做的盔甲。他掙紮著把洛雪凝抱在懷裏護著,沒多久就昏了過去。
昏睡了不知多久,他隻覺體內像有火在燒,醒來時已躺在鳳儀宮自己的寢殿內,身邊坐著神情焦灼的青鸞。他動了動,覺得全身無力,問道:“青鸞,皇兄呢?刺客呢?”
青鸞眼睛裏都是驚喜和憂慮,按住他躺著不要動:“殿下,你燒了一天一夜,終於醒了。你怎麽會跑到太液池去,還遇到刺客,受了寒,又被驚嚇,病得這麽重。”
“皇兄和雪凝呢?”洛憑淵又問道。
“公主已被送回蘭亭宮,也病了,聽說大殿下被圍攻,受了傷,又中了一隻藥弩,現在還沒醒,皇後娘娘正擔心得不得了。”
洛憑淵雖然身上發軟,但聽了這些,再也待不住。洛深華十五歲後已不再住鳳儀宮,而是在宮城東側的長寧宮居住,他知道此刻肯定不會被允許過去,就想讓青鸞向皇後身邊的人打探一下。青鸞朝外麵看了看,低聲道:“娘娘倒是剛從長寧宮回來,好像是急匆匆的,魏無澤跟著一起來了,奴婢……奴婢等他走了再到娘娘跟前問問,可好?”
魏無澤是琅環中人,洛深華曾對他講過,琅環十二令中有一支,名為幽明,擅易容,專司潛伏及暗中行動,與長於隱藏及機關暗器的玄霜相輔相成,掌理之人就是魏無澤,秦肅則來自玄霜。
洛憑淵見過魏無澤幾次,他年近三十,長得還算俊朗,不知為什麽他看上了青鸞,青鸞被皇後帶進了宮,魏無澤就常常借口到宮裏來。但青鸞很怕他,她私下說過:“魏無澤那雙眼睛陰沉沉的,我見了就害怕。”
如今魏無澤既然在鳳儀宮裏,青鸞當然不敢露麵,洛憑淵於是對她說:“阿鸞,有藥嗎?”
青鸞連忙說:“方才交代熬上了,奴婢去看看好了沒有。”
她剛出了門,洛憑淵就撐著身體下了床,仗著底子一向還不錯,胡亂披了件外衣就跑向皇後的正殿。
轉過回廊,很奇怪地沒有碰上幾個宮女,而後他就遠遠聽到琅環皇後在殿內說話,他熟悉這個聲音,但此刻又感到陌生,向來溫婉端寧的皇後竟像在高聲斥責。而後他又聽到了如嬪在答話,但那語聲也不似他所熟悉的如嬪,有種異樣的亢奮尖利。他在驚詫中忘記了高燒的昏漲,尋聲奔了過去。
方踏進主殿,迎麵就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如嬪背向他跪在地上,皇後站在她麵前,正將染滿鮮血的長劍從她胸前拔/出來,如嬪跪立的身體隨之搖晃了一下,側倒在地上,半張臉朝上,上麵有一個清晰的掌印。
洛憑淵呆立在距離她們不遠的地方,眼前一時隻有滿目的鮮血,還有如嬪漸轉黯淡無神的眼瞳,裏麵像是盛滿了不能置信。她躺在地上,雙目中映出了洛憑淵,像是突然重新有了力氣,抬起一隻手朝他伸過來,在空中虛抓了一下:“憑淵……憑淵……”然後她的手落回地上,目光完全散亂了,隻是仍然不甘心地大睜著。
後來洛憑淵總是自責,當時他該過去抱住如嬪,可是那一刻在她失去生命的身體麵前,他的反應卻是退了幾步,也沒有驚叫,隻是默默地看著。
這時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驚轉過頭,韓貴妃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她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五殿下,好好看著,記住你所見到的,別忘了是誰殺了你的母妃。放心吧,她的血每一滴都有價值,我不會讓如嬪白死的。”
韓貴妃的聲音很溫柔,洛憑淵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後來始終想不起來自己是因生病暈過去,還是被打昏了。
如果說之前的發燒還不要緊的話,之後他是真的病了。他神誌昏沉,一時如同置身熔爐,一時又像再次掉進了刺骨的冰水,不住地在噩夢中掙紮,他總是想驚呼,想把經曆目睹的痛苦叫出來,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叫什麽。
清醒過來時,他躺在一間陌生的宮室中,身邊隻有憔悴的青鸞。
“五殿下,你燒了五天五夜,奴婢快急死了。”青鸞的眼睛都哭腫了,“這是容妃娘娘的蘭亭宮,陛下命人將你移到這裏,也好和公主一起照顧。”
洛憑淵昏沉沉地問她:“皇兄呢?如嬪和皇後呢?”
青鸞流下淚來,說道:“鳳儀宮出事了,皇後娘娘,她死了。殿下別問了,你還病著,等好了再說。”
洛憑淵依然病得虛弱,但是他怎能安下心來養病,他還沒從崩潰中回複過來,不理會青鸞端來的粥,隻是追問出了什麽事,又沒有力氣多聽,用了兩天才弄清了大概。
那天,重華宮遇襲,數十名刺客帶著刀劍闖進來,天宜帝剛剛下朝,在去往後宮的途中遭遇一股刺客行刺,所幸沒有受傷,刺客分為兩撥,另一撥是從後宮禦花園潛入,企圖包抄,卻正好遇到了落水的洛憑淵和洛雪凝,還有來找他們的皇長子洛深華。之所以當時沒有侍衛過來援手,應是都在保護天宜帝的緣故。
皇子重傷,天宜帝極為震怒,連素受倚重的李平瀾也被責罰。刺客中有數人逃脫,其餘並沒有留下活口,或是被侍衛誅殺,或是眼見不能脫身就自盡。但從外形來看,大都身材彪悍,麵目粗獷,一望而知不是漢人,相互說的又是北遼語,聯想到韶安之戰,應可推測是北遼派來的。天宜帝說道:“如此囂張,宮中應有內應。”接著便下旨徹查。
然而此事剛過一天,餘波未平,又生變亂。如嬪在鳳儀宮死於皇後劍下,韓貴妃求見天宜帝,呈上了她留下的一封信,言道,如嬪無意中發現了皇後有私通北遼、背叛禹周之行。因為事關重大,於國運影響深遠,既身為嬪妃,領受皇恩,故而雖與琅環皇後有多年主仆情分,也唯有忍痛舉發。她決心到鳳儀宮向皇後麵陳厲害,勸其自承罪行,想到此去凶多吉少,故留下這封信委托韓貴妃轉呈聖上,其中附有皇後通敵的證據,是她在鳳儀宮中找到的。
青鸞說道:“奴婢隻知,陛下看了如嬪娘娘的信後,立刻擺駕去了長寧宮。大殿下那時仍然昏迷未醒,陛下在長寧宮待了一個時辰,然後才去鳳儀宮,隻和琅環娘娘說了幾句話,就下旨封宮,宮人內侍都不準外出,隻說皇後生了重病,不能見人。”
洛憑淵聽得有些呆了,問道:“皇兄醒了嗎?皇後怎麽會去世?”
青鸞咬了咬嘴唇:“五殿下,你醒來前兩天,邊境送來八百裏加急戰報,宮中都傳遍了,說琅環原本派來數百子弟協助守城,然而就在交戰之際,北遼陣營中出來一個我方新降的叛將,原是韶安副將,他在城下拿出了琅嬛令,說宗主有命,所有琅環中人立即反戈相助北遼,打開韶安城門,無需擔心,宗主在宮中已有布置,自會配合。”
聽到這裏,十歲的小皇子猛地從臥榻上坐了起來:“琅環中人怎麽可能給北遼開城門,而且……而且,皇後怎麽會讓琅嬛令落到叛將手中?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
青鸞低聲說:“奴婢能打探到的也有限,隻聽說當時一片大亂,琅環中人見令不知所措,我方軍心大挫,北遼趁機攻城。混亂中不知何人在城內高呼投降,又有內奸趁亂開城門,守將措手不及,韶安……韶安已失了。戰報傳來當晚,皇後娘娘就薨逝了。這幾天,幽雲十六州也被攻陷。到處都在議論琅環是否叛國,皇後為什麽要這麽做,聽說朝中也為此事爭得厲害。五殿下,你好好地養病,千萬不要多想,也別和人議論這件事。”
洛憑淵心中有些無法置信,更多的是悲痛與迷茫,他還算安寧的世界突然崩塌了,喃喃說道:“是啊,皇後為什麽要叛國,如果是她讓北遼的刺客來行刺,那麽皇兄怎麽會遇襲,還受了重傷。皇兄呢,他現在醒過來了嗎?”
青鸞看著他怔神的小臉,神色間都是擔憂:“聽說大殿下已經脫險,但是人還很虛弱。陛下派了侍衛守在長寧宮外,這些天,那裏每日都緊閉門戶,奴婢也不知他情形如何。據說臣子們都認為,無論琅環是否叛變,大殿下必定是不知情的,但是也有人說通敵謀逆,非同小可,須查個水落石出,既然皇後已逝,就應好好審問他。”
洛憑淵再問時,青鸞也說不出更多。作為一個宮女,她盡了全力能得知的也隻有這些了。
那時候對於五皇子來說,遙遠的邊關發生了什麽,以及國土喪失之痛,隻憑這些淩亂的敘述,並沒有那麽鮮明。但刺客的逼襲,皇後殺死如嬪的場景,卻是他親身經曆,而後皇後也死了,鳳儀宮再也回不去了,他的皇兄也音訊杳然,清白不辨,連續的打擊多得讓他無法麵對。
他沒有再說話,像個木頭人般過了幾天。起初除了容妃和雪凝,沒有人理他,宮中每個人好像都很忙。等到天宜帝抽空來看過他一次之後,才陸續有人前來探望,宮裏的幾位嬪妃、二皇兄和三皇兄,到後來連洛臨翩也來過,但還是沒有見到長兄洛深華。他聽到了各種傳言,眾說紛紜,都是一鱗半爪的碎片。他每天躺在床上,費力地想把所發生的事拚湊起來。
有人說,如嬪提供的證據,是一封琅環皇後寫給北遼的親筆信,從內容能看出,已不是第一次通信了,商議以韶安換取北遼派遣武功好手入宮行刺天宜帝,好讓大皇子早日登上帝位。琅環中高手如雲,之所以要用北遼刺客,是為了免除琅環弑君的嫌疑。
洛君平來的時候對他說道:“怕什麽,這些和你又沒關係,韓娘娘對你可關心得很,說不定會把你接到蘊秀宮,二皇兄也會照應你。”
洛憑淵一聲不吭,他聽說天宜帝並未將證據示人,但下旨厚葬如嬪,並已貶謫了好些原本與大皇兄親近並且為他說話的臣子。他還想到皇後事前連秦肅都派出去了,仿佛確有先兆,大皇兄在事發前幾天也似是心事重重,能看出在憂慮什麽。他見過一次琅嬛令,是皇後江璧瑤用來號令群雄的信物,非金非玉,絕難仿製,除非有要事,否則例不輕傳,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邊關。那麽難道說這一切是真的,即使他再不願相信,如嬪的死也真實存在,他沒有母親了。
又過了幾天,當他的病終於好得差不多了,他避開青鸞,溜出了蘭亭宮,向長寧宮跑去。一路上,他感到後宮明顯寥落了很多,或許是因為皇後之死。
長寧宮宮門緊閉,外麵站著侍衛,他誰也不理,奔到宮門前拚命用拳頭打門,大聲地喊道:“皇兄,我是憑淵,我要和你說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大皇兄有什麽用,一向照顧疼愛他的皇兄能做什麽來扭轉這一切,隻是一直以來,遇到傷心害怕的事,都會去找他而已,洛深華也從未令他失望。
他喊了又喊,手掌拍得生疼,聲音裏逐漸帶上了哭音。守宮的侍衛不敢衝撞五皇子,邊勸說邊將他架開。
直到他被拖走,宮門依然緊閉,就像裏麵沒有人一樣。
像這樣跑去砸門的事,洛憑淵一共做過三次,最後一次,宮門居然真的開了,但裏麵走出來的人卻是魏無澤。他似笑非笑地勾起洛憑淵的下巴:“小可憐,你皇兄如今自顧不暇,早就不要你了,你找殺母仇人之子做什麽,真成了他的小奴才了?”
“你在這裏幹什麽?你不是琅環的下屬嗎,怎麽還能進宮?”洛憑淵警惕地問道。
“我隻是來告訴洛深華,幽明今後不再從屬於琅環,”魏無澤一聲長笑,“我想另投他人,與他作對,他又能奈我何?五皇子,你別管我奉誰的命令來的,我隻問你,青鸞可好?托你帶句話給她,我最近忙得很,等空下來了就去看她,你讓她老實點,別再躲著,如今可沒哪個主子能護她了。”
就像印證魏無澤的話一般,幾天後,一個宮人托青鸞轉交了一張洛深華的手書,上麵隻有八個字:見亦無言,善自珍重。
這就是皇兄唯一給他的音訊。他明知洛深華自身難保,處境艱難,但仍然被刺痛了,他還不習慣曾朝夕相處,什麽事都想著他的皇兄不再管他,甚而有劃清界限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