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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偷聽

  趙俊聽到方錚這番自我介紹,當場嚇得臉都白了。


  這傢伙怎麼成了二當家?自己不在山上這段時間,青龍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眾土匪紛紛點頭,證實方錚所言不假,趙俊不由急怒交加,指著方錚大叫道:「兄弟們!你們上當了!這傢伙根本就不叫方小五!他名叫方錚,乃是朝廷的大臣,皇帝親封的忠勇侯,方錚的名字你們該不會沒聽過吧?這傢伙騙了你們,他分明是朝廷的狗官!」


  眾土匪聞言大吃一驚,驚疑不定的盯著方錚使勁打量。土匪與官府是勢不兩立的,如若方錚果真是朝廷的大官,今日必要將他拿下,交給當家的發落。


  方錚聞言卻毫不慌張,配合的張開雙手,還極盡風騷的原地轉了一個圈,讓土匪們打量個夠,然後堆起他招牌式的賊笑,聳了聳肩,笑道:「你們覺得我這模樣,像是當官兒的料么?」


  此言一出,土匪們想了想,紛紛放鬆了戒備,然後一齊望著趙俊呵呵直笑,好象趙俊說了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笑聲漸漸變成大笑,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山谷之中,驚起幾隻鳥雀。


  方錚的一句話便讓土匪們釋懷了。是的,他們左看右看,方錚根本就不像個做官的材料,雖說當官兒的什麼樣子他們很少見過,可在他們的印象中,官兒就應該像戲台上演的那樣,一本正經的板著臉,端著架子,走起路來四平八穩踱著方步……總之,當官的絕不應該是二當家的這個樣子,更何況,這年頭不論土匪或是平民百姓,都知道朝廷大官最好虛名,試問有哪個大官願意自降身份,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去享受,跑來他們這窮山溝里當土匪?這人難道有病?


  至於趙俊口中所說的方錚的名字,他們也當然聽過,此人年紀不大,卻以一己之力,為國立過不少大功,退突厥,除潘黨,救帝駕,若說朝廷的大官里,土匪們硬要挑出一個對其稍有好感的官兒出來,這人無疑就是方錚。他立下的赫赫功勞,已在民間傳得神乎其神,土匪們私下談論時,倒也都承認,方錚這樣的朝廷官員不失為一條好漢。


  趙俊見土匪們哈哈大笑,似乎根本沒人相信他的話,他的心不由涼了半截。怎麼會這樣?為何說句真話都沒人相信了?

  真作假時假亦真。方錚,你好手段!


  方錚也跟著土匪一起大笑,趁他們不注意,朝趙俊擠了擠眼,眼中儘是譏誚嘲諷之意。狗日的,想害老子?沒門兒!等著,看老子上山後怎麼收拾你!

  「兄弟們,時候不早了,咱們該把趙兄抬上去了,耽誤了醫治可就不好了。」方錚拍了拍手大聲道。


  眾人七手八腳又將趙俊抬起,往山上走去。


  玉面飛龍方二當家跟在他們後面,心裡有些小得意。把這小子的腿弄斷了,老子看他還怎麼跑!以後咱們就在這青龍山上斗一鬥法,看誰耗得過誰,如果等這小子腿好了,自己還沒撬開他的嘴,那也沒關係,再弄斷一條腿便是了,如果還是不行,哼哼,老子接著把他第三條腿也弄斷了……


  說來也是趙俊流年不利,上頭交給他的任務沒完成,方錚如今正好好活在這世上。今日上山本想與羅月娘和解,畢竟上次為了方錚的生與死,兩人鬧得很不愉快,沒成想半山腰上卻遇到了方錚,完整囫圇的一個俊俏小夥子,兩柱香的工夫楞被方錚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連腿都被方錚生生砸斷了一條。想到若是被眾土匪們抬上山,養上兩三個月的腿傷,每天要面對方錚那個笑眯眯手段卻異常狠毒的笑面閻羅,趙俊不禁嚇得打了個冷戰。


  「不……我不上山……」趙俊忽然奮力掙紮起來,面色掩飾不住的驚恐。


  得知方錚莫名其妙做了青龍山的二當家,趙俊便明白形勢對他很不利,原本以為方錚被老老實實關在土匪窩裡,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自己上山只消一刀宰了他,便萬事大吉。沒想到事態的發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方錚不知怎的居然做了二當家,如此一來,土匪窩豈不成了他的天下,自己這一上山,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趙俊極不配合的掙扎,土匪們自然沒法再抬著他,只好將他放在路邊,大伙兒瞧著他,紛紛面露不滿之色。


  趙俊顧不得許多,連聲哀求道:「求求你們,把我抬下山去吧,我真的不想上山……」


  話未說完,方錚從後面竄了出來,假模假樣握著趙俊的手,面露關心之色,溫言勸道:「趙兄,別鬧了,如今你的腿被摔斷,正該馬上上山醫治才是,別這麼孩子氣,乖哈……」


  土匪們聞言,紛紛點頭稱是,然後又不滿的瞟了趙俊一眼,那眼神彷彿在瞧著一個耍小脾氣的任性孩子。


  趙俊欲哭無淚,手被方錚緊緊握著,渾身不自在,又不便掙脫,怕土匪們更覺得他不懂事。


  囁嚅了半晌,趙俊訥訥道:「我……我是想下山找大夫醫治……」


  方錚將臉一板,一本正經道:「趙兄此言差矣!山上的兄弟過著刀光劍影的日子,流血受傷已是家常便飯,俗話說久病成良醫,若論醫治跌打骨折,哪一個兄弟不比山下那些草菅人命的大夫強上許多?趙兄又何必舍近而求遠呢?」


  眾土匪受了二當家這一頓誇,紛紛面露喜色,心中直嘆二當家的慧眼識英雄。


  趙俊怎能不知方錚這番話的用意?聞言不假思索的拒絕道:「不,我還是下山去比較好……」


  方錚臉色一沉,慍怒道:「莫非你還是不相信兄弟們的手藝?怕他們把你治壞了?或者說,你對咱們青龍山的兄弟們心懷戒備,怕我們害了你不成?」


  這句話說得實在太過嚴重,土匪們都是不太聰明的直爽漢子,聞言當即便勃然大怒,本來就對趙俊剛才的作為不滿,現在瞧著他的神色更加不善了。


  趙俊此時有口難辯,說什麼都沒人相信他,心下不由苦澀萬分,抬頭見方錚正看著他,臉上雖堆滿了笑容,可目光中的冷冽之意卻讓他生生打了個冷戰。


  此時他右腿已骨折,跑也跑不了,若仍執意不肯上山,土匪們沒準會被方錚那卑鄙小人挑撥得當場宰了他,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山上還有羅月娘在,也許能保得他一時平安。


  方錚見趙俊垂頭喪氣,不再言語,心中一樂,於是又招呼土匪們將趙俊抬起,一行人走上山去。


  不多時,眾人便已到了土匪老窩,羅月娘對趙俊的到來反應平平,不過當她聽說趙俊上山時摔斷了腿,被人抬上山時,不由大吃一驚,急忙趕來探望。


  趙俊躺在床上,右腿已上了夾板,纏上了布條。見了羅月娘,趙俊如同見了親人一般,眼淚止不住的流哇。


  羅月娘見了趙俊卻疑惑道:「這是何人?」


  趙俊一楞,眼淚婆娑道:「月娘,是我呀,你不認識我了?」


  羅月娘皺著眉,瞧了半晌才認出來,此人真是趙俊。在山腰時趙俊被方錚痛扁了一頓,由於方錚嫉妒他比自己長得帥,所以下手時特意朝趙俊那張帥臉招呼,所以,現在的趙俊一張帥臉已然腫如豬頭,滿臉淤青血痕,難怪羅月娘初見之下,一時也沒認出來。


  方錚站在羅月娘身後,心裡卻直嘀咕,月娘?這小子叫當家的叫得這麼親熱,二人到底什麼關係?莫非他們真有一腿?這可糟之糕也,不妙之極……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跟人打架了?」羅月娘聲音清冷,皺著眉道。


  趙俊一抬頭,眼淚嘩嘩的流下:「月娘,我是被……」


  剛要向羅月娘告狀,卻見她身後的方錚朝他冷笑著亮了亮拳頭,趙俊心中一顫,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我是自己不小心摔成這樣的。」趙俊小聲的道,神情委屈得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兒。


  方錚對趙俊的解釋很滿意,趕緊湊上前去笑道:「當家的,我上山時發現這位趙兄已經摔倒在山坡下,不省人事,呵呵,我這人一直都是慈悲為懷,哪能見死不救,你說對吧?所以呢,我就趕緊叫來了兄弟們,把他抬上了山。……原來這位就是趙俊兄啊,幸會幸會,早知趙俊大名,一直無緣相見,今日一見,果然是見面不如聞名,哈哈!不過趙兄有點兒名不副實,以老兄現在這模樣,應該叫趙不俊才是,哈哈……」


  趙俊聞言眼中怒意大盛,怨毒的盯了方錚一眼,方錚無所謂的兩眼往上一翻,對趙俊的怒意視而不見。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漸濃,其他站在屋內的土匪們見氣氛不對,紛紛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了他們三人。


  羅月娘仔細瞧了瞧趙俊的傷勢,眼中露出幾分瞭然之色,接著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了方錚一眼。


  方錚被羅月娘的眼神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嘿嘿乾笑了幾聲,心虛的轉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二當家的,你去清點一下今日劫來的貨,大致估個數吧。」羅月娘淡淡的道。


  方錚懶洋洋的道:「刀疤臉他們已經估得差不多了,這事兒用不著操心。」


  「那你去問問下山踩點的兄弟回來沒有。」


  「還沒呢,我剛才上山的時候就問過了……」


  「那你去看看廚房做好了飯菜沒有,準備開飯。」


  「還沒呢,我剛才也問過了,當家的,咱們這廚子可真有點兒不像話啊,老是消極怠工,趕明兒我去京城的邀月樓給你綁倆大廚來,天天給咱們做八珍宴……」


  「沒事兒就給老娘滾出去!他娘的,非逼著老娘給你甩臉子是吧?」羅月娘終於忍不住大怒道。沒見過這麼不識趣的人,不知他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擺明了要將他支開,他還一個勁兒的羅嗦個沒完。


  「啊?」方錚一楞,轉頭見趙俊正一臉幸災樂禍的瞧著他,方錚不由大怒,小白臉,你丫給老子等著!


  嘿嘿乾笑幾聲,方錚悻悻的退出了門外,將空間留給了羅月娘和趙俊。


  出了門的方錚心中大是忿忿,小娘們兒!居然把老子趕出來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朝廷命官,是世襲的忠勇侯爺?擱了在京城,誰敢這樣對我,老子把他蛋黃都捏爆……


  話說,趙俊跟這小娘們兒到底啥關係?瞧他一口一聲月娘,叫得肉麻兮兮的,莫非二人真的勾搭上了?他們把老子趕出來,就是為了偷偷幽會,行那苟且之事?這怎麼行?老子看上的大白菜,憑什麼讓那頭姓趙的豬拱了?還有王法嗎?


  不對,我得去看看,若他們真在偷情,老子說什麼也得把趙俊那小子的第三條腿打斷!——不,割了!

  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他,方錚貓著腰,躡手躡腳的走到屋子的窗欞下,支起耳朵,靜心偷聽屋裡的動靜。


  屋裡仍然靜悄悄的,沒一點聲音傳出來。方錚急了,莫非二人正處於前戲階段,所以他們的嘴巴都沒空?靠!這怎麼可以?正要衝到門前破門而入,主動撞破二人的姦情,並大罵他們的無恥行為,方錚忽然卻聽到屋內羅月娘說話了,聲音冷冷的。


  「你上山來做什麼?莫非還不死心,想追上山把他給殺了?」


  方錚一楞,羅月娘口中的「他」是指我吧?

  「哪能呢,月娘,那晚在京城是我冒失了,今日上山是來給你賠罪的,月娘,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趙俊的聲音軟軟的,透著討好的味道。


  「哼!你的賠罪我怎麼敢當?那晚你不是說過,救了他就等於與你為敵么?我現在可是你的敵人呀……」羅月娘不陰不陽的道。


  「月娘,你別這樣,那晚我一時急了,口不擇言,說錯了話,你別怪我。咱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何必對我如此絕情?」趙俊的聲音苦苦哀求道。


  方錚在窗外聽得兩眼瞪大了,青……青梅竹馬?這……這也太離譜了吧?他們怎會是青梅竹馬呢?方錚此刻腦袋忽然一陣暈眩,差點一頭撞在窗欞上。


  「青梅竹馬?哼!」羅月娘冷笑數聲,忽然變了語氣,以一種方錚從沒聽過的幽怨聲音嘆息道:「趙俊,你我從小便認識,可是……可是這兩年來,你……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大得讓我幾乎不認識,你……這兩年到底在做什麼?」


  窗外的方錚恨得格格咬牙,媽的!二人果然有姦情!姦夫**!奸——夫**!


  屋內趙俊的聲音傳來,滿是苦澀:「月娘,……你別問了,總之,我對你的情意一直未變,天可鑒之……」


  羅月娘的語氣恢復了以往的乾脆,爽快道:「好,我不問就是。養好了傷,你就下山去吧。」


  「月娘,你……你怎麼讓那小子做了二當家?你可要小心點啊……」


  「怎麼?他做不得二當家么?我要小心什麼?」


  「月娘,那小子是朝廷大官,在京城很有名氣,他叫方錚,乃朝廷的二品大員,而且是皇帝的女婿,欽封的忠勇侯……」


  方錚聽得大怒不已,媽的!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會背著老子打小報告……


  羅月娘放聲大笑:「哈哈,你說方小五是方錚?而且還是二品官員?你沒病吧?這怎麼可能?」


  方錚感動得眼淚嘩嘩的,到底是好搭檔,如此信任我,教我如何……如何不拱了你?

  趙俊急道:「月娘,我的話你難道信不過么?他真是朝廷的大官,我沒騙你……」


  「朝廷大官為何會願意在我這小小的青龍山當土匪二當家?你若沒病,那就是他有病了,方錚此人我也聽說過,退突厥,平叛亂,為國立過不少功勞,兄弟們都說此人勉強算得一條漢子,而且他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在民間也甚有名氣,應該是一個不苟言笑,大義凜然之人,你再看看我那二當家,嬉皮笑臉,賊眉鼠眼,油腔滑調,陰險狡詐……」


  羅月娘越說,窗外方錚的臉就越黑。方才被她信任的感動之情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小娘們兒,臭娘們兒!有你這麼埋汰人的嗎?那只是世俗之人對我的誤解,沒想到連你也這麼俗……


  羅月娘接著道:「……這麼一個潑皮無賴似的人物,怎麼可能是朝廷的大官?他那模樣哪點像當官的?趙俊,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麼恩怨,但你在我面前潑他髒水是沒用的。方小五是青龍山的二當家,我告訴你,在這青龍山上,我絕不允許你害他性命!」


  趙俊一聽差點沒哭出來,姑奶奶哎,你不信我的話便罷了,我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連路都走不了,我上哪兒害他性命去?

  「……月娘!嗚嗚……你得跟他說,叫他別害我的性命才對吧?」趙俊眼淚嘩嘩的,哭得像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小可憐。


  羅月娘一窒,清咳了一聲,道:「嗯,也對,這話該跟他說才是。……放心,我也不會讓方小五害你性命的。」


  趙俊趁熱打鐵道:「要不你把他的腿也打斷好了,這樣大家都放心……」
——

  以下不算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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