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塵歸塵、土歸土（四）
白夜對我的計劃改變很不解，問我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更像是一種直覺，從我剛才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女孩兒說的那幾句話里，我就可以確定她是不會再干擾我了。
沒錯，之前我受到的靈能滋擾定然也是來自於她，那我如果答應幫助她的話，她怎麼還可能繼續和我作對呢？
這還只是可以用語言表述出的原因，我內在還有一種更深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正是我剛才所說的直覺。
這些東西連我自己都沒法解釋，那就更不可能給白夜講明白了，我只是告訴他現在這附近的寒氣強度似乎要比剛才更加危險了，讓他和蘭杏留下來的話，只會白白增加遇險程度，那還不如讓這兩個人提早撤離，也好起到一個傳話的作用。
蘭杏對於我的做法改變沒有任何質疑，她只是詢問我為什麼突然決定全員進入東口省。
「難道你已經找到方法了？」蘭杏問道。
「不用方法。」我說道：「這次東口省邊界附近的騷亂絕對不是偶然，不止是我們，還有很多的人也想入侵東口省呢，我敢斷言，要不了多久，就算我們不參與，這東口省里的局勢也不會再由遊盪者獨掌天下了。」
蘭杏點了點頭，接著便在我的催促下和白夜迅速離開了，我告訴他倆回去之後要告訴眾人儘快在附近搜索到所有可以利用的物資，如果說東口省是現在華國內唯一一處沒有被蠱蟲病毒肆虐的地方，那這裡也無疑會成為我們「安家」的最佳根據地了。
二人離開后，我便開始獨身一人繼續朝著前方的車站位置逼近起來。
在我們剛才說話的時候，那個新出現的球狀物已經被眾人重新放回到列車上了，而我依然不緊不慢，因為我現在已經知道那個球狀物的具體位置了，待會兒我只需要等到列車發動，再尋找機會上車就好了。
而至於我之前曾經設想過的大騷亂嘛……似乎也不用完全由我自己來發動，我相信只要把那個球狀物里的小女孩兒釋放出來，混亂自然會不期而至。
同樣的，我也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待會兒我還得視情況而定，如果那個小女孩兒是可以掌控的，那我會試著說服她加入我們。
如果她也和芊芊一樣……只是留存下來了怨念積攢時期的純意識，而無法進行說教式的改變的話……那我也只有狠心將她毀滅了。
此時那些桃源島的人、遊盪者叛軍還有極少數的十幾個以魏元虎為首的鎮民都陸續上了列車，他們應該是也感覺耽擱了太久時間，怕被我追上，所以列車從登車完畢到發車之間，連半分鐘都不到。
而當列車啟動的一瞬間，空中的那些紅色光芒也跟著挪動了起來。
我心裡禁不住嘖嘖稱奇，這些由蠱蟲病毒所帶來的各種靈能，包括靈能和這些怨念，竟然能帶給附近環境如此誇張的變化，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種能量如果可以被合理利用的話，肯定會對我們有大幫助，可是……怕就怕這種能量是我們所沒法掌控的，到時候反而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
列車一走，車站外部自然沒有任何人了，我趁著列車還沒有完全啟動起來，加快腳步徑直沿著最後一節車廂狂奔起來。
彷彿一瞬間我回到了追捕陳烈的那個晚上，所不同的是那時候我是在列車頂上跑，現在則是在列車後方窮追……
寒冷並沒能減少我的體質，我很輕鬆就追上了後車廂，然後吊著末端的爬梯跳了上去。
那小女孩兒所在的車廂是倒數第四節，我迅速確認了一下此時周邊的情況，肯定沒人發現后，這才小心翼翼貼著後車廂的車門朝里觀望了起來。
這最後一節車廂里也是坐的滿滿當當的，這倒是也不奇怪，畢竟是一隻接近五百人的團體呢。
真正讓我奇怪的是這些人現在的坐姿和神態，大家幾乎都保持著一種絕對端坐的姿態，就好像是在聽什麼高級講師講課一樣。
可事實上這車廂里此時完全是寂靜無聲的。
再看他們的神態，也個個兒都像是在神遊太虛一樣。
不過我很快就看出來了，他們現在的狀態……更像是在清明夢裡！
要知道清明夢對於體內靈能不足的人是很難起作用的，只有在雙方都屬於一個高水平的靈能級別，才容易生成清明夢連接。
這也是為什麼我能頻頻和月靈建立連接的原因所在。
可現在這算什麼？
我可不認為這一整節車廂的人都是強靈能的人，更何況以我的聽力水平足夠將後半列車廂的動靜都收入耳中了，可現在依舊什麼都聽不到。這也就是說出了這末端的車廂外，其他車廂現在很可能也是一樣的情況。
那他們會是在和誰建立清明夢？
難不成是芊芊？
這幫人之所以一直和芊芊有著緊密聯繫，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嗎？
不過現在他們處於冥想狀態的話，對我而言反而是好事，至少我不用擔心他們看到我的身影了，當下我便躍過後車門直接翻到了列車頂上。
和我之前的猜測一樣，從我追逐列車開始一直到現在，那種眩暈或者是被寒氣侵擾的現象就再沒有出現過，不過我也不敢掉以輕心，上來后便直奔著倒數第四節車廂跑了過去。
這列車現在已經進入全速行駛狀態了，按照白夜的說法，這列車的行程至少有二十公里，所以留給我的時間還算是比較充裕的。
第四節車廂屬於貨運車廂，就是那種沒有座位的空車廂，我站在車廂頂上靜靜聆聽了一陣子，連絲毫的呼吸聲都沒有，這就表明這車廂里現在很可能除了那個球狀物外並沒有其他東西了。
確認無誤后，我便再一次順著車窗倒吊了下來，然後鑽到了那車廂里。
……
真的沒人！
只有中間放著的那個球狀物。
這些傢伙倒是也放心，居然都不派人看管的？
這是不是意味著這球狀物對於那小女孩兒來說完全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壘？所以他們才如此心寬？
居然這麼簡單……
我緩緩靠近了那球狀物，發現這玩意兒近看的話居然還有一種藝術美感，上邊居然還有花紋呢！
花紋？
……
不……
不是花紋！
這是……這分明是一些縮小版的壁畫圖案！
上邊的內容是我從未見過的！
通通都是一些殘忍的畫像！包括了各種可怕的死法，還有各式各樣折磨人的刑具，簡直就是地獄風格的抽象敘事畫。
但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最讓我心底發毛的是每一個細小的壁畫圖案上都能看到一個低著腦袋的小姑娘，她雖然一直沒有抬頭，但我卻可以確定這就是以芊芊為原型創作的。
真的是芊芊嗎？
真的是……
因為下一刻，我便看到那些壁畫上低頭的小女孩兒通通抬起了頭！
正是芊芊的臉！
媽的！
是幻象！
我這次只在最初的時候有一絲心驚，然而我並沒有被嚇到，而是迅速抬起了腦袋不再去直視那些可以讓人致幻的圖案。
幻象迅速消失，我重新回到了那節寂靜的車廂里，面前依然是那球狀物。
這次我的目光直接越過了那些圖案的細節，而是奔著球狀物中央的縫隙看了過去。
在之前芊芊遇害的清明夢裡，我其實有看到過這種球狀物的開啟方法，在中間部位是有一條緊密閉合的開口的。
我將開山刀從身後抽出，是這朝那縫隙里嵌了進去。
本以為這縫隙會很難撬開，卻沒想到我只微微一用力，這球狀物就從中間裂開了。
這麼容易……
還是說這種球狀物只是對靈能有著強大的封鎖效果，對真正的力量並沒有多大的抗性。
由於用力突然，再加上沒想到這縫隙會如此松，導致我沒能做好準備就讓這球狀物完全打開了。
而我也被裡邊的情形驚到了。
裡邊……
是空的！
什麼都沒有！
那小女孩兒我也沒看到！
難道我之前幻視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那個小女孩兒？
可是不對啊！如果我真的看錯的話，那為什麼這個球狀物會在這裡呢？
我對著那球狀物狠狠踢了過去，下一刻便感覺周身一熱，再然後就是一陣滾燙的感覺席捲了我全身，當我朝四周看去的時候，映入眼帘的只有火海了。
準確來說……
是蠱火海。
我中計了。
我想罵娘，這幫桃源島的人居然這麼狡猾的？他們竟然知道我一路跟著他們到了車站，所以才設下的這個圈套？
強烈的蠱火讓我沒有半分抵抗力，當蠱火終於消退的時候，我也被燒的癱倒在了地上。
蠱火併不會真正讓人外在變得焦黑，但卻可以徹底把我體內的靈能打亂，然後我便看到車廂前後的門都被打開了。
鞭子男在後門位置，那個之前領唱的人則在前門，兩人一前一後將門堵住，在他們身後則是更多的桃源島人。
「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鞭子男指著我說道。
他那表面俊朗的臉上寫滿了讓我憎恨的得意神色。
由於蠱火的退散，再加上我超強的自愈能力，使得我的靈能此時在短時間內已經再度聚集了起來，然而就當我打算藉機爆發的時候，周圍的蠱火再一次將我噴了個滿懷。
我體內的能量很快便再次被打散了，而且這次的內傷更為嚴重，我感覺自己體內好像是被開水活活澆水了一遍一樣。
「不錯，這個人很有價值，竟然在這裡能施展靈能。」那個領唱的人說道：「先別殺他。」
接著就見那些人開始像看猴子樣觀察起了我。
每當我的靈能重新聚起的時候，車廂四周的蠱火機關就會發動，將我再次打回原型。
這莫非是在試著看我能撐多久？
不過我並沒有絕望，因為早在我命令白夜和蘭杏離開的時候，心裡那種強烈的感覺就一直沒有消失過。
那個我素未謀面的小女孩兒是可以給這些傢伙帶來「驚喜」的。
我的這種感覺對著蠱火噴發的次數而越來越強烈了，在我大概是第五到第六次被蠱火覆蓋的時候，那小女孩兒的聲音終於在我腦子裡出現了。
「請……請堅持……」
「堅持？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快……快了……拖住他們……」
這個時候我已經被蠱火燒到仰面朝天了，這下我才看清，原來我之前一直在尋找的另外一個球狀物竟然就在頭頂！他們在這車廂里原來準備了兩個這樣的「牢籠」！
而那小女孩兒的真實位置無疑就是在這裡了。
我之所以能如此確信，是因為我看到那球狀物的中央縫隙處已經開始有淡淡的紅光出現了。
她叫我拖住這些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是叫我分散這些人的注意力？
我立即吼道：「你們這幫傢伙！不是自詡要和靈能作對的嗎？現在這又算什麼？羨慕我的能力了？」
「哼哼。」那領唱的人冷聲說道：「以毒攻毒你難道沒有聽過嗎？想要毀滅一件事物，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了解他。」
我皺了皺眉，這麼聽來，這些人的初衷似乎還是沒變啊，他們似乎是真的打心眼裡對靈能是深惡痛絕的。
「所以你們就不計一切代價殺死我們？哪怕是殺死不該殺的人？」
「新神對我們的指引是不可違逆的。」領唱的人說道：「邪惡終將退散，而我們則會在新神的祝福下獲得永生。」
這人說完后，其他的人也跟著重複了一遍。
「你們這幫瘋子！」我朝他們啐了一口，所換來的卻是再一次的蠱火焚燒。
不過這次我體內滾燙的熱浪中卻出現了一個清涼的東西。
彷彿有人在我體內放了一個冰塊一般……而且這小小冰塊所帶來的寒意還在不斷擴散中
這種冰冷……
分明是那些寒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