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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江湖和廟堂

  第六十五章 江湖和廟堂


  今天是冬至,廣州南海神廟有三天規模空前的盛會,算是為一年一度波羅誕的前戲。而今年的冬至廟會,可說盛況驚人,據說環集如市,樓船花艇,小舟大舸,排出去十幾里遠,到了傍晚,則「明燭萬艘與江波輝映,管弦嘔啞,嘈雜競夕」,宛如天宮海市。


  傳統節目鬥雞、舞獅子、演大戲、燒花炮、雜耍等等不必說,今年廣州大戲院還贊助了幾台歌舞表演,想來更會將這份喜慶華典推到最高點。


  這麼熱鬧的日子,閑。


  廣州城北幾十里有一條小流水河緩緩流淌,河水清冽無比,可見河底白沙卵石。這條小河算是珠江的支流,但想來不幾年後,隨著人類改造破壞大自然的能力加強,這條小河也會湮沒在歷史的記載中。


  破壞大自然,悠的速度,沒個把月怕是到不了京城。


  「餓了沒?」久人脈廣闊的秘密結社存在,現在廣州所經歷的階段或許不可避免,就好像舊社會的上海灘。


  不過隨著新政的深入和經濟的發展,這些歷史糟粕早晚也會消亡,最起碼幫派前面會加個「黑」字,見不得光,見光即死。


  心裡琢磨著,見蓉兒看著自己,就笑道:「去吧,跟你朋友聊天去。」蓉兒這才和那小丫頭坐到一旁桌上,稚嫩嫩的聲音也不知道親熱的在聊什麼。


  見到這畫面,葉昭就有些無奈,越發有娶了個小學生做老婆的感覺,而且,自己還變成了禽獸。


  「先生請坐!」朱九棠倒是落落大方,伸手虛讓座位。


  葉昭謝了聲坐下,等朱九棠和葉昭通過名姓,笑孜孜道:「葉先生攜令愛來此荒郊,可真是閑情雅興,文士風流。」


  葉昭更是尷尬,咳嗽了一聲道:「蓉兒,蓉兒乃是拙荊。」


  朱九棠微微一怔,俏臉神色就有些古怪。沒辦法,葉昭粘了鬍子顯得老成許多,蓉兒偏偏又看起來小的很,加之葉昭抱著蓉兒進店,任誰都會以為蓉兒是他閨女。


  「葉先生倒是開明。」娶了這麼個小不點,以年紀論,那自然不會是正室,除非是妾亦或續弦,那就說明是傳統家庭,而這樣的家庭能令小妾去上學,葉先生自然是開明的很了。


  葉昭笑道:「多識幾個字而已。」


  聊沒幾句,十三端著叫花雞出來,剝開荷葉,濃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見相公招手,蓉兒拉著小滿月也坐過來,戴上雪白薄布手套,更幫小滿月拽了個雞腿,說:「給你。」手套自然是在府里高溫消過毒的。


  葉昭好笑,自己還是小孩子呢,卻照顧起小朋友來,想來朱滿月在蓉兒眼裡是需要照顧的小不點。跟朱滿月,蓉兒話也多一些,因為朱滿月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問她。


  「先生原來是大富大貴之人。」朱九棠掃了眼四遭。


  葉昭知道十三從后廚這一出來,再見蓉兒的作派,朱九棠定然就留心了,自會發現滿屋子都是自己的人。


  笑了笑,沒說話,只是伸手去撕了雞肉成絲,輕輕送到蓉兒的小嘴旁,餵給蓉兒吃。問道:「好吃不?」


  蓉兒心滿意足的點小腦袋。


  看著葉昭照顧小太太,夫妻倆奇怪的相處方式,朱九棠微笑不已,看來蓉兒倒是嫁對了,葉先生年紀雖然大了些,卻溫柔細心,可不知道多疼她。女人這一輩子,可不就是嫁個好老公么?

  蓉兒卻又問小滿月:「好吃不?」小滿月也是點小腦袋。


  葉昭忍俊不禁,正笑,外面侍衛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葉昭微微點頭,侍衛就退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就聽外面有馬蹄疾響,由遠而近,到了草鋪前有漢子吆喝:「吁——吁——」,想來拉住了馬韁。


  剛剛侍衛正是跟葉昭稟告此事,從千里鏡中看到有快馬而來,這年月能騎馬的,都不是好相與。


  草簾一挑,寒氣吹入,走進來兩名彪悍漢子。


  「師叔!」見到朱九棠,兩個漢子都抱拳行禮,青幫的規矩,不論男女,高一輩者稱為師叔。


  朱九棠微微一怔,問道:「怎麼就你們倆?你們師傅呢?」這兩人都是趙阿採的弟子。


  一名長臉漢子笑道:「師叔放心,明後天准到,在龍岩遇到點阻滯,現在已經起行,師傅怕師叔擔心,派我和六子前頭來給師叔報個平安。」


  哦,朱九棠這才鬆口氣,這一趟是從福建送一批銀子來廣州。現在各省商人來廣州者極眾,晉商、徽商大量的白銀運入廣州,概因人人都覺得,現今在廣州財產才最能得到保障,行商走遍天下,這銀子和根基嘛,還是放在廣州保險。


  不過雖然銀子在源源不斷流入廣州,可多走水路,加之現在行鏢,遠不過鄰省,能接到福建到廣州的這筆數萬兩銀子的鏢可是大買賣,如果有個閃失,鏢局就賠大發了。


  「遇到什麼阻滯了?」朱九棠自要問個清楚。


  「這……」長臉漢子看了葉昭一眼,有些猶豫。


  朱九棠笑道:「但說無妨。」怎麼看,葉昭也不像是作姦犯科的人。


  「是,是在龍岩一家酒館,遇到一夥硬點子言語不和動起手來,咱們吃了虧不算,李師叔還一定要師傅登門去道歉,賭咒發誓的說,他認識裡面一個人,是在京城當差的,旗人,大內侍衛。李師叔說的煞有其事,師傅謹慎,就叫大夥歇了一天腳,他親自尋訪客棧登門拜訪,可早就找不到人了。」說著話長臉漢子冷笑:「李師叔這些年被官府嚇破膽了,越老越糊塗。」


  朱九棠微微蹙眉:「目無尊長,越說越不像話!」


  長臉漢子縮了縮舌頭,不敢再說。葉昭卻來了興趣,大內侍衛?跑福建龍岩來做什麼?問道:「這位大哥,李師傅確信沒看錯人?」


  長臉漢子斜了葉昭一眼,卻不說話,顯然是個橫角色,不是誰都搭理的。


  朱九棠詫異的看了葉昭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麼上心,但還是道:「你說給葉先生聽。」


  長臉漢子微微躬身:「是。」顯然青幫規矩極為嚴格,上下輩分馬虎不得,不似洪門那麼鬆散,這才有「青幫一條線、洪門一大片」之說。側身對葉昭道:「李師叔早年在京城討生活,很是認識些達官貴人,他自己說,錯不了,早幾年和那大內侍衛同桌喝過酒。」


  葉昭點點頭,琢磨了一會兒,說道:「謝謝這位大哥。」


  長臉漢子卻不理他,朱九棠微微搖頭,就這脾氣,以後可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陳勇!」葉昭對外面喊了一嗓子,很快就跑進來一彪悍小夥子,背上背著長長的木盒,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陳勇是最早的藍旗之一,作戰驍勇無懼無畏,現在成了葉昭的近身,專司幫葉昭背那桿「神槍」。


  「喂草料,準備回城。」葉昭吩咐著。


  「是。」有外人在,陳勇只是微微躬身,但出去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撞了長臉漢子一下,他里裡外外都照看著,顯然見到長臉漢子大咧咧的對王爺,心下極為不忿。


  「你站住!」長臉漢子瞪起了眼睛,感覺到這是挑釁呢。


  「算了!」朱九棠一皺眉。


  葉昭也看了陳勇一眼,陳勇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再逗留,一溜煙跑了出去。


  「算你小子跑得快!」長臉漢子嘟囔了一句。


  葉昭笑了笑,站起身對朱九棠道:「朱姑娘,告辭!」隨即抱起蓉兒出店,蓉兒小心思又無奈又有些美滋滋的,沖著小滿月晃了晃手。


  幾位藍旗衛跟著王爺魚貫而出,經過長臉漢子身邊時都是一臉冷笑。


  「這幫兔崽子!」長臉漢子瞪起了牛眼,「若不是師叔,我定要教訓他們,咱青幫什麼時候任人欺負了?!」


  朱九棠還未說話,突然聽得旁邊桌咔嚓一聲,整個碎裂倒地,撲起一陣塵土。


  長臉漢子哼哼道:「晚走一會兒,可就有戲看了。」


  朱九棠卻是皺起眉頭,那六子跑到近前看了一眼,突然驚呼道:「師兄,你來看看。」


  「大呼小叫什麼?」長臉漢子不滿的嘟囔著,可走過去一看,也怔住,四條桌腿,分明就是被人硬生生用手撕爛的,不消說,定是那幾個青布袍漢子中某位所為,最難的卻是無聲無息,如抓敗絮,這功夫,可真有些滲人。


  長臉漢子好半天合不攏嘴巴。


  朱九棠冷哼道:「這下知道天外有天了吧?」心下卻驚駭莫名,這人到底是誰?要如此高手心甘情願為他奴僕,供他驅策,簡直匪夷所思。


  外面,馬嘶聲,車輪滾動聲,顯然,人家已經起行。


  ……


  下午的時候葉昭就知道福建來了大內侍衛為哪般了。


  接到連州電報,加密電文稱,領侍衛內大臣諸克圖到了連州,乃是奉皇上聖喻來接兩宮,而兩宮回京的路線都已經定了,由廣州赴福建,在福州出海北上,據說乃是閩浙總督袁甲三同香港總督包令議定,由英夷船艦護送。


  觀音山行宮玉樹園暖閣。


  當那華麗耀目的長長燙金五彩指套輕輕放下電文,葉昭就微微躬身:「太后,看來不能不動一動了。」


  確實,六王行事一明一暗,看似兩親王來請太后,實則暗中早已部署一切,令你在應付兩親王的同時,突然亮出了后招。路線選好,安危問題滴水不漏,令人根本沒有推卻的理由。


  蘭貴人俏麗的臉蛋看不出喜怒,輕輕端起茶杯吟了口茶水,淡淡道:「袁甲三倒是個人才。」


  顯然,這裡面最關鍵的人物就是閩浙總督袁甲三,這位道光十五年進士,剿滅皖北捻軍的封疆重臣,身不由己也好,怎麼想也好,總之已經站到了兩宮和葉昭的對立面。


  葉昭道:「包令這個老狐狸,倒也是能藏得住。他跟袁甲三的事兒,我事先一點風也沒收到。」


  蘭貴人不動聲色的道:「看你成竹在胸了!」


  葉昭道:「臣弟已經略有籌謀。」福建的大內侍衛,顯然走的海路,乃是同京城來的船隊一起的,而不是走連州陸路來廣州的這一批。不管福建的大內侍衛意欲何為,想來已經準備好了。


  不過這些事,卻不用跟蘭貴人講,免得她擔心。


  琢磨著,六王面對的抉擇,若能接兩宮回京軟禁,此自然是上策;可若辦不到呢,比如這福建一路,如果自己伏兵來搶兩宮呢?事先到了福建的必然不僅僅是幾十名大內侍衛,應該是一枝武裝,這枝武裝或許用來保護兩宮,又或許?


  或許六王也不希望走這最下下之策,但若不能接兩宮回京,他是寧可擊殺兩宮也不願兩宮再與自己沆瀣一氣,而擊殺兩宮,黑鍋能栽的勢力太多了,就算有人懷疑,背後腹誹幾句,慢慢也就平息。


  可以說,兩宮只要離開廣東,那就只有兩條路,要麼被終生圈禁在京城,要麼就是死。


  「小阿哥留下吧。」蘭貴人不動聲色的說。


  葉昭卻是毫不猶豫的道:「不好,小阿哥怎能離開皇嫂身側,還是帶上的好,兩位皇嫂和小阿哥,定然無恙。」


  蘭貴人深深看了葉昭一眼,輕頷粉腮。


  葉昭知道,自己想到的,這個聰慧的女人也想得到,這又是試探自己呢,固然,留下小阿哥,就算兩宮不在,自己仍可以有對抗六王的籌碼,或許還能令六王投鼠忌器,不敢對兩宮怎樣。


  但很明顯,如果自己留下小阿哥,就說明對於兩宮的安危並無把握。


  不管怎樣,這小阿哥也要蘭貴人帶在身邊,若不然,就算最後兩宮無恙,此事也會成為蘭貴人心中的疙瘩。


  果然,蘭貴人的眼神好像就柔和起來。


  葉昭又躬身道:「皇嫂但請放心,臣弟說過,但叫臣弟有一口氣,定護得皇嫂平安!袁甲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臣弟這次就叫他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六王小小伎倆,皇嫂不必憂心,臣弟觀之,黔驢技窮!」


  蘭貴人輕輕嘆口氣,道:「總之,我都指望你了!」


  葉昭心說咱姐倆狼狽為奸,倒也不用客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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