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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都統聽戲

  第七章 都統聽戲

  都統公館後院大堂燈火通明,一位伶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吱吱呀呀用桂林官話唱著,「開書唱,習書文,聽娘教導正成人,男人聽教敬父母,女人聽教敬夫君」,聲音柔美,長得更俊俏,乍一看,這花旦就是位漂亮大姑娘,又哪裡能看得出是男伶?


  葉昭雙腿翹到桌上,眯著眼聽戲,腳還一顫一顫的,那可真是二世祖作派。


  蓉兒無語的坐在夫君身邊,小身子坐得筆直,眉目如畫,粉雕玉琢,偶爾幫相公送上香茗,頗像賢妻良母。


  這對夫妻大概也是絕配了。


  堂中央的伶人據說是廣州城粵劇班子最出色的花旦,被葉昭送帖子請到了家裡,這個世界雖然沒電腦沒電視,但對於葉昭這個混二世祖群體的人來說,卻更有一番樂趣。


  眯著眼,葉昭還在琢磨自己怎麼想辦法早些把留聲機鼓搗出來,自己是不會發明的,但如果有這方面的人才,自己可以提供靈感提供思路,聲音重發的原理而已,雖說自己不明白,但說給明白人聽,大概就不需要愛迪生二十多年後再發明它了。


  又想,托霍爾律師從印度購買的鋼琴不知道哪天能到,有機會卻是要給紅娘和小傢伙好好彈上一曲。


  「賀您八方都吉利,都吉利!」花旦手帕翻飛,唱到最後,行雲流水般福了下去,清聲道:「恭祝都統大人與夫人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蓉兒這個小傢伙在場面上矜持著呢,只是微微點頭。葉昭卻吆五喝六的,腿總算放了下來,卻是大笑著道:「唱得好,唱得好,來呀,看賞!」


  吉祥翩然走過去,送上了一封紅包。紅包包一兩到十兩銀票的賞銀,也是葉昭的發明。


  「蘭花女謝都統賞,謝夫人賞!」花旦恭恭敬敬跪了下來,磕頭。蘭花女想來是他的花名了。


  「明日我會送帖子給你們三恆泰的班主,贊你用心!」這卻是極大的恩典了,都統大人的帖子到了,從此後蘭花女幾乎就有了護身符,在廣州城,怕是沒人敢欺負他了。


  「謝都統大人,謝夫人!」花旦又連磕了幾個頭。


  葉昭揮了揮手,按規矩,這時候花旦就要退下了,一直站在角落的瑞四也走過來,準備引花旦出府,再派轎子送他回戲班,看主子開心,派頂轎子再抬舉抬舉他而已。


  可能就是看到葉昭心情極好,花旦猶豫了一下,突然又跪了下來,嘭嘭的磕頭。


  葉昭臉上笑容就漸漸淡了,瑞四見葉昭神氣,臉一沉,走過去拽花旦,「爺乏了,咱走吧!」


  「都統大人,草民有冤要申!」花旦大聲的說。


  「啪」臉上就挨了一清脆的耳光,瑞四罵道:「不識抬舉,趕緊跟我滾出去!」


  蓉兒就站起了身,自是看不得這場面,葉昭笑著捏了捏她胳膊,說:「你先回,桌上有薯條,可不許都吃了,給我留點。」


  蓉兒本來輕輕點頭,聽到相公最後一句就再不理他,心裡鬱悶的緊,當著許多人呢,好像自己是小貪吃鬼一般。


  好在吉祥如意也都習慣小王爺的大大咧咧,並不做真,擁著蓉兒去了。


  目送蓉兒進了後堂,葉昭轉過頭,狠狠瞪了瑞四一眼,瑞四早嚇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驚擾了夫人,垂著頭,看也不敢看主子。


  花旦則跪伏於地,只是一直磕頭。


  「好了,有什麼冤屈,我聽聽。」葉昭端起了茶杯,慢慢抿了一口。


  花旦又磕頭,大聲道:「是,謝都統大人,謝都統大人,草民要為我可憐的妹妹申冤,狀告悍婦陶家二奶奶陶容氏逼迫丈夫,犯了七出之條,合該被休!」


  葉昭眉頭就皺了起來,若是旗人欺壓漢人,自然要管一管,合著是漢人民間糾紛,那關自己這個滿洲都統何事?

  葉昭拿起茶杯品了口茶,說道:「家事族事咱且不說,你是佛山人士,這冤屈,卻是要去佛山縣吧,再不行,你去廣州府,我這衙門口可是管不得你的事。」


  花旦用力磕頭:「都統大人,草民也知道不合規矩,可他陶容兩家勢大,佛山縣、廣州府拒不接草民的狀子,草民無計可施,這才求告與大人,請大人明鏡高懸,為草民作主,為草民妹妹申冤!」


  葉昭正待說話,卻見瑞四看向自己,似乎有話要說,就招招手,叫他近前來。


  「主子,這陶家二少和二少奶奶我聽說過。」


  葉昭倒是一奇,「你聽說過?」


  瑞四點頭,說道:「陶家容家在西關財雄勢大,那陶老二從咱商號門前過,夥計跟我講的。」說到這兒就嘿嘿一笑,說:「陶老二的媳婦兒外面都叫她錦二奶奶,聽說美得緊呢,好像陶家的生意也都是她作主,就是極為霸道,陶老二怕她的很,這在西關都傳為笑談了。不過倒也不僅僅是陶老二,陶老爺離世早,自從陶家老大病故,又沒留下子嗣,這位二奶奶在陶家就漸漸說一不二,陶家上下,沒有一個不怕她的。」


  葉昭聽著點頭,心說這不是晚清版王熙鳳么?廣州一直是對外口岸,風氣開放,只怕這個王熙鳳可不僅僅是在家事上弄權了,看樣子,陶家的生意都是她在背後拿主意?

  瑞四又道:「陶老二畏妻如虎,不願回府過夜,就養成了納妾的毛病,可這些年他納的妾,都被錦二奶奶花銀子打發了,聽說有不想拿銀子的,結果被整治的很慘,依奴才看,這小旦妹妹的冤屈就源於此吧。」


  葉昭微微點頭,聽瑞四一路講來,錦二奶奶倒真是這個時代的壞女人,可要放在自己那個世界,卻是大度得不能再大度了。


  這樁事,說到底是家事,要說有什麼冤屈,那也得著落在陶老二這個男人身上,琢磨了一下,葉昭就問道:「蘭花女,你妹妹何在?」


  花旦磕了個頭,悲戚戚的道:「妹妹被陶容氏趕出來后一直在家茶飯不思,形容枯蒿……」


  葉昭就擺了擺手,算是明白了,這本是家事,蘭花女的妹妹是受了委屈,也應有解決之道,可和官府不沾邊,自己這個副都統更是插不上手,何況罪魁禍首那要找陶老二,既然沒那個本事,在外面沾花惹草幹嘛?害人害己。蘭花女無非是見自己開心,以為自己寵他,想借自己的權勢來為難陶家二奶奶,你若告陶老二倒還顯得你明事理,當然,在這個世界,是沒人這麼想的,只會將罪責怪罪到不許丈夫納妾的「悍婦」身上。


  「你回吧,這事兒啊,我幫不上。」葉昭說著就端起了茶杯。


  見都統大人說的決絕,花旦再不敢多說,磕了個頭,慢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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