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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一章 禮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穀雨一過,連夾衣都穿不住了。潮生的衣裳都是新做的。但按她的脾氣,新衣裳穿著,總是沒有舊衣裳自在。


  可是今非昔比,從前她只要待在王府裡頭不出門應酬,穿戴什麼沒人管。現在光替她掌管衣裳的就有八個宮人,還有兩位女官,什麼場合,什麼時辰穿什麼衣裳,絕對不容出錯。當王妃的時候,愛穿個什麼沒人管,可現在她是皇后,穿戴打扮都上升到了國體的高度,由不得她隨意。


  潮生有時候會感覺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因為大多數時候,穿什麼戴什麼,吃什麼用什麼,連走丹步路,說幾句話,都是被規定好的。她有時候坐在椒房殿的前殿,看著來請安的公主們,命婦們,時常會有些恍惚。她覺得坐在這裡的這個人並不是自己,這個被綾羅包裹著的,戴著華貴首飾的,言笑晏晏應酬往來的人,雖然長得和她一樣,可是不是她,而是一個提線木偶。那些女官說是服侍她的人,實際上象卻一重又重的枷鎖,把她給牢牢的套住了。她真正的自我在哪兒呢?

  她現在唯一能由著自己性子來的,可能就是內心的思想活動了。


  魯國公夫人來請安說話的時候,潮生淺笑著和她招呼,還問起她身上的這新衣裳。魯國公夫人不無得意:「綉娘給我量尺寸時,說我比上次見時瘦了,衣裳還得收呢。」


  潮生說:「嗯,我看也是。」


  我看那綉娘真是會說話才是,綉娘上次見魯國公夫人,肯定是裁量冬裝的時候,冬裝和春裝能一樣么?那尺寸可不得收一收?綉娘說的絕對是真話,而且這真話魯國公夫人又愛聽。魯國公夫人心寬體胖,魯國公的一幫子愛寵全是楊柳細腰。魯國公夫人總想讓自己苗條些。綉娘的恭維她從自己想聽的角度來理解,當然是雙方皆大歡喜。


  潮生看著魯國公夫人一張一合的嘴唇,這胭脂塗的夠濃的這髮髻梳的也很別緻,活象一隻樹蝸牛趴在她頭上,很後現代!對,就是後現代。


  潮生肚裡的形容詞並不豐富,尤其是穿越了之後,已經快慢慢被同化了,關於現代的一切,一天比一天離她更遙遠。


  相比潮生,四皇子進入角色更快,適應力更強。大概是他之前已經暗中憧憬,揣摩,演練過吧?

  身為皇子,哪怕是最微不足道不受重視的一個,也會渴望那個最高的位置。有詩這麼寫,他年我若為青帝這句話,大概所有皇子都在心裡頭想過。


  魯國公夫人問:「娘娘千秋將至,可要熱鬧一下吧?牡丹苑不錯,聽說牡丹huā正開得好呢,可見這huā兒也有靈性,特意給娘娘添責來的。」潮生垂下眼帘:「也不好熱鬧,就是借這個由頭自家人聚一聚罷了。」魯國公夫人忙說:「正是,皇上和娘娘都是誠孝之人」先帝去世不滿一年,京里人家就算有婚嫁之事也不好大肆慶賀。


  皇子們更是如此,連和老婆同房都不成~

  當然,這是表面上。


  實際上,就潮生知道的,五皇子府里有侍妾偷偷小產了,也沒敢請太醫調理,對外也只說是偶染風寒。


  鄭氏可不是個沒心算的人,這時候她自己肯定不會往前湊,但這個時機她也沒放過。那個侍妾平時很得寵,鄭氏早想收拾她。這個侍妾的孕懷的實在太不是時候,算一算日子,先帝的百日都沒滿,五皇子就跟小老婆行房了,這個孩子當然不能生下來。


  鄭氏這會兒一出手,掩下了這件事情,兜圓了五皇子的面子,又狠狠打落了那個寵妾的威風。據說那個妾風寒還挺重的。潮生想1隻怕她這病很難好了。


  孝,雖然說是發自於心,可是更多的時候是做給旁人看的。


  先帝死了,真正傷心的有誰呢?

  潮生想來想去,壽王應該能算一個,其他兒女呢?可不好說了,各人有各人的盤算。後宮的女人們哀慟的有,發瘋的有,殉死的有,可她們是為了皇帝嗎?不是,全都是為了她們自己。


  何皇后的這一次生辰,可是她升任皇后一職后的頭一個生日。雖然說不可能有什麼千秋宴的熱鬧,但也不可小視。一時間京中人人發愁。


  要向新主子表忠心獻殷勤這是一定的,可是宮中已經表示並不大肆慶賀,也不用命婦內眷們入宮磕頭拜壽。既然不能拜壽,那壽禮怎麼辦呢?送得重了肯定不妥,可是薄了又絕對不行。還要注意不和旁人重樣,不能犯什麼忌諱,要合新皇后的心意以前京中許多人家,都把昌王妃王氏的喜好摸得很透徹,也是為了將來做準備。至於何皇后,當時是誠王妃,為人很低調謙遜,不常出來應酬,也不愛出風頭,她的喜好,大家知道的還真不清楚啊。


  後悔啊,大家都趕著去趁熱灶,誰成想最後的結果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想要打聽也一時找不著門路。


  要知道京中的這些閨秀,彼此間都是有小圈子的。公候勛貴家的自成一圈,文官和武官家的那沒有共同語言,爹是四品以下的,你肯定擠不到人家更高一等的圈子裡去。這些姑娘、夫人們之間多少總是有來往,相互脾性都心裡有數。


  可是這位新皇后,她的經歷太複雜了~她是當年勇毅大將軍的女兒,何家敗落之後,她入宮充役,甚至一度被貶為浣衣奴。


  這些官眷貴婦們,哪個親手洗過衣裳?一提起這事兒來,都瞠目結舌,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人家命好啊,到了東宮服侍四皇子,後來又成了誠王妃,現在入主東宮,成了皇后!她爹何孝元沾了女兒的光,蒙冤這麼些年,終於得以平反昭雪。她的兄長則統領重兵,鎮守西北……


  現在大家都要討好這位新皇后了。哪怕不討好,也不能得罪她啊。可是誰熟悉她?誰知道她愛好什麼?厭惡什麼?喜歡做什麼事?


  偏好珍珠還是寶石?


  拍馬的首要訣竅不難,就是四個字:投其所好。關鍵是得摸清人家好什麼。於是大家各找門路,紛紛鑽營打聽。


  這股風聲,潮生也聽說了,她只覺得想笑。等笑過了,又有些感慨。


  何雲起打發人送的禮已經到了,還是和往年差不多的東西,並沒因為潮生的身份改變了,這禮物也跟著變化。多出來的有捎給永哥兒阿寧的,還有一大部分是虎哥的。


  這讓潮生倒覺得安心。


  一切如常就好,她可沒想讓哥哥嫂子把自己當皇后待。


  他們是她的家人。


  這一點到什麼時候也不會變的。


  大公主的女紅不行,所以什麼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那種場面是不可能出現的。再說虎哥在潮生這裡住著,還能缺了他的衣裳穿戴?送來的這些東西大多是些玩意兒,還有幾匹馬,這個禮物沒法兒牽到椒房殿來,虎哥和永哥兒一刻都坐不住,恨不得插翅飛去看馬。


  潮生笑著說:「你們去看馬也可以,可得當心,不要磕著摔著了。」又囑咐跟從的人務必把他們看好了。


  兩個孩子如蒙大赦,撤腿就跑。


  在椒房殿外正遇著八皇子九皇子。


  阿永急急剎住腳步:「見過八叔,婁叔。」


  虎哥也招呼:「八舅,九鼻,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啊?」八皇子倒反問他們:「你們兩人這麼急,要幹什麼去?」


  「看馬去。」虎哥說:「我爹打發人來,帶了好幾匹好馬。」一聽到這個,八皇子和九皇子也不進椒房殿了,也要跟他們同去。


  這二位過門不入的消息,潮生當然馬上就知道了。


  真是,古代的男人愛馬,就象現代的男人愛車一樣。可是好馬比好車更難得,也難怪他們這麼心急火燎的,多一刻都不願意等。


  潮生理解歸理解,不過卻依然不放心,再吩咐了人去盯著,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十公主她們也趕來了。大公主一向豪爽,表現在送禮上頭就是人人有份,全不落空。而且絕不厚此薄彼,從大到小的一串妹妹全都有份,東西全都是一式一樣的。


  一下子椒房殿里就熱鬧起來了,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的,挑這個看那個,潮生笑眯眯的看著,十公主對東西並不多上心,看了兩眼就放下了,走近前來輕聲問:「大姐姐一切可好?這次可有信來?都說什麼了?」「都挺好的。」潮生笑著和她說:「說是上個月剛辦了件喜事。」「喜事?誰的喜事?」十公主的聲音都有些顫了。


  潮生就當沒注意一樣,從容地說:「我堂姐出嫁了。」十公主眨眨眼,半晌沒回過神來。


  「堂姐?」


  悄生點了點頭。


  「她」十公主恍惚中有些印象。好象見過一面吧?可潮生若不提,十公主真的完全將這個人忘記了。


  「她嫁了誰?」


  斷在這兒絕對不是我故意的。。么么么。


  不要打~~打也不要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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