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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賭

  這其實不稀奇,御史們總是喜歡咬外戚權眚們身上的肉吃。你看那清貧自守的,出身不顯的,家中人口少,門庭破敗的人是沒有人去參他的。骨頭硬沒有油水沒有肉,咬他做什麼?勛貴外戚們就不一樣了,那都是肥得流油的主兒,真成了那是名利雙收。


  但這回的情況略有不同。


  不是那種風聞奏事,也不是不疼不癢的敲打,實打實是翻出來舊事,罪證確鑿的。


  其中一個兵部的,姓徐,被數出十六條罪狀,每一條都是結結實實的有鐵證的,單論哪條都夠抄家殺頭。


  潮生只聽人說起其中一條,是這個姓徐的當年在蔓州為官的時候,曾經看中了一個下屬的妻子。要換個無恥一點的人,賣妻求榮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關鍵這人脾氣很直,甩手不幹。姓徐的於是暗地裡派人把這人灌醉后溺死,進而霸佔了他的妻子,那個女子也性子剛烈,上吊自盡了。


  這些事以前並不是完全沒有風聲,但是好象全擠在一起爆發。


  四皇子這些日子在家的時候不少,一來他的病也沒全好,太醫說不宜勞神費思,該多多休養。他有大把的時間陪著潮生和兩個兒子。阿永驀然發現自家爹不止是會讀詩書而已,好多有意思的玩意兒他也懂,這種有意思,和阿羅舅舅是不一樣的。


  阿羅舅舅會教他爬樹,捉鳥兒,抓魚,那些都很新奇,每天都覺得新鮮。但是爹說的」做的,也很有意思,可是和阿羅舅舅不同。爹帶給他的也是新鮮的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但是爹卻不會直接告訴他這東西怎麼來的,或是這東西怎麼做的」而是讓他自己揣摩,自己去想。有的時候他能想出來,有時候猜不出來。可是這個想的過程還有,終於猜到的時候,那種滿滿的成就感,是任何事都比不上的。


  「爹怎麼會這麼些東西?」阿永沒有這麼問出來,但是他的疑問都滿滿的寫在臉上了。


  四皇子微微一笑,攬著阿永,指了一下書房裡那一排排的書架:「都在書裡頭」那裡面什麼都有。」


  阿永之前也認字,三字經什麼的也能郎朗背誦。


  可是之前,他從來不知道書籍上的方塊字」有著那麼神奇的力量。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


  潮生先前還在頭疼著怎麼拘拘阿永的性子,眼看著,一年大二年小


  的,總不能老是放野馬一樣放任著。可是四皇子這一出手,立馬就見了成效。


  果然兒子還是要爹來教啊。四皇子也曾經是男孩子,男孩子心裡想什麼,喜歡什麼,渴望什麼,他都清楚。潮生畢竟是女子,再疼兒子,她也不知道怎麼給兒子這個時代男孩子應有的教育。


  欣慰歸欣慰」潮生心裡不是不泛酸的。


  同時還有些不安。


  陸國舅一系遭遇彈劾攻許,這事兒和自家有沒有關係呢?


  但是四皇子表現得很從容,一直在家養病,朝堂上越來越緊張的氣氛好象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最近……外頭,不大太平。」


  四皇子看了她一眼,笑了:「你不用害怕」沒事兒的。」


  潮生索性攤開了問:「你和大姐姐,有沒有」


  四皇子緩緩的搖了搖頭。


  潮生鬆了口氣,又有些疑惑。


  四皇子摸著她的頭髮:「大姐姐的勢力不在朝堂上,再說,這種零零碎碎的發難,也不是她的性格。」


  是啊,的確如此。


  「至於我」他停下來,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朝他一笑。


  四皇半從來不當出頭鳥。


  「那會是誰呢?」


  「承恩侯樹敵太多。」四皇子說。


  是啊,陸國舅貪婪而吝嗇,許多人當面奉承他,轉過身來卻十分鄙薄這位「承恩侯」。


  承恩承恩,可不是靠女子裙帶,靠承恩才登高位的嗎?

  這些人,朝官也好,勛貴也好。要麼是自己有本事,要麼是祖宗有本事,掙下一份兒家業。到了陸家,人家是妹子有本事,給哥哥掙下爵位家業。


  「現在看著很熱鬧,但是」四皇子輕聲說:「陸家沒那麼容易扳倒的。」


  潮生轉頭看他。


  「承恩侯,是父皇封的。」


  由皇帝所封,也只能由皇帝褫奪。


  承嗯……,…


  潮生點了點頭。


  他的平靜,也讓潮生平靜下來。


  日子如常的過著,照料一家人飲食起居,打理王府上上下下的內務。心裡一靜,病似乎也好得快些了。


  四皇子這些日子彷彿沒事可做一樣,一直陪著潮生,陪著兒子。


  潮生一病,許多事難免耽擱。四皇子棒起潮生的賬本來,一樣一樣看得還很仔細。說起來,自家有多少錢,莊子上有多少地,府庫里有什麼東西,四皇子大致心裡是有數的,但具體到每一樣,他就不那麼清楚了。潮生的賬本記得非常清楚,按分類來的,玉器、瓷器,字畫,綢緞,後面還標著這樣東西的來歷以及價值幾許。這庫是每個月都要盤一回的,每個庫必然有兩個人負責,還有單一個人負責監察,職責交插。


  「真不錯。」他點頭嘉許:「這可很難出錯了。」


  「管家裡自然可以這麼管。」潮生說:「人就這麼多,東西也就這麼多,日子一長不用看賬本都背下來了,府里每個人我都能叫出名字。


  可要是放到外頭就不成了,人多,事也多……」


  「但是辦法是好的。」四皇子眼光精準:「只要有一套規法在那裡,放到別處去一樣有用。」


  「其實辦法也不算是好辦法。」潮生說:「可再好的辦法,也要人哪。」


  再好的辦法,執行的人不得力,甚至給你來個以法害民」你能怎麼辦?

  就象前朝幾次變法,為什麼都越變越糟?最後變法派一敗塗地。


  那些變法不全是壞的,有很多是很好的,可是再好的法也要人去執行問題就出在這裡。


  四皇子放下賬本,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潮生的手蓋在他的手背上:「慢慢來」不用急的。」


  「是啊。」


  這一次對陸家的圍攻越演越烈,眼看火就要燒到承恩侯長子身上時,嘎然而止了。


  承恩侯遇刺了。


  當然,他沒有死,只是傷得也不輕。陸皇后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而且皇帝當天晚上留在了椒房殿第二天還派人去承恩侯府上探視,還有賞賜。


  這是一個很清晰的風向標。


  朝中那些鼓噪的人象是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集體失聲了。


  陸皇后太清楚皇帝的底線在哪裡了。


  事實上,後來四皇子對潮生總結這件事。從一開始他們的時機挑的就不對。


  六皇子巧去世還不到一年,皇帝心中還念著這個兒子。


  這是可以說的理由,還有不能說的理由。


  那些貪樁受賄弄權的事還不足以扳倒陸家。


  皇帝以前真的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嗎?肯定不是的。所以要扳倒陸家,只靠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一片擾攘中,六皇子妃、


  該生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潮生想,她應該會「生」個兒子。


  這時代兒子才能頂門立戶,延續香火。女兒都是賠錢貨,辛苦養大了還得huā費大筆嫁妝打發出門,從此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對娘家的照拂是極其有限的。


  嗯,陸皇后除外。


  就事論事,六皇子妃要生個女兒以後孤女寡母的,可得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指望旁人照拂。要是有個兒子,那意義完全不一樣。


  所以她如果「生」了,就一定會生個兒子。


  三月裡頭天氣晴好,一日比一日熱。這種熱是浮燥的,讓人沉不住氣,身上總覺得刺癢。消息傳來,四皇子妃終於要生了。


  終於要生了,快點生了吧,了解了大家一樁心事。


  六皇子妃這個孩子倍受關注,想一想,她要「生」出這個孩子,得買通多少人?


  潮生本來以為她會想個什麼辦法,避開其他人的關注。比如,去廟裡,半路上要生之類的。又或者是別的什麼辦法,總之,不用被那麼多人關注她生產的過程,直接拿出一個結果給大家看。


  也許她想過,但是陸皇后監控得很嚴,決不會放快臨產的孕婦出門。


  事實上潮生覺得六皇子妃真走了不起,能在陸皇后眼皮子底下一直偽裝到現在。要不是四皇子言之鑿鑿的證明了六皇子妃根本沒懷孕,潮生都要相信她是真的懷了孩子,而且真的要生了。


  潮生一直等到晚間,那邊沒再有消息傳來。


  這是生了,還是沒生?是成功的瞞天過海了,還是事情敗露了?

  怎麼著也得有個信兒吧?


  大公主拍了她一下:「你出什麼神呢?」


  ,「哦,沒事兒……」


  ,「是在琢磨老六家的肚子吧?」


  潮生吃驚了:「嫂子你也知道?」


  ,「我早知道了。」大公主說:「過年的時候她在宮裡來了月事,偷偷的去更衣,她的丫鬟還得偷藏著處置,嚇得臉都白了,當誰是瞎子看不出來。」


  ,「啊」潮生半晌說不出話:「那,還有別人也知道?」


  大公主悠然說:「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想呢?」


  那是一定的。


  怪不得那天六皇子妃的神情那麼古怪。


  她年紀不大,也沒有生育過,月事想必也不是太准。突然在宮裡的時候來了月事,這事情要是一個處理不好一所以她硬撐著也不敢提早退席,更不敢讓太醫、婆子來替她診治查看。


  ,「那她現在……」


  大公主笑眯眯地說:,「她生孩子?我也想知道她什麼時候能生出來啊。不過,可能別人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誰?」


  ,恍如和皇后不對付的人哪。」大公主說:「能讓她一直太太平平的懷到現在,都要生了。憋了這麼久,不弄出點大動靜來,多對不住huā的這些功夫。本來我已經想回去了,不過就為了這事兒,也值得留下來看完了再走。」


  潮生抿了下嘴。


  六皇子妃看來是瞞不過去了,現在的區別是,她會怎麼暴露。暴露之後,又是怎麼個下場。


  這一切都可以預見。


  她的終點站,是一條沒有希望的死路。


  雖然和六皇子妃沒有什麼太深的交情,可是潮生做不到對這件事無動於衷。


  大公主看看她,她對潮生很了解。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大公主放低了聲音:「沒人讓她假裝,她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該知道被拆穿的後果。」


  潮生點點頭:「就跟賭錢一樣。可能贏,更可能輸,但不試一試不會甘心的。」


  六皇子妃想賭一把,但她的秘密早已經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別人博弈的棋子。在這一場賭局裡,她下了重注,但是從一開始就押錯了寶。


  ,「對。」大公主敲著茶杯蓋說:「可是她可能沒聽過一句話,十賭九詐啊,我活了半輩子,就沒見誰是靠賭錢發財的。就算能一時發財,也長久不了。」


  是的,道理她也全都明白。


  只是這種感覺並不太好受。


  潮生想,她得學會適應。


  阿永從外面進來,他這幾天安靜多了,對書的興趣大增。當然,他還沒有獨立閱讀的能力,所以潮生得幫他讀。


  摟著大的,看著小的,潮生輕聲讀著書頁上的字句。


  阿永還聽不懂寧兒就更不可能會懂了。


  但這不妨礙他們聽得異常入神。阿永盡量記住潮生讀的字句,寧兒只要聽到母親溫柔的聲音就很滿足了。


  四皇子進來時,就看到這麼一幅溫馨的畫面。


  一大兩小,母子三人在燈下的樣子。


  他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阿永抬起頭來發現他,並且歡快的朝他撲過來。


  潮生把書合上,微笑著看著他。


  寧兒不太滿意,發出咿咿呀呀的抗議聲,潮生把他抱起來拍了兩下,他就轉怒為喜了。小嘴兒張開來,粉色的牙床上只長了上下各兩顆牙,還沒個米粒大。長牙的那幾天他不舒服,一直哭鬧,還好牙長得還算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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