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機遇
??里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兒,熏香倒是沒有再用。
四皇子一直撐著,後來還是沒忍住,歪在那兒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了一件斗篷。
他起身先看了皇帝的情形,皇帝還是沒有醒,但是臉色還可以。
「父皇醒過嗎。」
蘇公公說沒有。
「衣裳是你幫我披的?多謝你了。」
蘇公公忙謙遜:「王爺千萬別這麼說。王爺一片誠孝,可也要顧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四皇子把斗篷交給他,去洗了把臉,小順先倒的水熱,四皇子把熱水裡的擰出的手巾在臉上蓋了一會兒,果然舒服了些,又掬了把涼水,狠狠搓了兩下臉。
這種辦法很提神。
小順又端了小菜和粥,粥只有一小碗,熱熱黏黏的,一滑下肚,那種熱燙的感覺就開始向全身蔓延發散,四皇子覺得全身的感覺一下子給喚醒了,原來已經變得有些麻木遲鈍的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
剛才的斗篷……
不,那件斗篷,應該不是蘇公公給他蓋的。
那斗篷是滾玄狐毛領子的,下頭用的是金線。
那是父皇的斗篷。
蘇公公就算看他打了盹,給他披件衣裳,也絕不會敢拿一件皇上的衣裳給自己披上!御前的人哪能這點兒謹慎都沒有?
除非是不是蘇公公,而是別人。或者有什麼人,讓他給自己披。
那個人是誰,還用說么?
四皇子又用力搓了下臉。
父皇已經醒來過了。
這不是疑問,而是確定。
這兩天皇帝也都曾經短暫的從昏迷狀態中醒來過,但不是真的醒——那時候他眼睛無神,和他和說話,他只簡單的點一下頭或是搖一下頭——不用太醫,誰都看得出皇帝病得神智不清。
可是父皇昨天晚上肯定是清醒了,起碼他能清醒的讓蘇公公給自己披了件衣裳。
父皇是夜裡剛醒的,還是之前已經醒過,但一直隱瞞著?
應該是剛醒。
起碼自己來時看父皇的臉色,呼吸,都和前一天一樣。而且人若是已經清醒了,還一躺在那兒不動彈,也不是一件輕鬆活兒。
父皇現在肯定是醒了,只不過,也許身體還虛,或是另外有什麼布置,所以才要隱瞞自己已經醒來的事情。
壽王和五皇子他們都來了。壽王有腿疾,自己都需要人時刻伺候照顧,誰也沒指望他真能給皇帝侍疾,不過他每天都會過來。
看壽王沖著老四去了,五皇子也覺得很正常。壽王打小兒就陰陽怪氣的,也就跟老四還能說到一塊兒去。
「父皇還沒醒過?」
四皇子搖了搖頭。
蘇公公說皇帝沒有醒過,那就是沒醒過。
「太醫說醒了就算好了大半……」壽王的憂心倒不是假裝的:「可這要一直不醒……不行,我得找那幫子干吃飯不幹活兒的廢物去。一個兩個平時都挺唬人的,一到緊要時候就只會支唔。」
「你別莽撞,宋掌院可是三朝老臣了。」
壽王狠狠地說:「五朝也不頂用。要是父皇今天還醒不了,我把他老骨頭拆了。」
「行了,快進去吧。」
他們與內殿就是一簾之隔,父皇要是已經醒了——這會兒最好是少說話。
四皇子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提醒壽王。
隨即他把這個念頭摁滅了。
對壽王來說,還是全不知情更保險些,不然誰知道這二哥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
壽王到床前仔細察看了一眼,眉頭皺得緊緊的。
五皇子在榻前打了個轉,就避到一邊兒去了,把蘇公公叫了來問長問短,蘇公公答得中規中矩,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多說,五皇子聲音高了起來:「你們都是父皇貼身的人,可別打量著父皇現在一病你們就不盡心了……」
壽王瞥他一眼:「行了小五,父皇還病著呢,你吆喝給誰聽啊?消停點兒吧。」
五皇子對這位二哥可沒多少懼怕和敬意。反正人人都知道壽王荒唐,壽王暴戾,理總不在他那邊兒。
「是,二哥說得對。」雖然嘴上這麼說,五皇子臉上可沒有半分服氣的樣子,對四皇子說:「四哥也熬了一晚上了,快回府去歇歇吧,這兒有我和二哥呢。」
四皇子應了一聲。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皇帝還躺在那裡。不過這會兒皇帝是醒著還是睡著的,四皇子也判斷不出來。
他出了宮,先去工部問了一聲,並沒有什麼事兒,才又回了王府。潮生一直讓人在火上溫著湯,迎了他進屋,問:「皇上情形怎麼樣?」
「老樣子。」四皇子換了衣裳,捧起潮生的臉看了看:「你這一夜也沒睡好啊?」
潮生摸了下臉:「這麼明顯啊?可能是炕太熱了,一夜斷斷續續醒了好幾回。兒子倒是睡得挺踏實的,就醒了兩次。」
潮生肯定是不放心他。
四皇子輕聲說:「我沒事兒的,你可千萬別再把自己給熬病了。」
「沒事兒,我心裡有數。」潮生問他用過飯沒有,四皇子說:「在宮裡墊了一點兒。這會兒不忙吃飯,我還有些事兒。兒子呢?」
「兩個人在西屋裡呢。」
四皇子掀開門帘看了一眼,屋裡頭兩個孩子正在炕上滾成一堆。屋裡暖,阿永穿的也不那麼厚實,正吭哧吭哧的爬,翻,滾,他胖,肉墩墩的,所以動作就顯得不那麼靈便了。壽王家的那個孩子,正抓著一隻斑斕的布老虎,認真而文靜的看著阿永在那兒折騰。
四皇子覺得有點兒好笑。
這要只從表面上看,旁人指定得以為那個愛動愛鬧的是壽王家的,旁邊那個文靜的才更象他的兒子。
這孩子這麼愛動,是隨了誰呢?自己小時候愛動嗎?
不記得了……
等他能記事之後,他就一直很安靜。從來不多說一句話,總是認真的觀察著身周的一切。
人都說孩子是最敏感的。也許每個沒了親爹娘照管的孩子,都會有些改變。雖然潮生照料這個孩子也是無微不至的,可是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阿永淘氣,潮生急了也會在他屁股上用力拍幾下。可是對別人的孩子,那是不一樣的。至少絕不能抬手就打。
潮生很理解,送了他出門。太陽升了起來,照在她臉上身上。高束的領子顯得她的臉龐更小了,別人生完孩子多少會豐腴些,潮生卻依舊苗條,象是初春微寒風中綻開的第一枝桃花一樣。
四皇子說:「快進屋去,外面冷。」
潮生應了一聲,還是站在那兒。
四皇子知道自己不走,潮生只怕也不會進屋。
他轉身快步朝書房走去。
李申已經來了,聽見門響站起身來。四皇子擺了下手:「先生坐吧。」
「王爺從宮中回來了?皇上的情形如何?」
「父皇昨夜醒過一次。」
李申點了下頭:「孟太醫說的沒錯,皇上醒轉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按太醫院寫的脈案開的方子看,只要醒過來,皇上龍體應該是無大礙。那現在……」
「父皇並沒宣揚這個消息,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
李申點了下頭:「王爺沒有多說什麼吧。」
「沒有。」
李申點了點頭,起身給兩人各斟了一杯茶。有時候兩人談話沒有旁人在跟前,李申已經習慣自己動手了。
「皇上的身體應該還需要調養。」李申斟酌著說:「還沒出十五,朝上是沒有什麼事。後宮裡頭,也很太平,皇上若只是小病,一好轉當然是皆大歡喜。可是眼看兩三天過去,皇上要是一直沒醒,只怕有心人就會琢磨點別的。皇上是不是想趁這機會,讓一些隱藏在水面下的東西,浮上來?」
「也許有這個可能。」四皇子說:「也可能是,父皇另有別的布置……現在沒有醒,是為了穩住局面。」
皇帝若是真的不醒,最高興的人是誰?
應該是陸家吧。皇帝病的突然,沒有隻字片語留下,陸氏當然繼續攝六宮事,三皇子更是名正言順承繼大統的人選。
這些天皇后並沒有什麼異樣,陸家也是。皇帝病的時日還短,他們有什麼想法也不會這麼急的表露出來。但若皇帝還不醒來呢?
這是父皇所想的嗎?
四皇子總覺得不會那麼簡單。
皇帝的這個位置不是順順噹噹得來的,當中經過多少慘烈的拼殺,踩著兄弟們的的累累白骨才最終獲得了勝利。可以毫不猶豫將兄弟手足一併除去,皇帝的權謀、心術還有堅忍,是他們這些兒子們不能比擬的。上次父皇遇刺的事,四皇子本以為京城會立時掀起一場風暴,可是一直到現在都悄無聲息。
皇帝不打算追究嗎?肯定不是。只能說拖的時間越長,皇帝的盤算就越深。
「這兩天京城有什麼動靜?」
李申說:「皇上生病的消息宮中沒對宣揚,倒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京城倒還是一派太平。」李申又補了一句:「不過該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
四皇子點了點頭。
上次父皇遇刺,固然對他們父子來說都是一次危機,但是對他來說,同時也是一次機遇。
那麼這次父皇生病呢?
會是誰的危機,又會是誰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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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拖家帶口回娘家,回來時打了輛車,經過一個地下道出口時司機興奮的拿車上那個通話器向一干同行們播報:哎呀我今天這裡居然沒堵!居然沒堵!我理解他的心情,因為我回十次娘家,九次在那裡都要堵一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