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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訊息

  府裡頭的人也差不多各有各的消息來源,鼠有鼠道,蛇有蛇路。溫氏開了個頭,下面眾人全活動開了。消息五花八門,有的說順河發了大水,堤壩早就全衝垮了,淹了幾個州縣。也有的說那裡已經遍地餓殍,盜匪四起,官倉,官府都早被砸了搶了殺了燒了。


  流言這種東西,總是越傳越走樣兒,比如張三出門不小心險些踩死一隻雞,到晚上他回家的時候,這話已經傳成了,張三被一隻雞給踩死了。


  但是所有的流言都有一個共通點。


  那就是順河的確有水患,情勢不妙。


  四皇子書房裡有一張輿圖。


  潮生看得懂。四皇子也知道她看得懂。


  這張圖很舊了,不知四皇子從哪裡找來的,絹色都泛黃了,但是上面的字跡線條還都很清晰。


  潮生小心翼翼地伏在圖上。從京城到順河那一條線,已經被她看了無數次,爛熟於心,閉著眼都照著描出來。


  也許這張舊圖不是很確切,地名可能不準確,河道走向也可能已經有了變化,但是一些基本的事情能看明白。


  四皇子去的是潞州到滄州一段,離京城……嗯,快馬八百里加急,當然八百里是個概括數字,但是飛馬傳驛,一天三五百里總有,那也得四五天之後,那裡的消息才能傳到京城來。


  可是京城的陰雨天氣起碼持續了十天了,南方可能更久,四皇子的消息一直沒到。


  如果因為陰雨的關係,驛站不能正常送遞,一倍時間也該到了。


  潮生坐了下來,她緊張的搓著手。


  水患在這個時代和軍情一樣,都應該第一時間傳遞給皇帝知道。


  消息至今未到……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水患並不嚴重——這個不大可能。


  另一種可能就是那裡的沒有送出消息。


  好,那為什麼沒送出呢?

  是不想送出,還是想送但送不出?比如,派出送信的人如果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而兩邊都不知道這個情形。


  對,也可能是這樣。


  潮生再仔細的看那一帶的地圖,潞州明顯是上游,四皇子他們應該是從潞州開始巡視,聽小肅那次的口氣,四皇子還得過好長一段日子才能回來,不然不必預備那麼多吃食。


  按行程算,現在應該到了滄州。


  滄州也在加固修整河堤,沒有潞州的那一段那麼長。


  按行程和日子推算,他現在應該在哪裡呢?


  潮生猶豫了一會兒。


  不行,她所了解的太少了。


  這個時代不是她所熟悉的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這裡的地理顯然也和她所知道的不一樣。


  再說,四皇子他們會在什麼地段多停留一段時間,她也想不到。


  下午漫長而沉悶,尤其是在下雨天,即使在屋裡做針線活兒,也覺得悶得喘不過氣來,但是打開窗子的話,大雨就被風卷攜著拚命往屋裡灌。


  屋裡很暗,連針線活兒都做不了。


  潮生許久不做針線了——或者說,沒用心的想做過什麼東西。


  她原來是想縫幾個紗套袋的,把書架上一些四皇子不經常看的書罩起來。但是拿著針發了半天呆也沒紉上線。


  外面有人敲門,在風雨聲中不是那麼清晰。


  潮生問了聲:「誰?」


  外面人應了一聲,聽著是春墨。


  潮生連忙過去開門。


  春墨正站在門口,雖然打了傘,但是裙角和肩膀都濕了不少。


  「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過來了?」


  「你在屋裡做什麼呢?」


  「沒做什麼,春墨姐姐快坐。」


  幸好壺裡還有茶,潮生給他倒了一杯。


  春墨哪有心思喝茶,她也沒有那個耐心兜圈子,直接就問:「你這兒有沒有什麼消息?」


  潮生怔了一下,搖搖頭:「那些小道消息不能信,可信的消息也沒聽說什麼。」


  「你別瞞我。」春墨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一把拉住潮生的手,攥得死緊:「小肅上次回來就沒和你說什麼?」


  潮生搖了搖頭,手被春墨勒得疼:「沒有說什麼——」


  春墨死死盯著她看了幾眼,慢慢鬆開手。


  「姐姐不用擔心,殿下吉人天象,一定會沒事的。」


  吉人天象這話,潮生覺得最不可信。


  但是現在套在四皇子身上,也說得過去。


  四皇子身份貴重,跟隨包侍郎下去,說白也就是跟著去學習見識一番,將來說起來也是個資歷。


  包侍郎大概也沒想到這趟差事這麼不走運,把皇子帶了出來,卻遇著水患。


  倘若四皇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包侍郎也就完蛋了。就算不丟了命,仕途也算到頭了。地方官員肯定也十分著緊,別的事都可以放下,也得讓皇子平安無事啊。


  她這只是一句安慰,春墨卻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你保證殿下會沒事?」


  潮生噎了一下。


  她怎麼能保證四皇子沒事?


  好吧,她能理解,春墨這是關心則亂。


  「姐姐只管放心,殿下是皇子,底下人能不小心護著么?雨太大,一時送不來消息,姐姐不用著急。」


  春墨點點頭:「下這麼大的雨,殿下一早兒回來不就沒事了么……」


  「正是因為下了大雨,殿下恐怕才不提早回來的。」


  春墨皺著眉頭:「這又是為什麼?」


  潮生坐下來,耐心地說:「姐姐想啊,這是殿下領的第一樁差事,可不得好好兒表現表現?讓皇上也高興,覺得自己沒看錯人,沒派錯差?倘若這一下雨的時候,殿下就畏難而退回京來了,那皇上得怎麼想?就算不責怪,也得覺得殿下沒出息吧。」


  春墨連連點頭:「對對,還是你說的有理。殿下要是一早兒回來,別說皇上,兄弟間也不好看。」說著話她就憤懣不平起來:「憑什麼別人領的都是閑差,二殿下整日逗鳥聽曲兒的,旁人還說他風雅。咱們主子就得這麼吃苦受累的,到那兒偏遠地方去……」


  潮生忙說:「姐姐別亂抱怨。」


  春墨哼了一聲:「這兒又沒旁人,下這麼大的雨誰來啊?」


  不過話雖這麼說,春墨還是象吃了定心丸一樣,不似來時那麼焦躁了。


  等雨小了些春墨告辭走了,潮生掩上門,只覺得和她說這一會兒話,比釀楊梅酒時連幹了一天的活兒還累。


  春墨這個人一向不怎麼藏得住心事。她擔心四皇子,所以她到處打聽,惶恐難安。


  潮生摸了摸胸口。


  她心裡也難安定。


  可是她就沒象春墨這麼喜怒形於色。


  難道是因為她對四皇子,不如春墨那樣關切嗎?


  不……她也關切。


  昨夜裡她還做了惡夢,見到四處都是一片汪洋,她站在小小的一塊乾地上,依稀知道自己要找人,可是卻不知道那人在哪裡,該如何去找。她越來越急,就想往水裡跳下去的時候,一驚就醒了過來。


  那會兒四面黢黑,外面雨嘩嘩的下,彷彿這個世上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下半夜她就沒怎麼睡著。


  連日的大雨,京城的菜價也漲了起來,米價也漲了。自然,對於皇子府來說,還不至於要去買米買面,可是菜蔬魚肉總是要買的。採買回來抱怨,說雞蛋都買不著了。廚房的婆子就笑:「噯喲,下雨天兒這母雞也歇了喲,要到晴天才下蛋呢。」


  一屋人都笑。


  母雞歇不歇不知道,但是這的確是因為大雨造成運輸不便。京城的米糧供給主要是靠河運,菜蔬也都是周邊來的,即使是在現代,大雨大雪天氣,菜也是又少又貴的。


  大雨又持續了數日才停歇,太陽一出來,天氣陡然變得酷熱。因為大雨使城中積水,氣溫又高,比先前更加悶熱不堪,蚊蟲滋生。


  京城已經如此,不知南方又是如何。


  好在,天放晴之後,四皇子終於有信傳來。


  那是一個讓所有人都精神振奮的好消息


  四皇子要回來了。現已動身上路,不日即將抵返京城

  按現在送信的速度看,如果發信時四皇子已經動身,那回到京城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府里頓時人人臉上帶笑,連溫氏的笑容都多了,一面張羅著打掃院落收拾屋子,一面差人去打聽,究竟哪天能到,好派人去迎接。


  春墨笑嘻嘻地跑來:「潮生,你倒說得真准。殿下果然吉人天象啊。」


  潮生點頭說:「姐姐說得是,殿下自是有福之人。」


  四皇子平安當然是好事。


  不過,他回來后,皇帝會是什麼態度呢?是心疼兒子受了一場罪,還是會覺得他德才不足,頭一次出去就發生這種事情?


  帝王的心術不是旁人能揣測的。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四皇子說到就到,收到信的第二天夜裡,四皇子就回來了。


  潮生從廚房回來,剛走到自己房門口,門廊的暗影下有個人喊她:「潮生。」


  突如其來,潮生嚇了一跳,本能朝後退了一步。


  那人從陰影里走出來,他一身風塵僕僕,潮生差點兒認不出他來。


  「小順?你,你怎麼回來了?」


  小順咧嘴一笑,他黑瘦了,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那些慢慢說,殿下也回來了,不過這會兒晚了不想驚動人,你去給弄些吃的來吧,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了。」


  「好,好。」潮生慢一拍才想起:「殿下也回來了?」


  「嗯,」小順沒多說:「回來把吃的送到書房就行。」


  「我這就去,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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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評真快樂……真希望每天從早到晚都有回貼可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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