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黔驢技窮 黃破嘴求和不成
太平灣到太平城三四裏的平野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死人。其中十之八九都是陣亡的“東粵國”番漢軍隊,一輪炮擊引起的恐慌巨大,但造成的死傷有限,最多不過百人。最主要的殺傷還是兩個決死營上岸衝陣後形成的,一番砍殺直接陣斬的約有七八百人,混亂中失散的、逃遁入山林的不知有多少。一開始太平城的番漢聯軍傾巢出動,總數足有五千多人,戰後緊急收攏,回到城裏的已經不過三千五六百,實已經大傷元氣,再沒有陣戰的實力,更沒有勇氣了。
相比之下,兩個決死營的損失微乎其微,全程都在追殺,罕有遇見有力一點的抵抗,戰後清點,連死帶傷也沒超過三十人,這對他們而言無關痛癢,幾乎還不如一場械鬥的損傷大。
灘頭輕易奪取以後,戰船得以有序進港,全軍乘機快速登陸穩固陣地。
包括水手在內,全軍共編為六個正兵營,十一個材勇營,兩個決死營,總計接近一萬人,各自按照營號排列。
黃破嘴眼睜睜的看著從中興社的戰船上源源不斷下來的隊伍,十幾個方陣鋪滿了幾裏寬的海灘,幾乎望不到頭。這支隊伍不僅從氣勢上遠蓋過自己的軍隊,連人數也是自己部下的兩倍以上。
越看越心驚,越看越絕望,黃破嘴惶急無措之時,環視四周,見一名下等貴族急驅走過,忽然靈光一閃,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喃喃自語道:“請和,請和……對,不如請和!”
“李若愚,快上前來!”這李若愚就是剛剛走過的下等貴族,本來是個占城國的土生唐人,父祖都是走海的商賈,慣在廣州與占城等地往來,李若愚生在占城,後被占王譴去與真臘國打仗,敗後又被張鏑送來呂宋。這人素有些才幹,還能識文斷字,義理通達,辯才無礙。不過蒲家係掌權,土生唐人被邊緣化,李若愚的才能無處發揮。黃破嘴眼毒,卻是早就曉得此人的能力。這下若要派一人往敵營中去,非此人不可。
……
咯吱咯吱,太平城城門打開,卻並未見有軍隊開出,隻走出一人,高舉雙手,往中興社的大軍陣地走來。
“請勿放箭!東粵國使臣求見上國大將軍!”李若愚慢慢走著,高聲解釋,隻恐一不留神一箭飛來就要了他的小命。
“總理,是黃破嘴那廝派人過來了!”
“帶進來吧,看看他耍什麽花招!”
張鏑端坐大帳正中,臉上是慣有的沉穩淡定的神情,端詳了一陣帳下帶進來的這個人,此人中等身材,麵黃微須,一說話卻是一口清楚的西南官話,但聽不大出來具體的口音。
“下國使臣拜見上邦大將軍!”李若愚不清楚該怎麽稱呼張鏑,索性稱大將軍應該沒錯的。
“荒唐至極!可笑至極!呂宋本我中興社一外島,黃氏竊據,竟然還敢妄稱王號!”張鏑哂笑一聲,對黃破嘴的執迷不悟無力吐槽。
“我東粵之國,遠隔中土。山川封域既殊,風土人情亦異,世為荒蠻之地,民無王化之教。直至陳王肇造我國,黃王繼之奉土一方……”
“行了,休說那些無用的,直說,黃破嘴喊你來作甚麽?”這李若愚還真是個有趣的人,還能編出這麽一套瞎話來自娛自樂。不過張鏑沒興趣聽那一套“東粵國”的曆史,擺擺手讓他停下演講,引入正事。
“我王譴小臣來,是請上邦罷兵休戰,下國願修臣職,犒勞大軍,此後年年供奉不絕!”
“天大的笑話!呂宋本為我有,今我大軍自來取回。要你修甚麽臣職,獻甚麽供奉!?”張鏑是真心好氣又好笑,事到如今黃破嘴還在做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當初殺人奪地扣船事情已經做下了,中興社此來就是取他狗頭,怎會因一句求饒就罷兵回去?
“我王有言,若能保全東粵數萬生靈,情願自去王號,為上邦鎮守此地,做一牧民之臣!”李若愚自知中興社沒那麽容易罷兵,一開始提的條件高一點,隻為後麵好講條件。
“多說無益,奉勸你家主人,要麽自縛雙手出城受死,要麽我軍攻進去自取他首級。唯此二者,別無選擇!”張鏑不是那麽好糊弄的,稱臣請降拖延時日的法子在他這兒不靈。
“小臣還有一言,請將軍思之:今堅城猶在我手,執戈之士尚有數千,城中之民不下二萬,上邦若執意興兵,利鈍難料,還請大將軍詳察!”
這是屈膝求和不成,還想露出點硬的來了。
“嗬嗬,黃破嘴手下倒也有人才,你喚何名,現居何職?”張鏑對黃破嘴的求和沒什麽好談的,但這求和之人到讓他有點興趣,在這麽個荒僻之地,竟能有人能夠不卑不亢縱橫遊說,說出一套一套的道理,難得的很呐!
“小臣李若愚,忝居東粵國相之職!”李若愚隻是個下等貴族,黃破嘴病急亂投醫派他出使的時候,臨時給他安了一個國相的位置,實質上都是空的。李若愚自己也知道,但還是接了這麽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好個李若愚,我也送你一句話,攻城之時,刀槍無眼,且去好好藏著,莫要輕易出來枉送了性命!”張鏑有愛才之心,這算是一種提醒,隱含的意思是倘若他命大,能活過攻城戰,事後說不定還要用他。
李若愚被打發了回去,讓黃破嘴可以死心了,不過他的性命倒還不會這麽快就丟了,中興大軍沒有訓練夠之前是不會攻破城池的,他還大可以多存幾天幻想,再掙紮一陣。
張鏑爬上黃破嘴為防海上敵人設置的望樓,往回看卻也正好能看見三四裏外的太平城的景象。
這城池規模差不多兩三裏方圓,城牆高不過一丈五,就是在原來的太平寨基礎上擴建而來。牆體是土石結構,不過番民不懂得夯土技術,差不多就是石塊與泥巴糊在一起疊起來的,等到了雨季下兩場暴雨,估計就要坑坑窪窪,很多地方都得塌。此時看起來卻也像那麽一回事,應當是驅使番民用了不少的人力建成的。城上調兵遣將,來來回回的甚為熱鬧,一副緊張備戰的架勢。
“看來黃破嘴準備的差不多了,咱也該上場了!”張鏑走下望樓,雲淡風輕的與從人說著,混不像來打仗的,像是來此地郊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