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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以石擊卵 擁萬眾長驅直下

  周黑炭的前軍出發數日以後,張鏑親率的主力大軍也從淡水河口啟程出征。


  主力抵達望鄉石之時,前軍已將方圓二百裏範圍內的海域探查明白,哨船最遠前出到七百裏外的太平灣北沿,一路上除了幾隻土著人的捕魚船,沒有遇見任何敵人的軍事力量,可見太平寨的黃破嘴忙於改朝換代,對中興社的征討一無所知,海陸防禦都極為鬆懈。


  這與張鏑的預料一致,太平寨的叛亂終歸隻是疥蘚之疾,中興社以雷霆萬鈞之勢自可將其一擊而破。


  但浮在表麵的問題隻是小問題,某些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東西可能才是問題的根源。表麵上看南呂宋的變亂就是黃破嘴等人的野心所致,但深層的原因卻是中興社對呂宋的影響力缺失,留下的權力真空讓野心家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如果僅僅以軍事壓服,並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等到大軍撤出後風險仍然不會消失,剿滅一個黃破嘴,可能還會出現李破嘴、王破嘴。


  北呂宋望鄉石的情形就可以與南呂宋太平寨的問題相互印證,通過周黑炭短短幾日的整治,所暴露出來的問題一點也不比太平寨小,在向張鏑匯報時,周黑炭總結了四個主要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拉幫結派,搞團團夥夥,一千多流放者原屬於二十八股海盜,如今則結合成祝英枝、呂三彪兩股互相對立的團夥。第二個問題是目無法紀,肆意妄為,中興社的組織和規矩在這裏蕩然無存,完全是無法無天的混亂情況。第三個問題是內耗嚴重,私鬥成風,這是最嚴重的問題,根據統計名冊,本地流放者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一人,這番集中監押清點卻隻有一千零六十五人,短短三個月損失二百五十六人,基本可以確定是內部械鬥致死。四是不事生產,做等靠要,數月以來,望鄉石據點不論在開拓、屯田還是貿易方麵都毫無進展,每月坐等補給,混吃等死,稱之為蛀蟲並不過分。


  “三個月損失兩百五十多個人!調查清楚了嗎,是內鬥而死?”張鏑聽了周黑炭的講述,最吃驚的還是流放犯們竟然內鬥得這麽凶,死人如此之多。


  “這些滑賊沒有人承認械鬥死過人,但經詳細調查已知,前段時間望鄉石拉幫結派爭奪甚為激烈,死的人定不在少數!前兩日還死了兩個,同監室的眾口一詞都說是意外,一個說是躲貓貓死的,一個說是喝水嗆死的。但躲貓貓能躲出滿身烏青,喝水能嗆斷三根肋骨嗎?顯然又是鬥毆致死的事件。”


  “這些賊皮是力氣太多沒處使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傳令下去,大軍南征,就讓他們打頭陣!”


  呂宋的問題,張鏑做過思索。為什麽中興社的其它地盤都發展有序,偏偏這裏亂象迭出?不論南呂宋還是北呂宋都出現了那麽多意想不到的變故,那肯定是原先采取的策略已經不符合當前的發展了。那麽過去那種粗放的開拓方式就必須做些改變,以中興社的全局來看,呂宋是最適合作為大後方的,大後方的定位顯然需以建設為主,而流放犯們並不適合建設。根據流求的經驗,將來必須得移民實邊,譴文官統治,走編戶齊民的路子,再以三級兵製規範軍事,隻有如此才能徹底杜絕變亂的因素。

  本次大軍南征正是實行改革的良機,不僅可將南呂宋蕩滌一遍,也正好將北呂宋的刺兒頭們收拾服帖了。


  周黑炭從張鏑那裏匯報回來就往各流放者營地傳令:“總理有令:望鄉石各隊各甲各流放人等,歸降以來,不思改悔。勇於私鬥、怯於公戰,本來罪皆該死。念在大戰將至,我社用人之際,許你們將功折罪。若還敢目無法紀,定斬不饒!”


  根據張鏑授意,望鄉石一千餘流放者編為甲乙兩營,營號為中興社摧鋒決死營,決死甲營營將祝英枝,決死乙營營將呂三彪。兩個營是競爭關係,戰後隻留其中一營編入正兵,另一營不論將兵一律流放到窮及險惡之地充作苦役。這麽一來無功就是罪,誰都沒了退路,想避免發配去做苦役的命運,唯有死戰而已。


  在望鄉石停留兩日,留下兩千材勇守衛據點,南征大軍向著太平灣長驅直下。


  大軍有正兵三千,材勇五千五百,船隊水手二千餘,加決死兩營一千餘,總計有兵力一萬兩千多人,出去留守材勇二千仍有一萬之數。全軍搭乘各類戰船五百餘艘,其中千料以上炮船近三十,旗艦更達到五千料之巨。對付區區一個太平寨的叛亂,動用的力量著實太強大了些,就如拿一個大鐵錘去打雞蛋,實有大材小用的意思。張鏑考慮的也不是敵人夠不夠強、該怎麽打的問題,反而是擔心敵人太弱,達不到鍛煉隊伍的目的。


  ……


  野心家的悲劇往往是因為實力與野心並不匹配,實力太小而野心無限大。


  黃破嘴通過政變擁戴兄長黃猴子為太平寨之主,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半月。與過去陳三甸的遮遮掩掩不同,黃氏兄弟毫不避諱國王的稱號,反而公然建國稱製,定國號為東粵國,意思是呂宋在黃家的祖籍粵地之東,以示不敢忘本。改太平寨為太平城,定都於這唯一的城中。名義上開國大王黃維政(黃猴子)在東粵國至高無上,擁有呂宋的一切。實際上監國王弟黃維德(黃破嘴)的權力或許更大一些。


  因為黃猴子沉迷於酒色無法自拔,即使偶爾有了興致處理朝政,也往往是在朝堂上與文武大臣們賭上兩局,甚至後宮的嬪妃們都輸掉了幾個。


  相比而言,監國王弟黃破嘴則有節操多了,這王國費了自己多少心機才得來,自然要珍惜不少。入主以來,肅清陳王舊臣、整頓番漢軍事、梳理治下番部、開展海上貿易……頗有一番勵精圖治的意思,如果不考慮其立場問題,真算得上是個可用之才。但思想歪了,能力越大越反動。黃破嘴對中興社充滿了敵意和戒備,施政過程中處處注重“去中興化”,軍事上更加警惕中興社可能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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