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偵查敵後 窺東海知己知彼
從金山出海,北距海州八百餘裏,一路上,前半程都還是大宋的地盤,過了淮河河口便是元軍控製區了。
船隊攜一月之糧,沿途基本不停,沿著海岸揚帆走了三日,領航員表示已接近海州地界。找了一處小河港停船,找來當地漁家問明地分,此地在東海軍以南五十裏,乘船半日就可到達海州地界。
海州本是宋、金之間交界地區,正因位置重要,所以在一百多年內,被宋金兩國往來割讓了三四次。以海州為中心,周圍還有若幹小城拱衛。往南有朐山、石秋兩座小城,往東則是東海軍。
其中最重要的是東海軍,它並不是一個軍事編製,而是作為行政區的名稱。宋代軍州並行,往往在軍事要地設“軍”,相當於州一級的行政單位。東海軍就在黃河、淮河入海口形成的三角洲地帶。因為其控扼黃海要道的地理形勢,素來為兵家所重。要想從海路攻海州,就必經東海軍。而且船隊若要進攻,必須要有前沿據點,該地各島嶼之間多有良港,是最合適的目標。
東海軍並不與大陸相連,而是由一係列島嶼組成,島上有名山,稱為鬱洲山或蒼梧山,東海軍治所就在蒼梧山西側,隔著黃、淮水道與海州遙遙相望。多年來,由於沂、沭水挾帶泥沙的填積和黃河南徙奪淮入海後帶來大量泥沙,東海軍平地範圍日益擴大,與大陸也越來越近,有逐漸相連的趨勢。但此時仍有水道相隔,與海州之間必須以渡船往來,若切斷渡口,隔絕往來,元軍的騎兵無法支援,東海軍就自成一體了。若元軍以水師來攻,那就正好可以遂了張鏑的願。為此,想要達成襲擾元軍後路的戰略目的,首先需拿下東海軍,也必須拿下東海軍。
打仗要謀定而後動,既入敵境,諸事都不得不謹慎行事。幾千人的大船隊顯然是太招搖了一點,在敵勢不明的情況下,肯定不能冒冒失失的全軍出動,以免打草驚蛇,那就要先遣精幹力量往東海軍偵察敵情。
偵查的人選,首先就排除了何紹基、李奇等老兵,因為他們臉上的刺字太過顯眼,還未進城就要被抓起來。胡隸作為主將,當然不能輕易遠離大隊。而陳閔、褚世堯等人則太過粗獷,幹不來這樣的精細活。於是,這個任務仍舊當仁不讓的落到了張鏑手上。
船隊被隱蔽在一處僻靜的小漁村,張鏑也做好了出外偵查的準備,臨行還要選幾個隨從,基本還是要從親衛隊中挑。張鏑的親衛隊已經變動了很多次,有不少被下放到軍中領兵,也不斷有新鮮血液加入,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但出外哨探並不是勇敢善戰武藝高強就可以,還必須機警敏銳能隨機應變。自葉承南下,張鏑身邊少了一個獨當一麵的人才,但新人一直湧現,一直不乏智勇之士。
張鏑召集親衛們列隊候選,二十名勇士個個期待地看著他,躍躍欲試,作為精英,自然是聞戰心喜。張鏑對部下們精神狀態比較滿意,環視一圈後,就開始點人:
徐奎!
周黑炭!
枚成!
蔣武!
被點到的人興奮的高聲應到,向前一步出列領命。沒被點到的則垂頭喪氣,滿臉失望。
外出哨探不是趕集,當然不是人越多越好,所以帶上四個隨從就夠了。這四人中,徐奎是葉承之後張鏑身邊新的衛士長,很是精明強幹。周黑炭則是個膚色黝黑的小夥子,貌不驚人,看起來很像是沿海漁戶,在昌國剿匪時就曾參與過對龍王島、桃花島的哨探,沒有出過什麽差錯。枚成與蔣武則是新進侍衛中較為得力的兩個,稍加鍛煉當是可用之才。
張鏑為首,帶四名隨從,組成了五個人的哨探小分隊,馬上擇船出海。不過大海船太過拉風,哪怕是少小些的蒙衝、車船、多槳船也明顯看起來是戰船樣式,不適合低調行事。最後還是找了一隻小漁船,搬上幾大筐魚獲,以周黑炭在前駕船,做出打魚回去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像那麽回事。
黃海水勢平穩,一路微風陣陣,催動小帆船不緊不慢的向北徐行,五十裏路小半日就到了。
東海軍的渡口碼頭頗為繁華,做各種生意的人來來往往,外來的人也不少,多半是海州方向的。周黑炭等人裝作尋找老主顧的樣子,在來來回回繞著東海軍西側水道兜了好幾圈,張鏑等人暗暗記下沿河各處要點,悄悄測了各處渡口河道寬度,水深、水流情況,心中則暗自模擬將來攻擊時的進取策略。
一陣兜轉,費了不少時間,直到碼頭快要散市,才將那幾筐不大新鮮了的魚獲低價盤給了一名水產牙人,做完生意,五人帶上了一身腥氣又往軍州城內去。
這東海軍城起初設於紹興年間,是為防備金人從海路南下而建造的。後來宋金爭奪,互有勝負,城池幾度易手,幾度破壞重建。現有的夯土城牆是端平年間重修過的,高約三丈,周長不到三裏,是個小城,最多可容納幾千戶人民。不過基於軍事考慮,城中原本有駐軍一千多人。
今年二月,東海軍投降元朝,隨著元軍重兵壓向南邊,這裏成了後方,防衛功能逐漸下降,其中駐軍也不斷被抽調出去。按照目前張鏑等人的偵查,城中最多就幾個百人隊,不會超過三百名士兵,其中還多有老弱,這麽點防守力量,破城不難。
五個人分頭四出,張鏑與周黑炭往南,徐奎、枚成、蔣武往北。
張、周二人兜兜轉轉到了東海軍最南端的沿海地帶,這日天氣晴朗,幹燥炎熱,二人正覺口渴,水壺卻空了,遠遠望去見前方有一個大莊子,不如去討碗水喝。
到了莊前,卻見莊門傾頹,裏頭更是朽壞不堪,進去一看空無一人,二人悻悻然欲返,周黑炭卻忽然發現院中有口水井,旁邊水桶還在,連忙打起一桶來,急不可耐灌了一大口,但水剛入口就噴了出來:“這水怎麽又鹹又苦,哪裏能喝!”
“鹹水?”張鏑聞言用手沾了一點來嚐,果然鹹苦,與海水無異。
“那就對了,這麽大的莊子被廢,定是因為水不可用,莊民遷往他處了!”張鏑猜道。
出莊一看,這地方果然三麵臨海,估計地下水被海水滲透了。
“真是塊絕地!”張鏑輕輕自語。
“公子說什麽?”
“沒什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