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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蒙召進京 小朝廷頒賜出身

  到家第二日,張鏑經與家人商量,決定由葉承護送全家往昌國去,自己孤身去臨安選官。


  張秀山老先生雖已被兒子說通,仍有些勉強,隻是同意去那破島上看看老兄弟胡隸,房子田產請族人叔伯兄弟代為看管,隨時可以回來的。


  因張秀山慷慨好義,不以財帛為念,培養兒子更是下了不少本錢,因此家道中落,並無多少家產、仆役。此時張家人口不多,隻有張鏑父母妻子,外加一個老仆張叔,及張叔的婆娘黃氏。


  一行人先往碼頭包了一條客船,一起從婺州碼頭出發,船隻出城由婺江匯入蘭江,七八十裏後又從蘭江匯入富春江,一路上河水基本都是從南至北走向,順流北上,隻用了三日就到了錢塘江。


  在錢塘江分道,在此張鏑要獨自上岸去臨安城中,其他人則往東去。臨別前張鏑仔細叮囑葉承,路上諸事小心。葉承一力保證,必將老太爺、老夫人及家人平安送達。


  葉承隨張鏑日久,已曆練的沉穩幹練了許多,而且老家包的船看著也還穩妥,肯定不至於像上回那樣半路起歹心。但此去昌國還有數百裏,總還要擔心出點意外,下岸後,張鏑遠望著客船遠去,才回身往城中走去。


  到了臨安城中,帶上朝廷相召的文書,先去學中報了到,恢複學籍和食宿供給,這次學官辦事效率極高,登記後當天就向上呈文,顯然是有人來打過招呼。


  辦過報到手續,就回住處等候消息,尚未將房間整理好,就有兩人來訪。


  其中一人未進門就先聞聲,“礪鋒兄,可讓我們等的好苦!”


  張鏑聞聲出來,與那二人相見喜悅。


  你道這二人是誰,原來是張鏑往日的至交好友,先發聲的一人姓康,名棣,字子華;後一人姓葉,名李,字舜玉。原本都是國子監生,與張鏑同學,向來最是投契。前情已知,張鏑第二次上書時,應者寥寥,康、葉兩人就是其中最後的支持者。後來張鏑入獄,康、葉也同樣被貶斥,革了學籍、驅逐回鄉,責令地方官嚴加管教。


  而今情勢變化,賈似道既敗落,張、康、葉這些原本的反對者都被推上前台,重新啟用,成了上位者用與前任決裂的標誌。


  康、葉二人遭貶逐後一直都在本籍,因此朝廷下文相召就來臨安了,比張鏑早了一個多月到京,久等他來。


  三個誌同道合之人久別重逢,實為人生樂事,一同尋了一個酒館,點了酒菜,小酌幾杯,權為張鏑接風。三人皆有報國大誌,而時務之才又公認張鏑為首。這半年裏張鏑更是經曆了比常人一生還要豐富的各種事情,他邊飲淡酒,邊娓娓道來。二人隻聽他說到江中殺賊、昌國剿匪、親探流求、瓊島訪仙、安南救人、真臘用兵、澎湖建製、岱山整軍.……

  就如聽著引人入勝的傳奇故事,康棣、葉李二人一邊聽一邊神情變化,忽而緊張、忽而驚異、忽而欣喜,完全代入其中,身臨其境。一件件事,都是那麽讓人心潮澎湃,相比之下,自己在家被官府監管,就如坐井觀天,完全虛度了大半年的時光,不禁對張鏑又敬佩又羨慕,感慨萬分。


  三人飲酒談論、都已微醺,直至小店打烊才相扶回去,第二日仍舊聚在一起,就如過去求學時候一樣形影不離。


  又過了一兩日,學官來請,要三人去禮部報到,一同受試。


  這是個既定流程,隻為符合國家選材規則,卻並不影響結果,試過一篇策論,兩篇詩賦,加數道經義。


  三人出場後,考官當日評卷,上報太後親筆圈了名,既成的程序十分簡潔,孤零零的張了一榜,然後又有報子敲鑼打鼓去學中報喜。

  張鏑自然是第一,賜進士出身,授從九品上文林郎。康、葉二人皆賜同進士出身,並授從九品下迪功郎。都發下早已備好的官服告身,這之後有一個除去百姓服裝,換上官服出來行禮的過程,稱為釋褐,也就代表著某個人正式成為朝廷命官了。


  宋時官員有官職和差遣,官職一般隻代表等級決定待遇,差遣才是實際的職務和可行使的權力。兩者有一定關聯,但並不絕對對應,就比如一個人享受副縣級待遇,但他的工作其實是正科級局長。


  文林郎和迪功郎都隻是散官或者說寄祿官,代表有了官員身份,而不是具體職事。元豐改製時定官階為三十七階,文林郎為第三十三階,一般可授縣令之類官職,迪功郎則為最末第三十七階,一般可授主薄、縣尉之類。


  大宋官製又分“京朝官”和“州縣官”,但並不是朝參的就是“朝官”,在京的就是“京官”,地方上的就是“州縣官”。它指的並不是任官的區域,而更多是指代官職大小和前途的高下。朝官指從七品以上的高中級文官,“京官”指八、九品低級文官。“州縣官”又稱選人,也多為八九品,雖然與“京官”品級相當,但前途大不一樣。


  宋代士人入仕,基本上都要經過“選人”階段,許多人甚至終身是“選人”,隻有升改為京官,稱為“改官”,才能得到升遷中高級官員的機會。士人考中進士後,通常隻有前三至五名的寄祿官稱為低級“京官”。第六名以下的絕大多數進士的寄祿官稱,都是“幕職、州縣官”,都屬“選人”,所有七階選人須三任六考,用奏薦及功賞,才得升改為“京官”。


  張鏑與康棣、葉李都是特科的新進士,初入仕途,三人自然還隻是官員中的“選人”身份。


  對一般選人而言,有了官階隻是第一步,更重要和更難的是獲得差遣,等差遣的過程全憑運氣和人品,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一等就是好幾年。


  作為低級選人,張、康、葉三人原本不需引見,全程隻要禮部官員接待即可,朝著大殿唱名行禮也就罷了,並不會有皇帝接見答問。


  但陳宜中為表示優容,特命引見三人,當然不是去見五歲的小皇帝,也不是去見六十多歲的謝太後,而是由右相陳宜中代勞。


  三人在禮官指引下依序參拜了這位現今朝廷的實際掌權者,陳宜中很溫和,充分顯示了對年輕人的關心和愛護,令康、葉二人感動不已。


  但張鏑對這位大人物卻印象不佳,因為引對的短短一刻鍾內,陳宜中屢次提到賈似道對三人的迫害,又暗示是他為三人平反,極盡拉攏之意,卻無一句為國為民之語。


  國勢如此,作為宰相的人想的還隻是爭權奪利,而不是挽救這個將要傾覆的大宋江山。他簡拔三名年輕有為、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或許利用之意更多於愛才之心吧。


  張鏑本就沒打算依附誰的權勢,通過走誰的門路坐上高官,引見之後更是對朝堂中的“肉食者”感到失望。


  所以當康、葉二人問張鏑對陳相公的看法時,張鏑隻回答了一句,“陳相公有智慧,但不是救時之人!”至於誰是救時之人,不需去說,隻在張鏑自己心中。


  康、葉剛從宰相接見的興奮中恢複,聞言也不禁思索起來。


  時間已到了七月初,離開昌國半個多月了,張鏑打定了主意要早些回去,他不能在這裏幹等著差遣下來。前線傳來的一份戰報則更促使他即可就起身回去,戰報是從鎮江的焦山戰場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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