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美佳人三
那白爾瑜看見倚風笑,如同家裏的王霸短腿馬一樣,鼻子裏猛然噴出一聲冷哼。
婦人道:“既然都是認識的,那就趕緊坐下吃飯。”
青絲雪攜著倚風笑款款落座。
“吃飯。”男子出聲道。
倚風笑一點也不客氣,雖然身上還有些疼痛,但是他這種潑野性子,那裏是這點小傷小痛可以阻止的?
白爾瑜筷子伸向獐子肉,倚風笑便迅速比他先一步夾走,白爾瑜不想與他計較,轉手伸向雞蛋花,倚風笑又先他一步。
“騰!”白爾瑜忍無可忍,起身喝道:“你這個人怎麽回事!!”
倚風笑擺擺手道:“沒辦法,你吃的我都想吃。”
白爾瑜的手壓向了身側的打魂鞭,眉間聚著一股戾氣。
婦人趕緊出來做和事佬,道:“罷了,罷了,都不要再吵了,飯菜都要冷了,還不趕快過來吃?這裏不僅有獐子肉,還有兔子肉呢,不過來可就浪費了老婆子的一片苦心。”
說是老婆子,哪裏有一點老態?分明隻是三十多歲的樣子,隻是為了緩和關係的戲語。誰知兩人反倒順著台階而下,反倒是越發爭鋒相對。
青絲雪將他身後的竹骨綢傘遞給倚風笑,倚風笑終於見著自己的小寶貝,開心的抱在懷裏,道:“我今日可是有武器的,誰還怕你?”
白爾瑜縱身飛往院外,倚風笑也跟著往外飛去,立在樹梢之上。
兩人的衣衫翻飛,神情肅穆,頗有些仙俠模樣。
“你說你這人,怎麽這樣煩人?”倚風笑撐傘而立道。
白爾瑜打魂鞭垂在腰間,淡紫色的光芒縈繞在上麵。
“分明是你無理取鬧,非要處處與我作對!!”
“無理取鬧的是你好不好?一來就飛著一條鞭子襲來!!你還要不要臉?”
“明明是你欺壓百姓在先!!!”
“我說你的眼睛是落在娘胎裏了嗎?分明是那人……”
“別提我娘!!!”
一言不合就開打,白爾瑜火爆的嬌蠻公主脾氣,一鞭橫空甩出,倚風笑長傘一擋,那鞭子遊蛇一般繞著傘骨爬上來,倚風笑便把拿傘一扔,瞬間竹骨綢傘光芒大盛,將打魂鞭硬生生震了出去,然後傘合上回到倚風笑手上。
倚風笑震袖而起,飛到他身邊,操著傘就往他屁股上打去。
白爾瑜原本以為他這一傘下去,自己無非就是傷筋動骨。豈料這傘不偏不倚打在自己的屁股上,瞬間羞憤壓過了疼痛。
“你你你!!!混蛋!!”
說著提鞭就往他身上抽去。
倚風笑黑發披散,笑得一臉明媚:“你這樣的孩子,我來好好教教,不聽話首先就應該打屁股!”
白爾瑜一張俏臉羞成猴子屁股,追在他身後,勢要將他打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倚風笑囂張大笑,拿著傘在樹林之間穿梭著,忽見前麵停著一頂華麗的轎子,步履慢了下來。
而白爾瑜見到那轎子,大氣不敢出,對倚風笑低聲道:“過來,過來打過!”
倚風笑笑道:“才不。”
越是靠近那轎子,他心中的不安越發明顯,除了麵對青絲雪,他的心髒第一次跳得這樣快。
那頂轎子極其華麗,黃金的帽簷,檀木雕花窗,白色的紗幔上垂著一些玉石,風吹起紗幔的時候,它們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音,雖然不成曲調,但是格外清爽。
而那紗幔裏麵透著的人的隱隱約約的形狀,讓他覺得很熟悉。
還沒靠近,連袖便挎著一把雁翎刀陰沉沉的出來。
這把大刀,刀刃泛紫,傳聞是用驕傲的孔雀王的妖血鍛造出來的,刀刃堅不可摧、威力十足,有足以撼天動地的氣勢,在天機子新出爐的神兵榜上排名十七,因此連袖又多得了個諢名:連十七雁雀翎!
倚風笑看著那把大刀,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心中想著,若是自己這把斷刃不斷,在那老頭子的神兵上又能排上多少?
這把斷刃,以前是叫短刃的,因為第一次使用的時候嫌它太過短小,就起了個“短刃”之名,後來討伐紅家的時候斷成兩節,又取了個“斷刃”,若是刀刃有靈,一定會被這處處揭短的名號氣個半死。
連袖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陰毒道:“腿上傷好了?”
倚風笑知道他的意思是,若是莫不是又過來討打,回道:“你猜?”
連袖看著白爾瑜,叫他過來,道:“可有讓人欺負去?”
白爾瑜一見了連袖便如同耗子見到貓,聲音細弱的說:“……沒……”
連袖一掌拍在他身上,喝到:“男孩子,大聲說話!”
白爾瑜立馬腰杆挺直,雙眼緊閉道:“沒!!”
連袖這才放過他,轉而看向倚風笑,道:“可是皮癢了想讓我抽?”
倚風笑心中為白爾瑜默哀著,若是誰攤上這樣的舅舅,怕真是倒了十輩子的黴運,說起白爾瑜,前世的記憶還是有一點的,隻是那個時候他還尚在繈褓,皺巴巴一團完全看不出模樣,沒想到倒是長得像他母親——連衣。
“我說,你倒是收收,轎子裏坐的何人?”
倚風笑看著那略顯單薄的身子,一股熟悉的感覺,那個人他一定是認得的。
連袖道:“她豈是你能看的?”
“什麽意思?”倚風笑問道。
連袖依舊是陰沉沉的樣子,道:“字麵上的意思。”
“若我今日非要看呢?”
連袖道:“你以為我會隨你願?”
兩人對峙著,那轎子裏的人或許是等得不耐煩了,竟自己走了出來,輕聲叫到:“袖兒……”
那一瞬間,倚風笑的動作停滯了,就連呼吸也忘了。
連袖看著他的傻樣,出手拍了拍他,道:“看呆了?”
倚風笑道:“……娘親……”
那女子的神情一頓,柔聲道:“小公子認錯人了吧?”
倚風笑一頓,苦澀的笑道:“嗯,失言了,莫要見怪。”
不可能的,陌羽衣早就死了,眼前這人雖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怎麽可能是她?當年她就死在自己的麵前,更何況,陌羽衣怎麽可能這樣溫柔?
倚風笑安慰著自己,卻依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人。
等青絲雪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呆若木雞的倚風笑,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有點恍惚,隱約覺得他有點像一個人,卻是怎麽也想不起。
“怎麽了?”青絲雪出聲問道。
倚風笑搖搖頭。
連袖不管他們,讓白爾瑜向農夫道了別,偷偷留下一點銀子之後,兩人坐上轎子走了。
而倚風笑依舊在哪裏呆愣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已經走了。”青絲雪淡淡的說。
倚風笑隻是呆呆的點頭,青絲雪便一手抄腰,一手抄腿,將他橫抱起來。
倚風笑這才反應過來,掙紮了一會兒,就幹脆讓他抱了。
與其想娘親的事情,不如先糾結一下自己到底斷不斷袖這個更為嚴肅的問題。
倚風笑問道:“青絲雪,你是斷袖嗎?”
青絲雪糾結了一小會兒,道:“不是。”
“哈哈哈,我要是斷袖怎麽辦?”
倚風笑的心沉到穀底,幹笑著打破這樣的尷尬。
青絲雪看著他,道:“沒事的。”
倚風笑聽著他這句話,反倒越來越不好意思,人家認真把他當朋友,我卻當他是基友,想到這裏,倚風笑在青絲雪驚訝的眼神裏下了地。
“沒事的,我可以自己走。”
青絲雪在他身後愣愣的,說了聲“嗯”。
江家,闌珊處。
江離離望著一片溫泉氣息蒸騰的江家老宅,這裏她已經呆了很久了。
溫泉、楓葉,就是這裏的標簽,多年以來不曾變過,她曾為了這種小事而歎息。
“咳咳……”
江離離用白絲絹捂著嘴,感到一股粘稠的腥甜,輕輕一看,紅黑色的血液從白色的絲絹裏透出來。
“……又咳血了?”一位老婦人端著烏黑色的小盅上來,輕輕拍了拍她裹著紅色衣衫的脊背,“啊,瘦得可憐。”
江離離端著湯藥,一飲而盡,道:“最後幾幅了……”
老婦人點頭,問道:“為什麽要讓他們去找江離離?莫非你這樣的人還會在意些什麽親人子女?”
江離離吞了藥,口裏發苦,老婦人遞給她一顆紅棗蜜餞。
“畢竟也活不了多久了,偶爾也為江家考慮一下嘛。”
老婦人道:“你死了,要把江家還給江離離嗎?”
江離離望著這一片霧氣蒙蒙的闌珊處,道:“本來就不是我的,還有什麽還不還?隻是——不知道那孩子還會得來嗎?”
老婦人嗤鼻:“你當年做了那麽多過分、不可理喻的事情,那孩子也真是可憐。”
江離離伸手討著紅棗蜜餞,道:“還他一個太平的江家還不好?”
婦人冷哼:“你才是個真正的人渣!”
江離離笑若蜜糖:“這倒是沒有說錯嘛,都是我自作孽。”
婦人憂心道:“你們之間的恩怨要何時才能結束?”
江離離道:“不死不休?你也太小看他了吧,死了也休不了。不過,當年我身為畫師,殺的第一人就是你,這麽多年,我的摯友,你可恨我?”
她的眼神柔柔若清波,倒真有幾分江離離的樣子,江家的水色氣息。
婦人道:“……恨吧,所以看著你瘋了這麽多年。”
又忽然伸手將她抱住,摸著她消瘦的肩胛骨,思考良久,道:“果然,我還是恨你的。你殺我的時候,我才十八歲芳華啊,你卻讓我成功單身這麽多年。”
江離離哈哈大笑,道:“反正都要完了。”
婦人看向闌珊處爛漫的楓葉,點點頭。
今天是外門弟子與內門弟子合並的日子,四方聖地終於完全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