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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三緣相思

  經白木道長一提,眾人也回想起來,那時似乎真有刺激的硝石味彌漫在四周,隻是每個人都陷在驚慌中,並沒有注意到異樣。


  君無常甚感奇怪:“這是他們慕容家的地盤,原先我們也說好的,我們隻是……”頓了頓,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墨玊身邊的月蕖,忙轉了話題,“也不知這慕容老夫人到底是何意?今日根本不見她們慕容家的人身影!”


  月蕖冷眼一笑,道:“不知君掌門是否聽過一個故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若不做這隻蟬,也不能為諸位引來這黃雀!”


  “你……你什麽意思?”


  伽若冷瞥一眼,道:“什麽意思難道君掌門還不明白?背後捅刀不是你們名門正派最擅長的做法嗎?”


  “你們這些魔教的人,再胡說,休怪我不客氣!”君無常氣的咬牙,拳頭握了握,可頓時又被那銀發少年冰冷的目光所震懾,不敢上前。


  這人是西域魔教的左護法,功力如何未可知,可能坐上那護法位置,想必也非尋常之輩,君無常嘴上雖硬,可終歸不敢在此造次,隻是狠狠看著。


  墨玊不知何時插在兩方之間,道:“墨玊之前已言明,諸位若想安全離開,便莫要動什麽歪心,否則,這機關塔裏的暗卡,可不是裝著好玩的。”


  眾人甚至此言深有所指,那高冷的神情,卻顯得尤為護內,怪不得當日,蕭隨雲會指出,有他墨玊在,恐怕難以對妖女下手,如今看來,倒真如此!


  隻是不知這妖女和墨玊公子,到底是何關係?竟然可以讓公子為了她而不顧生死,跳下地塔!還不惜與眾武林英雄對峙,隻為了給她醫治雙眼!


  眾人心裏各有所思,卻也知道,如今身在這機關塔,早已生死難測,也隻有聽從墨玊公子的話,與那妖女相互合作。


  “墨公子所言不假,如今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想要安全離開此地,還需相互合作。”


  到了這一步,白木道長也不得不出言警告了,眾人更加不敢多言,隻跟著白木道長,一一出了這個密室出口,往那神秘的機關塔內行走。


  月蕖抬頭看了一眼墨玊,那人正笑顏與她相望,她皺了皺眉,她並不認為來到此地有什麽值得開心的,若不是臨出關前,師父將她攔下,她也不會折身前來,也不會半路遇到假扮她的銀狐,便將計就計,讓伽若將銀狐掉包,以她的真身來這兒。


  雖然有想過墨玊會出現在這兒,可真看到他與自己一同困在這地下機關塔,她又懷疑他的目的。


  “走吧。”伽若在耳邊輕聲提醒。


  她方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便不再看墨玊,與伽若出了洞口。


  一路暗道黑暗,也沒有什麽空氣流動,看來這個地下機關塔的確十分宏大。


  “有沒有覺得,我們已經路過這座石碑三次了?”前麵有人喊道。


  聞言,眾人皆是一驚,這道路雖然黑暗,但前麵有人舉著火匣子,還是能看清一點點,聽了此言,便都停了下來,隻聽那人說道:“走第二圈的時候,我便覺得不對勁,便用火匣子另一頭在這石碑上劃了一條線,你看,果然我們又到了這裏!”


  白木道長上前一看,果然有一條線,適才,他們的確已有大半個時辰,卻感覺,依舊在這條暗道上旋轉,根本沒有離開過。


  “小兄弟果然心細。”他誇讚了那人一句。


  那人低聲應了一聲,道:“現在可怎麽辦?”


  “莫非,是三緣相思陣。”墨玊想了片刻,道。


  如果這就是三緣相思陣,那也就是說,慕容歆給他看的那本機關塔設計圖,並非這機關塔最終的設計圖,按照慕容歆手中的設計書所畫,這三緣相思陣至少在第七八道機關卡,而現在,卻是第二道。


  “何為三緣相思?”白木道長轉身問墨玊。


  墨玊也點燃手中的火匣子,來回查看著暗道,果然見兩地相隔不遠處,便有一座石碑,石碑上,皆刻著四句話。


  “戰隼,去將這墓碑上的詩都按順序記下來。”他停在最近處的一座石碑旁,觀摩片刻,回頭吩咐道。


  戰隼領命下去,墨玊便起身,對白木道長道:“關於這三緣相思,也是由來已久。相傳,鬼穀山的鬼不朽前輩也是一位多情的男子,生前先後愛上三位女子,但都無疾而終,三位女子一位薄命,一位相忘,另一位他嫁,不朽前輩為情所傷,自覺終生難以走出這三段情緣,便創造下這三緣相思陣,據說,唯有勘破這三段情緣的人,方能走出這回形陣,我若猜的不錯,這裏隻有三座石碑。”


  蕭隨雲不禁皺眉:“那如何才算勘破?”


  情之一事,本就是冷暖自知,一人深陷九段情緣,自己尚且走不出,別人又如何勘得破?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們且看這位不朽前輩出的是何題吧。”墨玊淡笑。


  一刻鍾後,戰隼回來,道:“另外兩座石碑,分別是,年少初遇多深情,顰笑醉與驚鴻影,沉霜殘月偏獨行,今生何求惟光陰。還有一首,浮華褪去青衫隱,燭火相對到天明,清風霽月如相知,寄我相思到佛前。”


  “第一首是薄命,第二首是出家,便是相忘,而這一首,是他嫁。”墨玊輕聲念道:“鳳冠霞帔紅燭淚,不及心頭朱砂血,三生石上未留名,黃泉陌路不識君。”


  “這是何意?”君無常問道。


  “不朽前輩是想要我們幫他做出選擇,”白木道長意味深長道:“然而在他心中,也早已有了選擇,隻是,若我們與他所選不同,恐怕,便要葬身於此。”


  “僅憑這三首詩,我們便要選出他心中最愛的人,可是如此?”顧浮生似乎明白過來。


  墨玊對他點了點頭,突然有些奇想,道:“不如,我們先來為不朽前輩抉擇一下。”


  青琮:“如何選?這可是沒有回頭餘地的。”萬一錯碰了機關,豈不是要所有人陪葬?


  “各位莫急,墨玊也隻是想知道,在世人眼中,這三種情愛,究竟哪一種才是最深,最難以忘記的。”但見他張了張手,頗有閑情道:“各位可以從我的右手邊開始選擇排位,分別是薄命、相忘、他嫁,當然,這個選擇要由心,各位不妨閉上眼,選出自己的答案,或許,選擇人數最多的,便是我們要的答案。”


  如今危急關頭,這墨玊公子還有如此閑情雅致,眾人心中可是急的火燎火燎的,可偏偏他們都是凡人,便會為情所困,而所困者,無非這三種,墨玊所言,更是他們心中所想。


  月蕖本是抱臂觀看,卻被墨玊投來一眼。


  “你不試一試?”他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


  “不用,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是不感興趣,還是不敢?”


  月蕖不語,或許是心事被戳中,亦或許,是他離自己太近,她想要抗拒。


  “月蕖,你在害怕什麽?”他依然低語,盡是惆悵:“難道你忘了,你送我那四字麽?”


  聞言,月蕖身子一顫!

  各自安好!


  其實不用選擇,那日她便給了他答案,她與他,選擇了相忘於江湖,這邊是最深,又最難以忘記的感情。


  他又輕笑一聲,道:“月蕖,倘若這一次,我們出不去,你會害怕嗎?”


  出不去?

  這便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麽?

  她抬頭向他看去,竟看到他眼中有些許笑意。


  驀地,似乎心有靈犀一般,她清冷的眉眼有了一絲柔和。


  若這是最後的時光,她竟然也不覺得害怕。


  手上忽地一暖,竟是他伸手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那樣溫暖沁心,令人著迷。


  這一次,她不想放開。


  “公子,都已選好了,目前是第一種人數最高,就是不知公子和月姑娘,如何選擇。”戰隼走來,秉道。


  月蕖抬頭望去,卻發現伽若站在一旁,一如剛開始的自己,冷漠以對。


  她看了墨玊一眼,墨玊淺笑,鬆開了她的手,她便向伽若走去。


  “公子?”


  “各自安好,相見如初。”墨玊低聲念了一句,兀自笑了笑。


  戰隼頓時明白過來,看來,公子和月姑娘這是和好了?

  “伽若,你為何不選擇?”月蕖走到伽若身邊,問道。


  “我們魔教的人,不興這一套,怎麽,你決定了?”伽若若有所問,剛才,他一直看著她那邊,自然知道她與墨玊的小動作,不知為何,心裏略微有些不舒服,原本以為,出了關,到了西域的境地,就與這些人再無瓜葛了,可沒想到,最後關頭還是回到了原地。


  月蕖不知該如何回答,抬頭望去,與墨玊目光相望。


  “我不知道,隻是覺得,這樣也好,我和他,與別人不一樣,我不需要別人的感情,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我們隻要知道,對方心中隻有自己就好,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相忘於江湖吧,我們不會給對方帶來任何牽扯。”


  “當真隻是如此?”伽若卻不認同,人的欲望總是在膨脹,得到了一點甜頭,便會想要更多,怎麽可能永久這樣平衡?


  “伽若,你應該看得簡單一點。”月蕖對他笑道:“感情沒有那麽複雜,自己舒適就好,事到如今,我們隻是在尋求一種,更適合我們的相處方式罷了。”


  “是麽?不過你的情債還真多。”


  “什麽?”


  伽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過去。


  月蕖順眼望去,便見顧浮生臉色蒼白愈加,低聲咳嗽著,似乎感到她的目光,驚得抬頭望來,引得一旁的鳳青靈也狠狠看來。


  “他的選擇和你一樣,也不知是修了佛性的緣故,還是心態真有如此寬。”


  頓了頓,他又看向另一方,道:“當年南宮鏡的事,你為何不說出來,我看南瑾逸這小子被你折磨得,已經神魂不清了。”


  “如何說?告訴他,真正殺他一家的人,是他親生父親?”月蕖反問,一眼瞟過那渾渾噩噩的目光,道:“與其讓他痛不欲生,還不如讓他恨著我,起碼這樣,他還會有一個信念活下去,找我報仇。”


  “若他真找你報仇,你要如何?”


  “伽若,你難道忘了,這些人都是要尋我報仇的嗎?”她輕笑。


  兩人正說著,那邊也傳來戰隼統計的結果。


  “按照最後的結果,第一種,是大家的答案。”他望向自己的老大,有點忐忑,畢竟,他們一種凡夫俗子的選擇,不代表一代傳奇鬼不朽前輩的選擇,就如同,不代表公子的選擇一樣。


  “生離死別,陰陽相隔,的確是世人心中永遠難以除掉的痛,”白木捋了捋須,他選擇的是相忘,活到他這把年紀,早已看淡了生死,看淡了情緣,那些曾經,放在心中便好,“但若是生死,以不朽前輩的性格,不該執著到一生。”


  “道長說的沒錯,的確不該是生死。”


  眾人身後,墨玊徐徐走來,溫潤如玉之聲:“若說最難忘記的,便該是這句相忘於江湖,嘴上說要忘記的,卻是心裏最不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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