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世外桃源
月蕖從黑暗中醒來時,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個老婦人正在幫她擦拭著臉,見她醒過來,臉上展出慈祥的笑容。
“姑娘,你總算醒過來了。”左大娘見她有些警惕地看著自己,便道:“清兒將你交給俺就出門了,姑娘,你別害怕。”
月蕖這才想起,救下自己時,左清讓她來侍奉他母親的,看來這個左清沒有那胡二喪盡天良,可他為何要幫著胡二做這些事情?
可惜她不能問出口,所有疑問隻能壓在心底,現在她擔心的是,那些小孩子都被帶去哪兒了?
她起身,走出了木房,卻被眼前一幕所驚訝。
田園山色、風景如畫也不過如此,不遠處的草坪上,十幾個孩童嬉鬧著捉蝴蝶,再遠處,有農婦在田裏務農,放眼望去,一片寧靜農園生活,愜意和諧。
可剛剛,就在她昏睡前!就在剛剛進入寨口,她明明還經曆了一場魂破心驚的生死之戰!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她捉摸不透,立在那兒不敢動,生怕眼前的一幕隻是幻想,醒來時,她依舊在那些凶殘無人性的山賊手中。
左大娘拄著拐杖追了出去:“姑娘,你小心點,身子還沒好呢。”
“左大娘,小蝶這幾日就要生了吧?你不去山上看看麽?這幾日可要仔細有人陪著點。”
有婦人端著盛有衣服的木盆路過,與左大娘笑著打招呼。
左大娘笑著點頭:“是了,就這幾日了,清兒說過兩天會帶俺去山上看望小蝶的,胡子那邊有人照顧呢。”
“那就好,那就好,”婦人點頭,卻見到她身旁的陌生女子時,疑惑問道:“這位姑娘是?”
左大娘笑嗬嗬道:“是胡子在外麵救回來的姑娘,她不會說話,清兒跟胡子要來,照顧俺這個老太婆的。”
說完,眼裏滿是笑意。
那婦人笑道:“這姑娘容貌雖然普通了點,可眼睛靈澈得跟天上的月亮似的,我看要不就給清兒作媳婦得了,清兒也老大不小啦!”
左大娘倚在拐杖上,臉上也是滿意的笑容:“這要看清兒和這姑娘的意思了,清兒還是第一次讓女孩子來照顧俺,俺估計著胡子也是這個意思,特意給他帶回來的。”
那婦人也感慨:“左大娘您就是好命,有個孝順的兒子,女婿還這麽好,人又厲害,不像我們家的渾小子,天天不歸家,也不知道在外麵折騰些什麽。”
婦人念叨了幾句,便回去了,左大娘依舊站在那兒,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望著遠處的日光,笑嗬嗬道:“姑娘,你放心,在俺們長林寨,俺老婆子會好好照顧你的,既然你不會說話,俺老婆子也不能總是姑娘姑娘的叫,眼看小蝶就要生產了,如果姑娘你也和俺們清兒成了親,那就是雙喜臨門了呢,要不就叫你雙喜好不?”
月蕖怔怔地看著她,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這一切,仿佛在夢中。
“雙喜,你別看這個名字土了一些,可這是俺老婆子年紀大了,就盼望著這兩件事能盡快完成呢。”
月蕖搖了搖頭,這不是真的!不是!
她轉身跑了出去,不管身在何處,這裏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雙喜!雙喜!”左大娘拄了拐杖追去,可她雙腳不便,沒幾步便走不動了,眼看著那姑娘身影就要不見了,忽然又看到另一條道上,一個熟悉的身影追了去,便也放心了。
月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有了力氣,她隻想逃離這裏,可這裏綠草叢生,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姑娘!”
她回頭一看,左清追了上來,抓住她的手。
她想掙紮離開,卻早已精疲力竭,全是徒勞。
“姑娘!姑娘!”
左清無奈,隻得將她箍在懷裏。
“姑娘,你如果真心不想呆在這裏,左清會想辦法送你出去,但請你乖乖聽我的話,不要隨意走動,好嗎?”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聞言,月蕖停止了掙紮,抬頭看著他,有些無助。
無論如何,左清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她想要的不隻是離開,她更想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兒。
她啊啊出聲,卻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接近崩潰的她忽然聽到遠處孩子的笑聲,頓時伸手指了指那些孩子,又指了指自己,著急地看著他。
左清卻不敢看她的眼,隻是道:“我會帶你出去的。”
月蕖心下一沉,他的意思,是他們已經被賣了嗎?可為何他的臉色會這樣差?難道是比被賣還要殘忍的事?
此時,左清瞟見左前方幾個人影慢慢靠近,便將她往回拉,帶回了自己的家。
左大娘見二人回來,便放了心,道:“清兒啊,你可不能強迫雙喜,一切都要雙喜姑娘同意,你知道了嗎?”
左清不明其意,但他沒時間和母親討論,便胡亂點了點頭,拉著月蕖進了自己房間。
“哎?清兒,你們還沒成親呢……”
然而,左清已將房門關了,左大娘還想說些啥也沒有人聽了,不禁有些無奈:“這孩子,也太心急了些!”
可一想,兒子都二十好幾了,長得這樣英俊,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娶媳婦,從前隻疼小蝶一個人,如今好不容易願意親近女子了,她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
且說左清拉了月蕖進了房間後,將她按坐在床邊,神色凝重:“姑娘,你相信我,我不會讓那些孩子有事的,但是你要記住我的話,就在這裏等我消息,不要離開這個村子,還有,不要將你看到的一切告訴別人,更不要告訴我母親!這裏是我和大哥為家人織造的一個桃花源,大哥為了它已經付出了性命,我絕不可以讓胡子毀了!絕不可以!”
月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可他眼中的堅定和決絕,讓她明白,他是要準備對抗胡二,可這其中凶險到底要多少?他一個人可以嗎?
她想幫他,她一再指了指自己,可左清沒有看懂,即便看懂了,也想不出她一個弱女子能幫什麽忙。
左清說完以後,便出去了,門外隻聽到左大娘的喊聲。
月蕖跑了出去,可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步履蹣跚的左大娘,這個長林寨寧靜得詭異,可從左清的意思看來,四周有不少人在暗中監視她們的一舉一動,也包括她自己!
她必須去幫左清,但要在不拖累他的前提下!
可幫助他的前提是要了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必須問清楚一切!
思及此,她想起了最後一根銀針,從袖口掏出看了看,她決定,隻能賭一把了!
師父曾經教過她,就算被敵人點了全身穴道,如果內力夠強大,自行衝破穴位是非常容易的,而今她內力盡失,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墨玊無意間教給她看的那些穴位書。
她閉了閉眼,回想起書中所提到的關於啞穴的記載,虧得她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才能在如此緊要時刻還派得上用場。
順著腦中的記憶尋了穴位,一針紮了下去,輕輕旋轉,等待片刻,又換了位置……
“雙喜,你拿針紮自己做什麽?”左大娘見她每紮一針都忍得滿頭大汗,不禁有些疑惑。
月蕖沒有回她,按照方法紮了幾次,又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無奈之下隻得放棄,隻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倘若墨玊在,定然可以輕鬆解決,又會說自己天賦不夠!
她憂傷地苦笑,丟了銀針,坐在地上發呆,然而下一刻,她才發現這已經是她最後的武器了!
她決定為自己尋找一些武器,轉身回了房,四處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
“雙喜,你找什麽?”左大娘不明白怎麽突然之間,兒子和雙喜都有些不對勁了。
月蕖一眼看到桌上還有一雙未完成的布鞋,其中一隻鞋底別著一根粗針,月蕖眼中一亮,抽出那根針,看了一眼,很是滿意。
“雙喜,你要針做什麽?”
月蕖將針放到手心,給她看,又指了指針。
“你還要?”左大娘看了許久,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看到她又找到了一根,將兩根針並在一起,依舊跟她手舞足蹈,她才如是猜想。
月蕖急忙點頭,並雙手作撒花狀,表示越多越好。
“我去張嬸那兒拿吧,她前段時間送我的,肯定還有不少,我幫你拿來哈。”雖然不知道她要針做什麽,可畢竟是清兒喜歡的姑娘,她當然有求必應,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半刻鍾後,左大娘帶了一包針過來,月蕖打開一看,裏麵足足躺著二十來根,當即鬆了口氣!
她現在不但沒有內力,四肢還軟綿無力,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殺人了,可有了這些銳利的針,她隻要卯足了勁,對準目標,她依舊可以對付那些人的!
她將粗針一根根別在一塊厚布上,又將布綁在手臂上,方便隨時取用。
現在,她隻能等天黑,天一黑,形式對她就有利!
“雙喜,先吃飯吧,清兒這一下還不會回來呢。”左大娘在身後喚她。
她摸了摸肚子,的確,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了,她對左大娘點頭笑了笑,眼看天色漸暗,是該吃好上路了。
左大娘準備的十分豐富,雖然都是一些粗糧雜穀,可這是她幾乎拿出家裏所有上得了台麵的東西了,隻為了招待兒子第一次帶回家的女子。
月蕖想起剛剛她和那個大嬸說的話,心裏不禁有些難受。
也許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桃花源,是用什麽代價換來的,麵對她們愜意的笑容,左清心中該有多痛苦?
心中五味參雜地吃完這頓飯,天也漸漸黑了下來,這麽多天下來,她也已經能基本控製蠱蟲發作時的疼痛,撐過去的話,兩個時辰也夠了的。
咬了咬牙,她跟左大娘告別,在桌子上用水寫了一個清字。
左大娘雖然不識字,可兒子的名字還是認得的,隻是她擔憂道:“這麽晚了雙喜你就休息一下吧,清兒馬上就會回來的,村裏有規定的,天色一黑,就不能出門。”
月蕖抱了抱她,輕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毅然轉身離去。
夜色還未完全籠罩天地,山穀裏雖靜悄悄,可風聲不斷,略有涼意,外邊正如左大娘所言,一入夜便沒有人外出。
月蕖越走越遠,漸漸快出了村口,身後終於出現了腳步聲,暗暗靠近。
她冷笑,往不遠處的一個草地裏走去,那裏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草,大半個人身高,天色越來越黑,身後的腳步也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