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遭偷襲
“蕖兒拜見師父!”
日落黃昏,一灰衫男子臨崖而立,秋風瑟瑟,如那人全身散發著的氣質般,蕭瑟之中夾雜著冷意。
月蕖跪拜在那人身後,許久,那人未出聲,她也不敢抬頭。
“你可知錯?”
最終,郗風回頭轉身,語氣隱忍怒意。
月蕖:“徒兒知錯。”
“哦?錯在何處?”
月蕖依舊低頭跪著:“沒有殺鳳青靈。”
“既然知錯,為何不殺?”
月蕖沉默片刻,道:“還債。”
郗風氣得手發抖,指了指她:“你可還記得你的身份?”
月蕖抬頭:“記得,魔教教主礱乾的女兒。”
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兒,十五年前,魔教在中原被摧毀,幾無一人生還,而尚在繈褓中的她,被師父救了下來,開始了一段複仇之路。
從六歲開始,死於她手上的人不計其數。
八年來,她從未敗過,手上沾滿了那些曾叱詫風雲榜的高手人物之血,最終成了天下第一殺手,同樣也成了江湖人眼中心狠手辣、令人聞風喪膽的妖女!
“那你還跟我提什麽還債?還誰的債?”
“正因為我是礱乾的女兒,所以我要換他的債,師父,你可知道,鳳青靈是洛陽鳳家的後人!”
郗風目光一閃:“你說什麽?”
“十五年前,父親一夜之間血洗洛陽鳳家,鳳青靈的母親正在武當山安胎,所以才躲過一劫,可父親為何會血洗鳳家,師父你不是最清楚嗎?隻因一個賭言,就要一個無辜家族賠上性命?”
郗風回想起往事,當年血氣方剛的礱乾初入中原,因著殺伐暴力在中原樹立了魔名,然而,他殺人一向是有原則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可當時為何他會屠殺洛陽鳳家?
洛陽鳳家世代為官,且清廉正直,頗得民心,與江湖並沒有什麽瓜葛,若說唯一的牽連,就是鳳家嫡孫鳳昌平娶了武當女弟子歸衣,然而,究竟礱乾為何會在當時屠殺鳳家,一直是一個迷。
有傳言,礱乾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一氣之下屠殺了整個鳳家是為了他的妻子月無雙,當時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
然而他當時已美人在懷,所以到底真相如何,早已不得而知了。
“就算她是鳳家的後人又如何?我們魔教本就是殺人無數,若要還債,早已數不清!我對你說過,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酷,這個鳳青靈已經威脅到你的行蹤了,非殺不可!”
月蕖卻冷冷一笑:“師父怎會擔心徒兒的行蹤被發現?就算被發現,這不也是師父樂見其成的嗎?”
“你……”郗風驚了一聲,歎道:“你都知道了?”
這次她西行,為了磨練她的狠絕,他將她的行蹤透露了出去,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找來,如果她能安然到達西域,那她也就可以在西域魔教有立足之地!
月蕖點頭:“我知道,但不怪師父,師父讓我從小以魔教妖女的身份行事,為的就是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世,銘記父母之仇,那些名門正派有多恨我,我殺他們的時候,就有多狠絕!”
十五年前,魔教本意與中原交好,卻不料那不過是一個陰謀,玉乘風不守信用,出爾反爾,擄走了母親,父親無奈之下才會殺上絕山,卻被玉乘風設計殺害,後又率領眾武林門派將魔教上下三千人口剿殺於羅刹頂,這樣的江湖,她如何心軟?
聞言,郗風有些啞然,眼前的少女,是他一手撫養大的,如今果然成了他想象中的利劍。
“既然你知道,就該立馬殺了她!”郗風低身,單手扶起她,原來右手卻是空蕩蕩的,“蕖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雖有報仇之心,卻始終是個女孩兒,為師擔心你容易被人心所惑。”
“蕖兒會有分寸的,師父不用擔心。”
“可如今,已由不得師父不擔心了,南方傳來消息,已有不少門派趕來孤蘇城,他們得到消息,你就藏身在武當弟子身邊,這次不同以往,他們合謀想殺你,是因為武林選舉即將開始,隻要誰除掉你,誰就可以直接接任武林盟主之位,蕖兒,你得盡快離開這裏。”這次,他親自下山,也是因為這事。
“我自然會離開,可不是現在,師父,你既然知道鳳青靈的事,就應該也知道伽若護法,想必是伽羅護法給您的消息,他們二位是魔尊派來接我的,伽若護法為了救我,中了昆侖派的喪魂釘,如今還需要墨玊神醫治療,不能離開,也不能出任何問題。師父再給蕖兒幾日,待伽若護法痊愈了,我們就啟程。”
“墨玊?”郗風有一片刻的失神。
“就是您最愛聽的那位流雲軒琴師,墨玊。”
郗風皺眉:“這個人恐怕沒那麽簡單。”
月蕖擔心師父會找墨玊麻煩,便道:“他隻是一個會醫術的琴師而已。”
“到底是琴師還是醫師,我自會查清楚,既然你不肯殺鳳青靈,那有一個人,你必須盡快殺了。”說完,他將一張紙條塞給她。
月蕖展開看了一眼,眼眸一深:“為何要殺她?”
郗風不滿,道:“蕖兒,你從前沒有這麽多為什麽的。”
“這個人我認識,所以想知道,希望師父不要為難蕖兒。”
他看了她一眼,道:“她手裏有一幅你娘親的畫像。”
月蕖有些驚訝,師父一向很少提及娘親,“蕖兒明白了。”
郗風交代完便道:“你回去吧,有什麽事我會聯係你。”
回到墨竹軒,已是華燈初上。
湖邊斷斷續續傳來琴聲,待走近那湖心亭時,果見墨玊和那沈煙挨坐於亭中,墨玊正手把手教她如何撥弦更為精絕,他不知說了什麽,沈煙低頭,娉婷一笑,嬌若桃花。
好一對琴瑟壁人!
她還未仔細見過墨玊撫琴,不想隻是幾指隨意撥弄幾下,便有萬種風情,隻除了他握著的那雙手,一切還是很養眼的。
月蕖收回目光,正欲離去,卻聽那邊,沈煙喚了她一聲。
“是月姑娘嗎?不如過來一坐?”
她抬頭望去,墨玊也看著她,一言不發。
“不用了,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
“既是這樣,也就不打擾了月姑娘了,隻是下午聽南公子說,明日的聽琴大會,月姑娘不去為沈煙捧場,沈煙多少有些失落……”
那頭,沈煙還未說完,月蕖便說:“我會去。”然後繼續前行,離開了。
“這位月姑娘,似乎很有個性。”沈煙回頭對墨玊笑道。
墨玊起身,道:“今日便如此吧,明日你且放心比賽。”言罷,便要離開。
“墨公子!”沈煙對著他的背影小心翼翼道,“明日如果我輸了,墨公子會失望嗎?”
墨玊腳步一停,未回頭:“你是逸之的妹妹,會輸嗎?”
沈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苦笑一番,竟然連一個正麵回應都沒有麽?
房中,月蕖坐在窗邊,手中執著一張紙,赫然是鬼林中,他給她留的信。
姑娘隨意,且待兩時辰,墨玊歸矣。
字跡飄逸隨性,卻落筆有力,一如他的性格。
你到底是誰?她不禁猜想。
自從那日之後,她再不敢麵對他,害怕自己淪陷得無可自拔,害怕還是牽扯到他。
她對自己說過,不去打擾他的生活,可似乎總是做不到,一個月過去了,她還在他身邊,在他屋簷下,她甚至懷念鬼林裏溫柔體貼的墨玊,而不是如今這個對她若即若離,亦或者對任何人都是那樣溫柔的墨玊。
窗外刮來一陣冷風,她打了個寒顫,伸了伸手,外麵竟然飄起了小雨,手中信紙卻被風吹了出去,她一慌,趕忙跑了出去,繞過院子,在窗腳下找到已經稍微打濕的信紙,才收入袖中,走了幾步,便便覺得四周氣氛不一樣。
小院中種著幾棵不算高大的桂樹,風雨搖曳,月蕖伸手接住夜空中灑落的雨滴,雨勢愈來愈大。
這次來的,和鬼林中的人不一樣!
她停了腳步,驀然抬頭,果然,樹上那些人已按耐不住,七八個黑影同時撲了下來,她以最快的速度飛身而起,那些人立馬扔出手中的武器,鐵鏈鎖著鋒利的爪牙,月蕖飛上樹尖,俯身一覽院中局勢,抬頭忽瞧見院外的小道上,一人提著油燈走來,當即不再猶豫,飛身下去。
其氣勢之淩厲,竟化樹葉為利劍,如萬劍穿楊而過,那些沉重的爪牙飛來時,將她逼得後仰到近地麵,然而那些利劍也穿雨而過,一一將他們一劍封喉,趁他們大勢所失時,她抬腿踢中其中一個鐵爪,直將那鐵鏈帶著人踢到身後,將身後飛來的鐵爪撞了出去。
院外的人聽到打鬥聲,加快了腳步走進來。
“丫頭!”
原是墨玊,早已渾身濕透。
月蕖剛好將院子裏的人解決完,正想對來人說無事時,卻突然想起了什麽,跑進房中。
果然,裏麵又是一人翻箱倒櫃。
好一個調虎離山之計,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在找什麽?”她冷冷出聲。
那個黑影顯然一頓,卻沒有轉身,月蕖意識到身後還有人跟了進來,當即一個轉身踢倒了桌上的油燈,房間頓時一片黑暗,月蕖卻一眼瞧出身後還立著三人,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時,再一腳踢了過去,放倒兩人,剩餘兩人大概鎖定了她的位置,房間不大,他們揮刀砍來,月蕖後退一步,又一腳將桌子勾了過來,那兩人一刀砍在桌上,一個踉蹌趴在桌上,月蕖伸手扭斷其中一人脖子,剩下一人迅速起身,想要逃離,月蕖卻屢次將他從梁上打下,不給他機會逃離,卻也不直接殺了他。
“丫頭?”
墨玊提著油燈進來,燈光頓時照亮整個房間,那黑衣人已被打得渾身是傷,想要再次從窗戶逃出去,月蕖如魅影般閃到他身前,依舊是一腳,不過腳下留情,隻是將他踢暈了。
“這是怎麽回事?”墨玊驚得還未反應過來,跨過地上橫豎躺著的屍體,跑去查看她是否受傷。
這時,聽到打鬥聲音的南瑾逸和伽若等人也趕了過來,以及一個中年大叔。
“秦叔,這些人怎麽進來的?我希望明天可以有一個明確的答案!”雖然月蕖沒有受傷,但墨玊仍是怒意難消。
那中年大叔低頭應了一聲,便急忙出去。
“阿蕖,你沒事吧?”南瑾逸將腳下的屍體一一踢開。
月蕖搖了搖頭,卻不敢動。
墨玊蹲下身在那個昏迷的黑衣人點了幾下,而他的手,至始至終都拉著月蕖的手,寬大的衣袖,昏暗的燈火,月蕖暗自掙紮,卻是越掙紮越緊,她害怕被其他人發現,隻得作罷。
那頭,伽若已查看了幾具屍體,道:“這些人是暗阡閣的殺手。”
“殺手?”沈煙感到奇怪:“月姑娘得罪過誰嗎?暗阡閣的殺手,一向都是拿錢辦事。”
月蕖:“他們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真相是什麽,直接問他就好了。”墨玊起身踢了踢地上的人。
“小心,暗阡閣的殺手一旦被抓,都會想盡辦法自殺的。”蕭隨雲出聲道。
墨玊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他有那個能耐不!”
南瑾逸隻覺得周圍空氣一冷,果然,大師兄以前說的是對的,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眼前這個沒有武功的男人。
此刻,那地上本已昏迷的人,吃了一痛,悠悠醒過來,發現自己不但沒死,還被許多人圍觀著。
“你……你們……”
“說,你們是來找什麽的?誰派你們來的?”月蕖冷冷道。
那人自是不肯開口,想要咬破藏在牙中的毒藥,卻不想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想死沒有那麽容易。”墨玊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