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曲子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費那麽多心思,順其自然不就好了,這樣想不緊張了吧。”伊人有意無意的勸著若菱,若菱也不知是沒聽進去還是真的覺得伊人說得有理,應和著:“嗯,是這樣沒錯。”
若菱話音一轉,一把抓住伊人的手臂,問她:“那我們表演什麽?我是說我跳哪一支舞蹈?用不用換裝?”
伊人好笑的問反她:“難不成你跳哪隻舞不用配著我的曲子?”若菱也反應過來。“曲子,曲子,在這裏演奏的一定不能太低俗,她們一個兩個都這麽挑剔……。”伊人警惕的四下瞥視,伸手堵住若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姐姐,隔牆有耳,這裏不比家裏,慎言。”若菱捂住嘴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她,這才接著說:“高雅的曲子,高山流水怎麽樣?”
“高山流水,不錯,不會出現曲高和寡的現象。不過我們是來這裏遇知音的麽?”伊人想了想,這曲子的意境的確不合適。剛才若菱想與那些一直望天,仿佛天上有什麽好東西似的小姐們交朋友,結果是被人家冷落在一旁,這讓她們都尷尬得很。反倒是在善濟堂,伊人結實兩位先生,多少衝淡心裏因為被冷落而帶來的傷感。知音這個詞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顯然這首曲子的意境與此刻的情景不符。
“那還有什麽名曲呢?”若菱思索片刻,伊人本以為這次她會說出個好建議,卻不料她說的越來越不靠譜。“廣陵止息如何?氣勢恢宏,很有鬥爭性。”伊人猜想,若菱許是想到之前被冷落的事,心裏不舒服吧。
伊人很委婉的說道:“姐姐,廣陵散的確很有氣勢,可是不太適合賞花宴吧?我們是來做客賞花的,不是來這裏打架的,沒有暴君讓你反抗。”
“陽春白雪……不對,不合適。那還有什麽可以演奏?”若菱覺得她想不出適合的曲子,於是慌了神似得在原地打轉,兩隻手無意識的拍打著。
伊人見她這副慌神的樣子,心知此時無論她說那首曲子,若菱都不會去深究其意,因為她此時已經緊張到沒有多少精力去思考。既然如此,伊人咬了咬唇,她不想出風頭,在這裏和各府小姐們搶風頭實在太得罪人,而且她也不想讓若菱太出風頭,一個圈子有一個圈子的規矩,她們還不屬於這裏,太搶風頭就是壞了規矩,就像一條平坦的道路上出現的一顆突出的石頭,雖然會引人注意,也不再被人當做普通的石頭,可它的名字叫做絆腳石。
“姐姐,不如就選漁樵問答吧,你想想,清泉叮咚作響,樹葉簌簌飄落,意境美,曲子也美,配著你最拿手的舞蹈,效果一定不錯。”沒有出乎伊人的預料,若菱幾乎是沒有考慮的就點頭同意。她完全沒有想過這支曲子其實是伊人想要對朝陽公主表達的態度。
此時,台上。
幾位小姐們的表演越來越受歡迎,當然,後出場的小姐們的身份也越來越高貴,在蘇大人的千金、威武大將軍的表妹都表演完後,司空娋緩緩走到台上,一旁有家仆搬來桌椅,上麵擺著琴。司空娋上前行禮。
“小女子司空府嫡女司空娋給朝陽公主、幾位夫人請安。”行為舉止,落落大方,配上她的樣貌、言談,當真是一位一見麵就讓人心生好感的女孩。
司空家是京城守備家的嫡長女出身。京城守備,這可是隻有親信才能擔任的職務,隻是這司空家到底是誰的親信,在座的心裏也清楚,司空家與戚家關係密切,既然能出現在這裏,也受到皇上的信任,朝陽公主與為威武大將軍是保皇派,而這也是司空娋能夠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司空小姐的美名早就傳揚在外,正好借這個機會讓我們見識一下。”朝陽公主很給她麵子。如果論起官職、帶兵數,司空家根本不能和威武大將軍相提並論,不過這裏是京城,能夠在京城駐紮的除了宮廷的侍衛、辦案的衙門以及各府私底下養的人,就隻有負責京城守備的人家,而且,雖然盯著司空家這個位子的人不少,但司空家的位子一直坐得很穩,所以不少人都會多少給她點麵子。
“公主謬讚,娋兒不比蘇姐姐婀娜身姿,也不比趙姐姐博學多才,也隻有這從小就練習的琴藝還算拿得出手,這一曲,娋兒想獻給朝陽公主和諸位夫人,願朝陽公主和諸位夫人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依舊。”司空娋落落大方的行禮道。她表演的是一支琴曲,但沒有報出琴曲的名字。
“司空小姐真會說話,要真能歲歲年年容顏依舊,本宮和諸位夫人就定要與你們這些正值青春的小姐們爭一爭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朝陽公主的打趣自然引得眾人捧場歡笑。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隻有一個,真要爭起來,豈不是傷了和氣?
說笑間,司空娋開始彈奏琴曲。
旋律清新流暢,節奏輕鬆明快。朝陽公主聽得很入神,甚至還會時不時的在曲子彈奏到展現技巧的部分時恰到好處的微笑點頭稱讚。但是一直注意她的神色的司空娋卻漸漸失落起來。她從小就擅長觀察,尤其擅長揣測別人的心思。朝陽公主看似對她的表演很滿意,聽得也很認真,她以為她的表演很受朝陽公主喜歡,可是當在她彈錯一個音,朝陽公主仍舊微笑不改的時候,她就知道朝陽公主似乎並不看好她。她可是最後一位官家小姐,那麽,朝陽公主到底看好誰?司空娋微微瞥向身後。
一曲畢。“司空小姐果然很有才華,如果本宮沒聽錯的話,你剛才彈奏的是陽春白雪吧,能把這首曲子練好,真的很不錯。冬去春來,大地複蘇,萬物欣欣向榮的初春美景仿佛展現在本宮眼前。”朝陽公主稱讚道。司空娋點頭應是。
“是啊,這曲子可不好練習,司空小姐可真是有心了。”有心了這三個字被說的很重,明明是稱讚的話,卻讓人聽起來不是滋味。這句話,是在場的人中那幾位是不需要討好司空娋的人,見朝陽公主開口稱讚她後說的。
司空娋笑笑,這種略帶酸氣的語言她聽多了,因為一直以來,都隻有別人羨慕她的份。被羨慕的人難免被嫉妒。
“朝陽公主謬讚,司空娋獻醜了。”司空娋再次行禮回複後就繞道到後排的椅子上暫作歇息。
“剛才本宮沒有和你們說,還有兩個人要上台表演。”
“還有人?”一位身材有些臃腫的夫人聲音中帶著些許的不滿。她是鮑夫人,年幼喪母,她的父親是位將軍,戰死沙場,她的兩個哥哥,年長的在一次刺殺中為救皇上身亡,年幼的,在運送貢品回京的時候遇到劫匪而死,家中隻剩她一人,正好她的夫君中舉,成為探花,皇上就抱著補償的心理,封個京官,留他們家在京。因為她的出身,她在貴夫人的圈子裏多少都驕縱些。更何況她有三個月的孕在身,坐不住,略帶抱怨的說:“司空小姐不是最後一位麽,還有哪家的小姐沒表演?真是……。”
朝陽公主不滿的瞥著她,鮑夫人當即住口不言。她驕縱的資本,在這裏,在這個強勢的女人麵前,什麽都不是。
朝陽公主端起茶杯,用茶蓋輕輕撥動著茶水,色翠、香鬱、味醇、形美,這是一壺好茶。
“《本草綱目》載:‘茶苦而寒,陰中之陰,沉也,降也,最能降火。火為百病,火降則上清矣。然火有五次,有虛實。苦少壯胃健之人,心肺脾胃之火多盛,故與茶相宜。’品茶要觀其形,看其色,聞其氣,嚐其味,如此,才能品出滋味。鮑夫人倒是嚐嚐,這是皇上賞賜的虎跑,今年的新茶。”說完,她一揮手,丫鬟端著茶壺走上前。
鮑夫人有孕在身,她可不敢喝茶。丫鬟遞到她麵前的茶杯她都不敢接過去。
“哼。”朝陽公主冷哼一聲,鮑夫人的臉上一下子就失去血色。她手指顫抖的接過茶杯,還沒等喝,就失手摔落茶杯。“啊!”鮑夫人驚叫一聲,剛才朝陽公主說這茶是皇上賜下來的……。就這樣讓她摔了。鮑夫人顧不得許多,跪在地上。其他的夫人、小姐們都秉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想著明哲保身的事宜。
“罷了,看來你是沒有這個福氣。哎呀,你瞧本宮,都忘記你現在不能喝茶。來人,去給鮑夫人一杯紫蘇熟水。”朝陽公主沒想真的治她的罪,對之前的事一筆帶過。“你們幾個,還不快扶鮑夫人起來。”
她們說著的時候,台上傳來琴聲,伴著琴聲,若菱踏著舞步翩躚起舞,伊人則在角落抬手撥弦。
山兮自蒼蒼,水兮自茫茫。漁樵之樂,蓋在乎山水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