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況依
伊人說完家裏的人，又陷入思考中。在她羅列的這些人裏，爹爹商淩對大夫人的偏袒她已經知曉，大夫人絕對是不會和她說實話，蓁姨娘新入府，嬌姨娘入府早可能知道的事情不會少，但她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慣會站隊，至於白姨娘，伊人對她的印象停留在從不可一世的嬌縱到低調沉默的轉變上。這些人裏，她可以相信誰？
“小丫頭，你身邊放著帥氣的思寒大人怎麽不問？”思寒手放在桌子上支著額頭開始耍帥。
“隱瞞我，可能的原因很多，可信度較高的有兩條：第一，為了大夫人而隱瞞我；第二，為了錢財而隱瞞我。”伊人猜的也算正確，可她卻沒猜出第三條。
啪啪啪。
思寒拍起手來，努力睜大眼睛，臉上帶著看起來就很幼稚的笑容。“小丫頭姐姐好厲害，思寒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思寒還是真的好佩服姐姐哦，你居然能和思寒想的一樣哦。”思寒這次是在裝小孩子。
他真的沒想到伊人和他的想法一樣，從伊人的描述中，思寒對商淩進行形象構設，隱瞞一件事無非是為兩點，人以及物。人就是指大夫人，物嘛，做生意的人最在意的物當然是錢財。
伊人挑眉，走近思寒，伸手放在他頭上輕輕撫摸。“思寒小朋友真是聰明，好乖啊。”說完，就想掐思寒臉，思寒一臉無奈的想躲開。
“你們在聊什麽。”清潤的聲音響起。伊人立刻抬頭望向門口，臉上泛起笑意。
反觀思寒則是打個寒顫，他怎麽忘記麵具楓會來這麽重要的事。
伊人的手還放在思寒頭上，所以很明顯的感受到思寒的寒顫，疑惑的拍拍思寒的頭。思寒不耐煩的把伊人的手打開。小丫頭也太記仇，不過是說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至於像拍狗一樣拍他麽，女人果然是不能惹的生物。
“易楓，你來了。”伊人的聲音帶著些微不可查的歡快，之前隱隱壓在心裏的陰影似乎消散不少。
易楓給伊人的感覺就像陽光一樣。
“要不以後叫你陽楓？曌楓？明楓？”伊人小聲嘀咕著。易楓是沒聽清，思寒倒是在聽清後說：“叫小楓子吧。”
等易楓坐定，伊人將這兩天發生的事和思寒的猜測詳詳細細的說給易楓聽。
“小丫頭，你跟我說的時候可沒有這麽詳細。”思寒不滿的抱怨著，這就是差別待遇。易楓在一旁聽著，嘴角微不可查的抿起一個上揚的弧度。
“那是因為你看起來沒那麽可靠。”伊人回答的很誠懇，但思寒表示不能接受她的誠懇。
“那隻是看起來，其實我的內心和看起來不同。”思寒決意為自己正名，於是開始裝深沉可靠。
“我可以證明。”易楓若有其事的說。“他平時看起來的確很不可靠，但事實上，他的內心和他看起來並不一樣。”易楓說到這裏，思寒配合的點著頭，也許他的心裏還在說：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和竹馬，果然了解他。“他的內心更不可靠，相信這點你可以看出來。”
“嗯，好像的確如此。”伊人點頭應和。
思寒滿腹委屈，這兩個人一唱一和，他可不想繼續就這事討論下去。
“別說我，這事楓你怎麽看。”思寒岔開話題。
思寒從懷中取出幾頁紙。“思寒的猜測很正確，你們先看看這個再說。”也許是猜到伊人要問這是什麽。“這是居住在一座守衛嚴密的商家莊子裏幾位老奴回想的經曆。”
說完，易楓將紙遞給伊人。
伊人接過紙張，若有所思。
伊人沒想到她最後竟然是從易楓這裏了解當年的真相，就像大夫人沒想到她認為不可能的人會為她報信。
“你們都先下去吧。”大夫人吩咐著。隨著她的話，除劉嬤嬤和萍兒這樣的心腹外，其他人都退下，還關上門，築雪小院裏再無他人。
“你果然是最漂亮的一個，看起來聰明伶俐，做的事也討人喜歡。把你知道的說說吧。”比起這件事，大夫人對她會來說這事也很好奇，就算她們沒什麽交集，大夫人對她還是有些了解，也不至於像仇敵一般這麽快就出賣主子吧？聽說伊人待她可不薄，不會是故意推到她身邊的人吧？
“是，大夫人。我看到二小姐落水後的那天，在半夜給自己淋冷水，這才導致病情反複，而且這兩天她沒有昏迷，都是裝出來的，在您為她上山取平安符的時候，她偷偷的溜到老爺那裏，說了什麽，第二天，就被老爺派人送走，我們這些人，她一個都沒帶走。”
“是麽，嗬嗬，原來我不在的時候發生這麽多的事，原來我的乖女兒做過這麽多的事啊，不過，你趁著自己的主子不在，告訴我這些，可是在背主？背主之人的話，你覺得我會相信麽？”
女子聽到這裏，惶恐的立即跪下，她心裏一時不順，哪裏顧得了這麽多。
大夫人舒服的半躺在椅子中，手指在扶手上有節奏的敲著，諾大的屋裏連喘氣聲都沒有，隻有敲擊聲不斷響起，聽的人心裏壓抑。
扣扣扣。
“嗬嗬，你知道的，我從不輕信於人，更何況是和我完全沒有什麽交集的你，你說的這些話，我可無從查證。”大夫人身體前傾，單手勾起跪在腳邊的女子的下巴，目光直視她的眼睛。
女子臉上嫉恨和自責不斷交織，也許是被大夫人看的不自在，微微側頭閃躲。被人直視內心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單純若白紙的人真的存在麽？
“看著我回答，你說的是真的？”
女子眼中帶淚，緩慢而堅定的點頭。
大夫人一時感慨，這個女子就像是當年的她一般。在女子臉上，她看到嫉恨和自責，這樣的表情，在她第一次陷害他人半夜驚醒，照鏡子時，就是這樣的表情，到後來，習慣讓人麻木，漸漸的，她忘自責是什麽感覺，當時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做出同樣的事，既然如此，後悔與否又有何意義？ 自責有用，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犯錯。
大夫人起身，向門外走去，天氣這麽好，不要浪費才是。推開門的時候，大夫人微微側頭說：“你，證明給我看。”
無論是誰，都可以對曾經的選擇選擇後悔，同時需要承擔選擇帶來的一切，是哭著承擔還是笑著麵對，自己選擇。女子將頭埋在雙手之下，她小的時候就被教導的事情已經被她自己選擇性的遺忘。
“我知道了，大夫人。”
花園。
“咯咯咯，老爺，你這樣姐姐不會生氣吧，
蓁兒很擔心呢。”大夫人心情很好，正伸手攬枝賞花，突然聽到蓁姨娘的嬌笑從遠處傳來，手裏一緊。
啪。枝折，花落。
“大夫人，手沒事吧。”劉嬤嬤立刻上前，捧著大夫人的手查看，萍兒上前用手帕一下下的擦拭著大夫人的手心。
“怎麽會，若雪可是最貼心的，她的大度是你想不到的，既然你喜歡，這個給你就是，晚些我看若雪時，給她找些珍奇的東西送過去。”商淩笑嗬嗬的聲音傳來。
“既然老爺這麽說，蓁兒就謝謝老爺的玉石榴了，姐姐真的是個大度的人，這兩日我屋裏的人不懂事把姐姐的人得罪了，姐姐都沒和蓁兒計較呢。”蓁姨娘捧著玉石榴，愛不釋手。百子千孫，百子同心。
“嗬嗬，若雪就是這樣的大度，她一向如此。”
“老爺所得是，蓁兒有些疲倦，想先回去休息。”
“我送你回去。”商淩體貼道。商淩離開綠依小院後，蓁姨娘捧著玉石榴，帶著沫沫出門去嬌姨娘那兒聯絡感情。
待商淩和蓁姨娘走遠，大夫人眼神憤恨，她一向如此？哼，她可是大夫人，怎麽能把她的東西給別人，給的還是玉石榴，老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嫌棄她沒生出兒子？想到這兒，她又想到嬌姨娘和嬌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心裏更不舒服。
啪。
大夫人揮手打開萍兒的手，這是在撒氣。“你不會輕點麽，怎麽什麽事都辦不好，劉嬤嬤，萍兒這丫頭都被你慣壞的。”周圍除了心腹沒有別人，大夫人撒著氣，劉嬤嬤一邊心疼的拉過萍兒，一邊應著：“大夫人說的是，我會好好管教萍兒的。”
“哼。”大夫人深呼吸，平緩心情，恢複她端莊的形象。“今天老爺來築雪小院，你就說大夫人上山乏累，已經歇下。”大夫人這是打定主意要冷商淩幾天。劉嬤嬤自然應是。
“你說商伊人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離開商家做什麽？離開商家，離開，莫不是有什麽事情她在府裏不方便做？”大夫人重複著，她想起之前若菱和伊人上街的那次，伊人也同樣是支開所有人，獨自離開，身邊沒有一個人跟著。
“去大小姐那裏。”司婆婆和夏日都在若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