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托馬斯·摩爾在倫敦塔得到特殊照顧一事迅速傳揚開了。
民眾們非常高興。
要知道，即便是在地牢裏的囚犯，他們也要支付相應的費用。以托馬斯·摩爾的家境，他卸任掌璽大臣的時候，還要削減家庭開支，就知道他的財務狀況。
他負擔不起塔裏的開支，哪怕隻是讓自己稍稍好過一點的開支。
可是現在，托馬斯·摩爾更換了一個更好的房間，有足夠的食物、葡萄酒、柴火和幹淨的水，還有書籍和文具可以使用。而這些費用，都不用他自己負擔，因為國王承擔了他在塔裏的費用，在民眾看來，這就是國王漸漸擺脫那個可惡的女巫——安妮·博林的跡象。
雖然沒有一點征兆證明托馬斯·摩爾即將獲得自由，但是人們已經開始慶祝。
這讓安妮·博林和諾福克一係非常緊張。
安妮·博林想弄死托馬斯·摩爾，無非是想證明自己對國王的影響力依舊、自己的權勢依舊，可是現在，她流產了，國王甚至懶得發火，轉頭照顧起了她的政敵，這讓她大為恐慌。
她終於意識到，跟這種冷淡比起來，直麵暴怒的國王根本就不算什麽。
如果說這次流產之前，不，更準確地說，去年聖誕節前，她還能用大量的舞會、音樂和讚美詩——她的追隨者很樂意寫詩給她，讚美她的風度、讚美她的優雅、讚美她的權勢——妝點自己的話，那麽現在，就是再熱鬧的舞會都無法消弭她心中的不安、添補她的空虛了。
這一次，安妮·博林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安心下來調養。
她這樣對前來照顧自己的母親道：“媽媽，下一次國王離開英格蘭，而我以王後的身份攝政的時候，我會處死凱瑟琳和瑪麗。”
當時她的弟媳婦羅奇福德子爵夫人簡·帕克·博林也在，嚇得掉了手裏的毛巾。
伊麗莎白·霍華德·博林冷冷地道：“夠了！別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調養好身體，抓緊時間再懷一個。”
安妮·博林大聲道：“再懷一個！我怎麽懷？！媽媽！國王都不肯來我的房間了！你看著吧！明年三月之前，他都不會來我的房間！我要怎麽懷上孩子！”
伊麗莎白道：“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安妮·博林道：“哦，不，媽媽，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媽媽。話說，我為什麽要坐月子？這有什麽用？天主的榮光下，別說英格蘭女人，就是西班牙女人和法蘭西女人，都不需要做月子。隻要一個星期，我們就可以參加舞會了！我為什麽要悶在房間裏？！”
“安妮！”
雖然對坐月子也頗有微詞，但是眼下安妮·博林的情緒明顯不對。
伊麗莎白喝道：“你給我躺下！閉眼！睡覺！”
如果好言好語勸不聽的話，伊麗莎白就隻能使用母親與生俱來的權威了。
安妮就好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樣。
她動了動嘴皮子，良久才道：“好的，媽媽。”
她就像一隻木偶，乖乖地躺下了。
侍女們紛紛退出安妮·博林的房間，到隔壁說話。
瑪麗·霍華德第一句話就是：“你們聽說了嗎？薩福克公爵的兩個女兒，弗朗西絲和埃莉諾都成了瑪麗殿下的侍女。”
法律上瑪麗依舊是私生女，所以她不能被稱為公主，但是，朱厚烯的血統和身份是公認的，所以嫁給朱厚烯後，瑪麗獲得了殿下這一敬稱。
瑪麗的支持者也很樂意稱呼她為殿下。而現在，宮廷裏越來越多的貴族都開始公開叫瑪麗為殿下。
哪怕是王後的套房裏也不例外。
羅奇福德子爵夫人簡·帕克·博林道：“這有什麽奇怪的。薩福克公爵再娶，瑪麗長公主殿下的兩個女兒因為不滿說了不少壞話，聽說因此跟父親鬧得很僵，薩福克公爵也為自己受損的名聲感到非常不高興。他的年紀也不小了，需要兒子。瑪麗殿下因此把兩位表妹接到自己的身邊，這很宮廷，不是嗎？”
隻不過這兩位小姐就跟她們的母親一樣，是瑪麗殿下的堅定支持者。
“還有摩爾爵士的長女，瑪格麗特·摩爾。據說摩爾爵士被投入倫敦塔後，摩爾家的領地就被剝奪，摩爾家的財務狀況變得很不好。摩爾小姐聽說瑪麗殿下得到了年金，就寫信給瑪麗殿下。結果瑪麗殿下就讓她做了自己的侍女！那個時候，國王還在生摩爾爵士的氣吧？”
房間裏，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了。
好半天羅奇福德子爵夫人才道：“這有什麽稀奇的？摩爾爵士不但是國王陛下的摯友，還是國王陛下的老師。國王陛下將他投入倫敦塔，隻是希望給他一個教訓，但不是想折辱他，又怎麽會讓他的妻子和女兒跟著受罪？”
“那，我們怎麽辦？”
她們都是諾福克係出身，自然大多都是新教徒，如果瑪麗和天主教勢力抬頭，又或者宗教清潔運動，那她們絕對會倒黴。
天主教對異教徒的清洗可不是說笑的。
羅奇福德子爵夫人道：“這是我們需要擔心的，你擔心什麽呢？瑪麗·霍華德，你是諾福克公爵的女兒，又跟國王唯一的兒子亨利·菲茨羅伊定了婚。國王就是把我們都送上火刑架，也不會動你的。”
“可是……”
“好啦。你要記得，國王才是教會領袖。國王的威嚴不允許英格蘭回到羅馬教廷的指揮下。”
羅奇福德子爵夫人很肯定，如果國王後悔了，羅馬教廷肯定會要求國王步行去梵蒂岡懺罪，就跟當年的法蘭西國王一樣。
而那，絕對是亨利八世不會接受的。他不會，也不允許讓自己在宗教上成為一個罪人。
不過，如果國王死了，下一任君主是伊麗莎白公主還好說，如果國民支持瑪麗推翻伊麗莎白和安妮王後，擁戴瑪麗成為新君主，那一切就不好說了。
哪怕對博林一家極其厭惡，羅奇福德子爵夫人也不得不承認，瑪麗上位對她沒有什麽好處，反而相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