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琴璣一說到工程,內克爾和卡隆就豎起了耳朵。作為巴黎數一數二的銀行家,他們不會聽不懂這裏的巨大商機。更準確的說,琴璣提出工程和錢糧的時候,這兩個人就好像聽到了金幣在他們耳邊嘩啦嘩啦作響。


  那是金子在呼喚他們。


  內克爾已經將銀行業務轉交給了自己的弟弟,自己專心於政治前途,他雖然受到了影響,可意誌力還是讓他頓了一下。


  至於卡隆,作為巴黎現今數一數二的銀行家,他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公爵殿下,我隨時樂意為您效勞。”


  琴璣笑道:“我的確需要諸位的幫助。正如兩位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拜訪我一樣,我既然要建設自己的領地,就需要大量的金錢。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我對銀行投資業務完全沒有概念,對法國的金融狀況也不了解。這樣的我,也許會在你們在我的領地上發展業務的時候,產生不必要的誤會,甚至讓領民們也產生不安。所以,兩位能夠為我解說一下銀行的各種業務嗎?”


  雖然古代東方也有銀號、錢莊等,但是必須承認,十八世紀下半葉的歐洲金融發展水平要比遠東好很多。


  所以這個時候的法國銀行和銀行業也比較靠近後世的銀行,至少在發展業務和培養顧客方麵。


  這很有參考價值。


  克萊門特夫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模樣。


  不,說討論得熱火朝天已經是太客氣了,琴璣差一點沒有跟兩位銀行家吵起來。


  克萊門特夫人大吃一驚:“我的朋友,你這是怎麽了?吃了虧了?”


  雖然琴璣是外國人,可琴璣是貴族,是第二等級,內克爾和卡隆隻是銀行家,是第三等級,作為貴族小姐,看見琴璣跟兩位銀行家發生爭執的時候,克萊門特夫人自然是站在琴璣這邊的。


  “哦,不,我的朋友。我跟內克爾先生和卡隆先生隻是在討論當前法國的一些現象。我們觀念不同立場不同,結論自然也不同,我們又堅持自己的觀點才是對的,這才有你看到的這幅樣子。對了,我的朋友,你來充當一下法官如何?”


  “法,法官?我,我嗎?”


  “沒錯,你隻要站在你的立場上,聽聽我們誰更說得有道理。”


  這很有趣。


  克萊門特夫人興致勃勃地坐下來,打算聽聽琴璣跟兩位銀行家的訴說。


  他們三人方才爭論的題目就是貴族舉債成風的現狀。


  這也是凡爾賽一個非常普遍的問題。貴族們在凡爾賽的一應開銷都是自理的,但是貴族們在凡爾賽也不能每天都穿著同樣的衣服戴同樣的首飾吧?

  所以,追求時尚、追求時髦,經常添置衣物首飾就成了必須了。


  看看另一個時空成為法國王後之後的安托瓦內特吧,路易十六登基之初,繼承了前麵兩位國王先後欠下來的四十億國債,可是安托瓦內特依舊每年要買一百七十多件衣服,還有無數的珠寶,這引起了民眾極大的不滿。


  而安托瓦內特完全不在乎,甚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其中一個相當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這個時代,人民為國王服務是理所當然的,第三等級為第一等級第二等級服務也是理所當然的。


  國王和王室靠著想資本家借貸過日子,維持政府的運轉和王室的奢侈生活,這些安托瓦內特都知道。可是她依舊沉浸在錦衣華服和珠寶舞會、裝飾別墅上麵,因為這個時代的觀念就是這樣的。


  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這是安托瓦內特和大多數貴族從從小就接受的教育,他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這裏麵有什麽不對。


  可與之對比的,就是已經開始了意識覺醒的第三等級和開始冒頭的自由和平等觀念。


  當然,現在的內克爾、卡隆和博梅爾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貴族嘛,不都是這樣的嗎?借錢消費不是很正常的嗎?

  還錢?


  尤其是讓國王還錢、清償債務這種事情,他們也隻能在內心想想而已。


  當然,他們也沒覺得法國的債務繼續欠下去有什麽不對。更別說什麽消費觀念了。


  所以,聽了琴璣的話之後,他們都傻了。


  琴璣則指出,這樣的消費觀念是非常危險的,會給領地的子民造成很壞的影響,也會給國家帶來不安。而在貴族這種不健康的消費觀念背後推了一把,把貴族們往借貸的深淵裏麵推的,就是這些銀行家。


  當然,錢是貴族自己要借的,如何花錢也是貴族的事兒,在這方麵,銀行家們並沒有幹涉法律,也沒有幹涉貴族的決定,但是琴璣還是認為,銀行家們刻意縱容貴族們的借貸成風的消費習慣,這是一種很不道德的營銷方式。


  克萊門特夫人都聽傻了。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法國人,她堅信法國是自由的,所以法國的貴族們如何花錢,這也是自由的。


  從這一點來說,她應該站在銀行家們這一邊,但是她的內心也在隱隱地告訴她,琴璣說的非常有道理。法國的貴族和這些銀行家們看到的是現在,而琴璣看到的是更遙遠的未來。


  看著克萊門特夫人的表情,琴璣就知道她輸了。


  “看起來,在進行改革之前,我更應該糾正一下法國人,尤其是貴族們的消費觀。不然,路易的王冠就有危險了。”


  “天授王權。國王的權利來自於上帝。你為什麽會有這樣危險的想法。”


  “因為我的國家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琴璣簡單地說了一下春秋時期,齊國易主的事兒。周武王攻下殷商之後,把最富饒的東方大國齊國封給了最大的功臣,也就是宰相薑尚。也能就是說,齊國最初的君主應該是姓薑的。可是東周列國誌中,齊國侯卻是姓田的。而這裏麵就有一個債台高築、市恩兩個故事在裏麵。


  在場的人,無論是內克爾卡隆還是博梅爾、克萊門特夫人都沒有話說了。


  沒錯,就跟琴璣說的那樣,法國政府欠了那麽多錢就不可能不還。可如果要還,那麽龐大的債務,足足四十億法郎,要怎麽還?

  克萊門特夫人第一時間跳了出來:“太荒唐了。國王的信用應該是無限的。”


  可三位男士都沉默了。就跟琴璣說的那樣,這的確非常矛盾。


  如果個人財產應該得到保護,那麽欠債還錢也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可事實上,法國從路易十四開始就欠下了巨額的國債,到了今天已經足有四十個億。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如果說國王欠債是理所當然的,也不用歸還,那麽,契約精神何在?有談何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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