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精神分裂者
夕陽西下，將半邊的天空染成金紅色，而另一邊則是幽暗的深藍。明暗對比，冷暖相接，既顯得衝突，又很融洽，畢竟千萬年都是如此。
白色四腿四輪的醫療機器人行駛在直直向西的街道上，此時已到下班時間，住宅區的街道上人頭攢動，或走或駕駛著單人交通工具。
眾人神情不一，麻木與帶著愁容是主基調。衣著裝束與舊時代的普通人差不多，多功能的服裝他們買不起，也沒有必要使用。
被強大電磁力束縛在半空中的各式飛車一個挨一個，前後、左右、上下的間距都很小，速度很快，川流不息。
這樣超高效率又極為安全的交通狀況隻有自動駕駛才能實現，人力很難在高強度下保持長時間不出錯。
能夠完美操控整個江海城超過千萬輛飛車自動駕駛的也隻有“潮汐”智能係統了，它是趙氏先進機械製造集團的傑作。
經過不知多少年的持續升級，智能化水平已經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但卻沒有誕生出自我意識，六大集團與市場管理委員會也不允許它誕生。
16號醫療機器人探頭沿著一眼看不到邊的街道望去，看到了被建築頂部擋住的半個太陽。紅彤彤的，像是美食節目中的鴨蛋黃。
品山已經不記得上次看到太陽是什麽時候了，他邊沿著導航去往任務的最後一家，邊牢牢記住這難得的美景。
雖然網上有很多關於太陽的圖片、視頻，甚至是太空探測器近距離拍攝太陽的畫麵，但品山覺得還是親眼所見更震撼，想記在腦子裏。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親眼所在，隻不過先進的人機互聯技術模糊了人與機械之間的差別，此時的16號機器人就算是他的半個身體。
此時，一個金色圓環狀的物體緩緩飛過了某處建築頂層，出現在品山視野中，竟不比落日小多少！
它的整體呈現極為規則的圓形，中心有一球狀物，有四條均勻分布的“細管”與圓環相連。
這樣對稱的外形顯然不是自然產物，更不是舊時代常說的不明飛行物，是百分百人類造物，常常出現於天空之中。
從小生活在江海城的品山知道它是什麽，是名為“金環”的太空站，耗費了無數資源，用了二十多年時間才建成。
靠核聚變反應爐提供能源，有獨立而龐大的生態圈，生活在那裏的人才可以實現無拘無束的接觸動植物，回歸舊時代的自然生活。
能容納一萬人長期生存，各種物資自給自足，需要補充基礎資源時，可以派出飛船去外星體上采集。
說是太空站，但應該算是集合現階段人類最強科技的超級宇宙飛船。
那是富人的度假聖地，平民隻能在地麵遠遠地欣賞它的風采，品山之前就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上去玩玩。
“哼，等老子在怪物星球發展起來，非得想辦法去上麵瞧瞧！”睡夢中的奇幻經曆給了品山莫大的信心，什麽都敢想了。
16號醫療機器人來到一戶普通公寓門口，操縱機械臂按了門鈴後，不過幾秒鍾時間，入戶門就被打開了，顯然是早已在此等待。
開門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四十歲左右，品山根據任務信息馬上猜到生病的是他們的孩子，是一位17歲剛上大學的女孩。
簡單自我介紹之後，品山在夫妻倆的帶領下來到患者房間門口。
房門未關，逼仄的房間中有一名身形纖細的女孩背對房門，正在看著電腦屏幕，似乎是在學習，屏幕上顯示的是與生物科學相關的內容。
“小芳啊，醫療機器人來了，你跟醫生說說具體是什麽情況！”女孩媽媽首先開口，雙手握拳攥在胸口，臉上寫滿了擔憂。
女孩父親一言不發，但緊皺的眉頭也說明他同樣很憂慮。不管什麽時代，生病同樣是讓人無法一笑了之的事情。
聽到母親的話，女孩轉過身子，目光平靜地看著醫療機器人，語氣沒有波瀾地說了一句：
“我恐怕是精神分裂了。”
女孩相貌不算很出眾，但五官端正，皮膚幹淨白皙，令人看著很舒服。清瘦的身軀隔著兩層衣物也散發出青春的氣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卻透露著與年齡不符的智慧。
“精神分裂？你為什麽這麽覺得，有什麽症狀？”品山聲音從醫療機器人中發出，語氣冷漠，很有公事公辦的派頭。
他得到的任務信息隻顯示是疑難疾病，沒有對病症的具體描述。精神分裂在這個時代自然也會有，而且因為無法改變的長期高壓生活，相比於舊時代，出現的幾率更高。
但一般是年齡大一些，經過生活的磨難多了，對未來失去希望的人患上。
而這叫小芳的女孩一看就是家裏生活條件還可以，父母也並沒有患癌跡象，又是剛上大學，年紀輕輕，未來充滿希望，好端端的怎麽就精神分裂了呢。
小芳聽到品山的疑問，低眼想了一下，隨即繼續看著醫療機器人說道：
“就在前幾天，剛上完網課，正在吃晚飯的我突然失去意識！但這不是昏迷，身體還在行動，而控製身體的卻是別人！大喊著我是誰？我在哪？你們是誰？把我爸媽嚇了一跳。但當它控製著我的身體離開餐桌椅，想要衝出家門的時候，我的意識又回來了。我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眼睛一閉一睜就換了位置！”
小芳一口氣把話講完，顯然是知道醫療機器人上門，提前做好準備，理清楚了要說的話。
“前幾天的事情，怎麽今天才聯係我們上門？”品山察覺出問題，如果隻是前幾天那一次出現短暫問題，普通家庭多半就不會找出診費不便宜的醫療機器人上門了。
至於為什麽不去普通藥店檢查看看，隻要是有一定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這種一聽就很離奇的症狀去藥店一定沒用。
白跑一趟不說，說不定還會被店員忽悠買一些沒用的藥物，直接找醫療機器人上門診斷是最有效的選擇。
品山的話音剛落，小芳還沒有回答，她母親就搶著說：
“當時我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小芳她也不清楚，就以為是她學習壓力太大了，腦袋犯了迷糊，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可誰知道昨天晚上，又是吃晚飯的時候，小芳再次出問題了，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看我和她爸的眼神非常陌生。大喊大叫，胡言亂語，還把餐桌給掀了，一看就不正常，過了十來分鍾才恢複！”
“是啊，醫生，這多半是學習壓力大，精神出了問題，大腦混亂了，有沒有什麽藥能治啊？”小芳父親緊接著說道。
他本不懂什麽精神分裂，是小芳根據父母描述的情況，再在網絡上查找了大量資料後講給他們聽的。
小芳雖然是生物科學專業的大學生，但她畢竟剛上大學，對涉及大腦的精神問題自然沒什麽研究，隻能現學現理解。
“聽他們描述還真可能是精神分裂啊，這還是我第一次遇見。學習壓力得有多大，學成精神分裂了！不過剛上大學時確實很有壓力，我上大學時壓力大到掉頭發，差點就禿了！”品山內心嘀咕了幾句。
上過大學的他能理解大學學習壓力，平民區大學裏全都是想要通過學習改變命運的少男少女，高昂的學費與末位留級製度讓學子們一開始就是相互競爭關係。
能考上大學就說明夠聰明能吃苦，不努力學習就很有可能成為留級的末位，又要付一次學費，還要與新生比拚，拚不過繼續留級。
對於大部分平民家庭而言，每學期的學費都是極大負擔，學生的壓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