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樓蘭古圖
沒錯,小魚就是梁添翼安排安插在仇陽身邊的人,在他看來,仇陽雖然隻有四歲,但是卻是仇皚唯一的子嗣,宮中唯一的皇嗣,深得皇後徐氏喜愛,再加上從仇陽上次對他的態度,也可以看得出來,皇後是不避諱仇陽的,這麽看來,要是在仇陽身邊安插上自己的人,自然可以從這裏拿到一些消息。
“所以說,仇皖打算分化本相和關和侯了?”梁添翼眯著眼睛,在聽到手下從宮裏傳來的消息以後,冷笑一聲,分化離間、合縱連橫,他當他是誰,秦國攻打六國啊,哼,可笑,好了,本相知道了,讓人多在仇陽身邊露臉,打聽更多的消息。”
等到書房裏又隻剩下梁添翼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這才眯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分化本相和關和侯,那麽,本相就更不能讓你把關和侯拉過去了。”
關和侯府是老牌的侯爵府,仇泓其父更是太上皇的親叔叔,雖然說關係遠了一些,但是卻也是確確實實的 皇家仇氏血脈。
仇泓共有三子,大兒子仇翱,小兒子仇鷎,乃關和侯夫人所生,是嫡子,而二兒子仇魄,則是關和侯的一個寵妾所生。
從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關和侯家的仇翱乃雄鷹翱翔之願,本人也如名字一般,雖說有著世家公子的紈絝和傲慢,但是還算是有些本事,是關和侯傾盡所有而花大力氣培養的繼承人。而小兒子仇鷎,則也如起名字一樣,是家裏的寵兒,才剛滿十四,就已經被家人寵的渾身毛病,是京城裏有名的紈絝子弟。而二兒子,就連名字都和兩個嫡子起的不一樣,可見其在府中,也就是一個不受重視的透明人角色。
仇翱因為出身的關係,已經被關和侯在前幾年上書請封世子,如果不出什麽意外,應該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關和侯了,所以在外,都被稱作小侯爺。如今早已成家,膝下現在兩個女兒。仇翱此人,酷愛古董書畫,在鑒賞古董方麵多有研究。
這一日,仇翱剛從琉璃廠出來,就遇到了宣王世子仇皞。
“關和侯世子,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仇皞笑嘻嘻地上前,迎上正打算離開的仇翱。
仇翱禮節性地回禮:“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宣王世子,有幸有幸。”
“確實有幸,”仇皞笑著,大咧咧地走進琉璃廠的大門掃視了一眼,表情頗為不滿意:“小侯爺,這琉璃廠新進的東西,也真的是不怎麽樣啊。”
“確實沒有什麽上眼的東西。”仇翱點點頭,心裏有些不明白為什麽仇皞會在這裏拉出他,畢竟,他們的關係也隻能算是認識吧了。
“既然沒什麽上眼的東西,不如,小侯爺陪在下去看看上眼的東西,如何,”仇皞突然貼近仇翱,語氣放得很低,頗有一些神秘的感覺:“你我久未見麵,想來小侯爺不會一見麵就拒絕在下吧。”
“這……”仇翱猶豫了一下,拒絕確實說不過去,但是這件事情卻也處處透著詭異,讓他心生戒備。
仇皞像是看出了仇翱的想法,搖頭歎息道:“小侯爺不必這般防備在下,在下來這琉璃廠,本也不是來買東西的,其實是想找個懂畫的行家,幫在下去鑒定個東西,但是在下又怕東西太好,被這外人看到,把消息遞出去,有個什麽差池,所以,才會在看到小侯爺的時候,主動攀談。”
“鑒定古畫?”
“正是,正是,”仇皞連忙點頭,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這不是,現在的父王就要大壽了,雖然說如今的情況,不能大擺壽宴,但是卻也不送壽禮啊,在下也是輾轉打聽了好久,才找到此物的。”
“噢,是什麽?”
“王石坡的《樓蘭圖》。”仇皞的聲音又是壓得了幾分。
“王石坡……”仇翱睜大了眼睛,剛要把嘴裏的驚訝說出口,就被仇皞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小侯爺,你小聲點,小聲點,”仇皞緊張地看了看四周:“你這麽大聲,要是被別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啊,”這麽一說,仇皞又緊張地四處查看:“不如小侯爺和本侯去對麵的酒樓坐坐,聊聊詳情。
仇翱一聽,依言點點頭。
“所以說,真的是王石坡的《樓蘭圖》?”仇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當然,當然,”此時,兩人一間坐在了酒樓的雅間,外麵都有心腹手下把手,這才把話敞開了說:“本世子也是輾轉多人才打聽到的,之前有去看過一次,倒像是真跡,可是小侯爺也知道,本世子這鑒賞的水平有限,這不也是害怕弄出一個假的來嗎?”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去看看?”仇翱疑惑道。
“對對,”仇皞興奮地點點頭,滿臉地期盼。
“你貴為宣王世子,身邊就沒有可以鑒定子畫的人,需要找外人去嗎?”仇翱的心裏又是奇怪了幾分。
“小侯爺,你也知道,王府裏,一切都是父王說了算的,那幾個鑒定古畫的手下,也都是父王的人,本世子本來就是打算瞞著父王的,好在父王大壽那日給父王一個驚喜,就更不能用王府的人了,”說到這裏,仇皞無奈地歎了口氣:“小侯爺也知道,在本世子上麵,還有一個嫡子,即使父王為本世子請封,可是,本世子的心也還是不踏實啊,這一日沒當上宣王,這一日就沒有定論啊。”
仇翱心裏了然。仇皞隻是宣王的繼室之妻,要不是原配嫡子仇皈失蹤多載,他還沒有機會拿到這世子之位,如今看來,這仇皞雖然一身紈絝子弟的習氣,倒是把宣王仇涵巴結得甚好,看這說的是什麽話,沒當上王爺就心裏沒底,可見也是麵上尊敬,心裏不知怎麽想的主。
這般想著仇翱對仇皞又鄙視了幾分:“難道你就不怕在下的鑒賞水平不夠,或是,在下也對那畫又什麽想法?”
仇皞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這京中誰人不知,小侯爺在鑒賞古董子畫方麵,深有造詣,這一點,本世子倒是放心的,隻是這畫,”仇皞頓了頓,眼神閃了一下,笑道:“要是小侯爺真的喜歡,君子不奪人所好,這畫碰到小侯爺這般懂它之人,想來也是它的幸運,也請小侯爺明白在下的一片心意。”
這一下,仇翱全懂了,什麽不想讓外人知道,節外生枝,不過是在琉璃廠看到自己,看上了關和侯府的身份和自己的身份罷了,如今在朝中,關和侯府的勢力也是不錯的,想來是這宣王府的落魄和仇皞自身的心不安,想要拿這《樓蘭圖》,來自己這裏掛個號呢?
什麽孝順,什麽為了宣王,到最後,還是為了自己找想罷了,仇翱的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既然如此,賢弟這般盛情,那咱們現在就走吧。”
“現在?”仇皞瞪大了眼睛:“不如等我們找一個好天氣,在去吧。”
仇翱的眼神閃了閃:“賢弟不是說害怕節外生枝嗎?既然如此,這事宜早不宜遲,這就去吧。”
“好吧。”仇皞無奈地答應。
等到了那裏,仇翱這才明白了仇皞之前的推辭是什麽意思。這幾日京中連綿細雨,讓這種土地直接變成了泥地,在加上這要去的地方實在是太過偏僻,小路狹窄,根本就不能容馬車或是馬匹通過,隻能讓人不行,這才走了不久,自己的衣擺、鞋襪依然是濕透、髒透了。
“你確定是在這裏?”仇翱看著四周的景色,疑惑道:“這路也……”
“所以才說是改日啊,”仇皞的表情也有些尷尬,此時他的鞋襪衣擺也是髒亂不堪了:“這條路走到頭,再拐個彎,就到了。”
這般說著,又走了一刻鍾,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破敗的草房。
“這主人說了,這《樓蘭圖》是他們家的傳家寶,要不是家中實在沒錢,而他兒子又重病在身,這畫,是怎麽都不肯賣的,”仇皞解釋道,邊說,邊把仇翱引進了房間:“老李頭,快出來,本王來看畫了。”
本王,仇翱瞥了仇皞一眼。
“來了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內室的破布簾被拉開,從裏麵傳來了濃重的藥味和劇烈的咳嗽聲。
“這就是老李頭,畫就是他家的,他兒子重病,現在就在裏麵躺著呢?”仇皞低聲解釋道。
“王爺,”老李頭跪下行了個禮,這才打量起站在仇皞身邊的仇翱:“這是……”
“這是本王請來為本王鑒定畫的,”仇皞抬起頭,一臉的不可一世:“你可以把畫拿出來了。”說著,他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扔了過去。
“好,小的這就去取畫。”
“這老李頭有個規矩,想要看畫,先付十兩,”仇皞解釋道:“想來是他想錢想瘋了,已經開始這麽賺銀子了。”
仇翱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來了,來了,”不一會兒,老李頭就從內室拿出一個破布包,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打開布包,還有一層層細心包好的油紙:“王爺,這《樓蘭圖》可是小的的傳家寶,要不是為了小的的獨子,小的是萬萬不能賣的,還請王爺好好看看,也好給小的個好價錢。”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最後一層油紙打開,一張看上去有些陳舊但是保存良好的畫軸,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就是了,”老李頭感歎著,小心翼翼地把畫軸展開:“王爺請看。”
樓蘭圖,乃秦朝國手王石坡的頂峰之作,是王石坡在四處遊曆,途徑樓蘭古城,畫下的古城全景,這幅畫大氣中不是古城神秘,大到樓宇、小到人畜,都被王石坡描繪的細膩無比。
“這是……”仇翱的眼前一亮,不禁湊上前去,細細觀察:“好筆法、好意境,好,好,好。”說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仇皞一看,連忙也湊了上去:“小侯爺,這畫當真是真的?”
“自然,自然,”仇翱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那畫,嘴裏振振有詞:“你看著筆法、看著筆墨,都是王石坡的代表啊,還有這意境,儼然是把這樓蘭古城的異域風情躍然於紙上啊,”這麽說著,仇翱的眼睛又是一亮,繼續道:“而且,你看這墨跡,應該用的是當時樓蘭的特色茶墨,畢竟王石坡遊曆多地,據說當初在作這畫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慣用的徽墨,而樓蘭的茶墨因為夾雜了在絲綢之路上最為珍貴的麻茶,色澤較之徽墨,更是淡了幾分,而這紙張,也是當時秦朝特有的橫紋壓理粗宣,這種紙在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仇翱說得頭頭是道,讓忐忑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老李頭麵上一喜:“沒錯沒錯,王爺,這真的是真跡,是小的祖傳的啊,祖傳的。”
“知道了,知道了,”仇皞不喜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小侯爺也說它是真跡了,老李頭,開個價,多少錢肯賣。”
老李頭搓搓手,抬起一隻手,伸出五個指頭:“五,五千兩。”
“五千兩?”仇皞瞪大了眼睛:“你怎麽不去搶。”
“王爺,王爺啊,”老李頭苦道:“這可是小的家的傳家寶啊,要不是沒辦法,小的也不打算賣啊,您看看小的這屋子,實在是沒什麽可賣的了,這才不得已啊。”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內室又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小凡,”老李頭,連忙奔進內室,大呼:“兒子,你沒事吧,沒事吧,你放心,咱們馬上就有錢了,馬上爹就帶你去看病了。”
“爹,是兒子不孝啊。”虛弱的聲音和不間斷的咳嗽,一聽,就讓人知道是病的不行了。
屋外的仇皞和仇翱聽到屋裏兩父子的對話,對視一眼。
“小侯爺,你看……”
“怎麽,本侯不是隻是來幫王爺鑒賞畫作的嗎?”仇翱諷刺道。
“哪裏哪裏,”仇皞尷尬地笑笑:“小侯爺,你也知道,如今這王府裏,都是父王在管,而且王府如今的光景也是大不如前,這五千兩,不是在下現在可以,可以付得起的,你看,是不是,可以借在下一點,我保證,”仇皞舉起三個指頭:“在下來日一定會還的。”
“借錢啊,”仇翱的目光又看向了桌上的《樓蘭圖》,滿眼的欣賞驚豔毫不掩飾:“小王爺,本侯剛剛記得,你曾經說過,要是本侯看得上,你不介意割愛給本侯,是嗎?”
“那個……”仇皞愣了一下:“那不是以為,這畫不一定是真的嗎?”
“難道,不是真的,你就不打算讓給本侯了。”仇翱冷眼看了他一眼,仇皞立馬閉了嘴,尷尬了起來。
“王爺,王爺,這畫怎麽樣?”老李頭從內室出來,立馬焦急地詢問,臉上的希夷,顯而易見。
“這……”仇皞躊躇了一下:“老李頭,這價格,是不是高了一點。”
“王爺,不能再低了,”老李頭大驚,立馬痛哭道:“您也看了,我兒重病,急需要醫治,而且小的這破房子,也是不能住了,小的是打算搬回城裏的,等我兒病治好了,還要讓我兒讀書的啊。”一個六十歲的幹癟老頭,臉上皺巴巴地紋路,此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上去讓人倒進了胃口。
“好了,”仇翱大喝一聲,隨即從手下的手裏接過銀票,扔了過去:“這是三千兩銀票,剩下的,明日來關和侯府取。”
“謝侯爺,謝侯爺,”老李頭連忙趴在地上,把散落的銀票撿起來,小心地揣進懷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貴人身份,還請貴人原諒、原諒,”然後,他又尷尬地搓搓手:“侯爺,這,這無憑無據地,小的怕明日去了,小的,小的進不了侯府的門啊。”
仇翱皺皺眉,隨手接下腰間的玉佩,放在桌上:“你帶著這個去,用此物,換銀票。”說著,他命手下收好古畫,抬腳就走了出去。
這個破屋子,還有屋子裏的一股黴味加藥味,要不是為了這《樓蘭圖》,他真的懶得過來。
仇皞看到仇翱大搖大擺地就走了,氣得一跺腳,也追了出去,大喊:“侯爺,侯爺,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