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6 代替
“戴戴,”那聲音裏帶了連曉瑤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哽咽,“這些天,你過的好嗎?”
其實,從戴佩妮現在的狀態來看,答案毋庸質疑是否定的。可是曉瑤還是忍不住,她想替戴佩妮分擔那些苦楚,哪怕隻有一點,也是好的。
然而戴佩妮卻搖了搖頭,笑得燦爛,“我很好,曉瑤。”
戴佩妮並沒有說謊。雖然學業上的壓力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但日子卻過得愈加充實起來。她可以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唯一遺憾的,是這一年後,她終究還是要麵對家族為她安排的婚姻。
曉瑤見戴佩妮這般,雖然心疼,也不好再多加言語。索性扯開話題,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戴戴你都不準備帶我參觀一下這所學校的嗎?”
戴佩妮隨即說好。帶著二人走過各色英倫學院,最後在劍橋河邊停下。
劍橋很大,一圈走下來,天色已將近傍晚。夕陽的餘暉照在河麵上,時不時可以看見水底遊動的小魚。隨著微風晃動的水麵,也因此而波光粼粼的。
戴佩妮指了指這裏,笑道:“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地方,早上起來,便時常在這邊看書。”
曉瑤看戴佩妮這表情極為愜意,倒也不像是裝的,心底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下大半。再加上曉瑤看見此時正以光速從她對麵跑過來的劉麥加,那顆懸著的心,終究全部放下。
劉麥加看到曉瑤和袁澗樞,顯得很是驚訝。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反倒是一旁的戴佩妮有些看不過去,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道:“有屁就放,別站在路中央擋著其他人的路!”
劉麥加這才想起什麽一般,轉過臉將手中厚厚一本書遞給戴佩妮,語氣陽光燦爛的仿佛絲毫不在乎戴佩妮的惡言相向,“這是我在圖書館找了一天才終於借到的,我記得你要用,又猜想你一定是在這裏,就跑過來了。”
“就你時間多嗎?”戴佩妮語氣仍舊不善,但還是接過那本書。從曉瑤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發覺戴佩妮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劉麥加見戴佩妮收下,臉上笑容更甚。朝袁澗樞和曉瑤打了聲招呼,又尷尬的撓了撓腦袋,便道:“那你們再聊,我先走了。”
“別走啊!”曉瑤急忙攔住劉麥加,盛情邀約,“難得見麵,一起吃頓飯吧。”
“這個……”劉麥加看了眼戴佩妮,顯得有些猶豫。
曉瑤一看有戲,再接再厲,“不用擔心,咱們AA製。”各吃各的,戴佩妮也管不著了。
戴佩妮卻不樂意了,抗議道:“你家那位這麽有錢,做什麽還要讓劉麥加花冤枉錢?”
“怎麽,心疼了?”曉瑤逮住時機開始打趣,“你家那位也很有錢的,多吃一頓飯又不會掉塊肉。”
“什麽我家的,我和他才不是……”戴佩妮慌忙否認,一旁的劉麥加臉色更是一陣白一陣紅的。
曉瑤還想揶揄,卻被袁澗樞及時打住。他將曉瑤拉回懷中,朝著另外兩人笑道:“你們別理曉瑤的話,幾位都是學生,這頓飯自然是該袁某來請的了。”
這次曉瑤來的餐館,是戴佩妮推薦的。飯店設在樓上,因為是露天設計,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風景。
隨意點了幾樣菜,曉瑤便將菜單推給了袁澗樞。那些密密麻麻的的英文字母,果然還是不適合她。
曉瑤想,她日後如果真的要考研,也一定不要再和英文沾邊了。
晚飯接近尾聲,袁澗樞叫來服務員準備結賬。中途卻被一大群熱情的書迷纏住,死活要簽名。
袁澗樞眼看無法推脫,隻得將錢包遞給曉瑤,獨自走到一旁一一應付。
曉瑤暗歎自家這位果然是個老少通吃,不分國籍的妖孽。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打開錢包準備付款。手卻在看到皮夾內的照片後,頓住。
照片上的女孩,身穿紅色連衣裙,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下大笑。雖是肉嘟嘟的身材,那眉眼卻依舊靈動。烈日的陽光在她左上角的位置投射下來,透過葉間搖擺的縫隙,稀稀落落的照在女孩的臉上。
此情此情,融在這幅照片間,已將這一刻的美好定格。
不知怎的,曉瑤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無數的記憶化成碎片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卻又像往常所有的疼痛發作一般,無法看得真切。
“曉瑤,你怎麽了?”察覺到曉瑤的不對勁,戴佩妮趕忙問道。
曉瑤強撐著搖搖頭,正欲扯出一抹笑容示意戴佩妮自己安好,可那笑容還未達眼底,便極快隱去。
曉瑤忽然便意識到,照片上的女孩,她該是認識的。
過年時在袁澗樞房間見到的那一張照片,畫麵中的女孩,那模樣,和如今曉瑤在袁澗樞皮夾中所見到的,如出一轍。
那時候她也曾追問過那個女孩的名字,卻被袁澗樞一帶而過。現在再次看見,曉瑤心下了然。
如果說第一次撞見隻是偶然,那麽第二次呢?更何況,還是出現在像皮夾這種私人物品之上。
曉瑤抬眼望著不遠處和書迷談笑風生的袁澗樞,心頭無限悲涼。
袁澗樞時常愛叫她肉球,她從前隻道是他在打趣。事到如今,卻是因為照片上那個肉嘟嘟的女孩了吧?
細細看來,自己倒的的確確與她有些神似。
所以,袁澗樞的初戀,就是她吧。
無緣無故的對自己好,也隻是因為,自己是那個人的代替品。
思及此,曉瑤竟莫名笑開。將手中的皮夾輕放至餐桌,便逃野似的離開。
“哎,曉瑤你這是要去哪呢?”戴佩妮奇怪,正欲追上去,卻被皮夾上的照片頓住了腳步。不過片刻的功夫,她便明白了曉瑤離開的緣由。
此時袁澗樞也終於趕了回來。他方才雖然一直忙著簽名,可餘光卻始終停留在曉瑤身上。見她離開,便趕忙扯散了人群。
望著戴佩妮,袁澗樞沉了嗓音問道:“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明白過緣由的戴佩妮顯得異常激動。她把皮夾重重的摔在袁澗樞身上,素來大的嗓門此刻更是難掩的憤怒,“我那麽放心的把曉瑤交給你,可結果是什麽?你丫的居然從頭到尾就隻把曉瑤當作一個替代品!”
袁澗樞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緊,俯身將那皮夾撿起。頃刻間,也就明白她們究竟誤會了什麽。那雙似水的眸微微沉了沉,他冷聲道:“我和曉瑤之間的事你不懂,你這樣說,隻是在詆毀她。”
“是啊,我不懂!我們這些平凡的老百姓怎麽會懂您袁大作家的心思?”戴佩妮徹底失去理智,失控道,“要不是蒼天有眼讓我今天看見這張照片,曉瑤這輩子都注定得活在別人的影子下麵了!袁澗樞,算我戴佩妮看走了眼。但是現在我警告你,你最好祈禱曉瑤平安無事。她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戴佩妮這輩子和你沒完!”
語罷,戴佩妮氣衝衝地從袁澗樞身側跑開,眼裏滿是擔憂。
曉瑤這個笨蛋,在英國人生地不熟的,這會子又不知道跑到哪裏獨自傷心去了。
一旁自始至終充當隱形人的劉麥加見狀,也終是著急的歎了口氣,追了上去。徒留袁澗樞一人站在原地,他那如畫的眉眼染上悲傷,聲音似是呢喃,輕柔而苦澀,“肉球,你終究還是想避開我。”
有風吹過,在這夏日的夜晚,溫帶海洋性氣候的濕潤味道輕拂臉頰,連雲朵都替他感傷。
良久,袁澗樞又輕輕笑開,那迷人的嗓音裏苦澀依舊,卻多了幾分篤定,“可是肉球,你要離開,我不許。”
曉瑤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隻是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應該逃離。她不想看見袁澗樞,至少,暫時不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曉瑤覺得累了,索性停下腳步,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一頓飯畢,天色已暗。華燈初上的街道,各色古樸的小鎮,三三兩兩的人群,都給這個夜晚帶來了獨特的滋味。
曉瑤從前曾在宿舍和戴佩妮兩人熬夜看完影片《在路上》,當時便已沉迷進那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裏不可自拔。她那時還揚言說要體驗一把迷失異國他鄉的孤獨風味,獨自駕車,走進廣袤無垠的荒漠,一路向東,直達拉薩。
戴佩妮倒是沒打擊曉瑤的自信心,隻是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去拉薩是要往西走的。”
顯然,作為一名路癡,如果沒有GPS導航指引,那就隻能和曉瑤現在一般,除了迷失異國他鄉享受那來之不易的孤獨風味,便隻剩荒涼與蕭索。
放眼望去都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人群中沒有一絲熟識的影子。
曉瑤不禁又想起袁澗樞,像以往孤獨害怕時那樣。
說實話,麵對愛情,曉瑤有時候真的很看不起自己。明明自己隻是被人當做了替身,卻依舊愛得死心塌地。若說是要因愛生恨,可偏偏又狠不下心來決裂。
曉瑤甚至很沒出息的想著,隻要能呆在袁澗樞身邊,哪怕做一輩子的替身也好。
因為有時候愛到極致,就算隻是將就,她也可以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