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柿子
這位名為程錦的少年,稱呼江琊為“江琊公子”,而非同其他人一樣直呼他為“魔頭”。
遂在場眾人神色各異,但無一不更加注意了一下這位少年,其中,也包括華東君。
薛子初便是也詫異了一下。
難得,少見的有了一個所謂的正派人士,在這種時候對一個一直以來都被人人喊打喊殺的人,有了一個正常的稱呼。
江清神色看起來,略有些疑惑,他道:
“你見他作什麽?”
“我…”
稍稍有些遲疑,程錦道:
“實不相瞞,江宗主,程錦年幼時一度遭逢劫難,幸得江琊公子搭救才得以脫險,那時我許諾報答他,可後來還未來得及,…便聽他…”
到一半,他看了看江清,停了停,又繼續道:
“我來這裏,便是為了尋他,報他當年救命之恩。”
“噢?也是救命之恩?”
隻見江清臉色有些難看,他戾了戾眸子,莫名了句:
“命夠大的!”
聞言,有些惑然,程錦又道:
江宗主,方才聽您表述立場,日後應該不會再與江琊公子為敵,對吧?”
江清“恩”了一聲。
便見程錦鬆了口氣般,繼而又一副頗為期待的樣子問道:
“那江宗主是否知道他現下在何處,可否帶我見見他,我絕不會不過多打擾,隻要將曾許諾贈與他的東西送到便好。”
江清問:“什麽東西?”
聞言,程錦便立即轉身去客棧大廳的一個角落裏提來了一個半大的竹籃。
隻見他走回來放在了江清麵前的桌子上,繼而掀開竹籃上蓋著的布,道:
“便是這些。”
眾人定睛一看,那竹籃裏,竟是個個黃噔噔的柿子,還有幾顆紅通通的石榴。
“這是什麽?”
隻見,賈克探了探腦袋,看到竹籃裏的東西,當即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他道:
“喂,這位程公子,你沒搞錯吧,跑那麽大老遠,什麽報答救命之恩,就送幾個果子,哈哈哈。”
“就是啊,太搞笑了吧,嗬嗬嗬…”
賈磕話,引得铩羽幫的弟子們也不禁發出了一陣哄笑。
而其餘眾人,卻是均一臉了然,卻不清道不明的模樣。
尤其華東君,目光移過來,微微躇起了眉。
賈咳饒話,程錦則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此時,江清突然莫名哼笑了一聲,繼而他問道:
“你怎麽會想到要用這個報答的?”
聞言,程錦又搖搖頭:
“不是我自己想的,是我聽江琊公子他自己的。”
繼而,他開始解釋道:
“猶記得當時他救了我之後,為報答他,我問他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他先是笑了笑,回答想吃石榴和柿子,我給他錢去買便好了,可他卻,錢不到的,他隻想要北方上生長的,而且還想要最新鮮的,我當時不理解為什麽,他真難伺候,然後,他就哭了…”
“啊?哭了?江琊…還會哭啊?”
旭風像是聽到了什麽新奇的事一般,當即脫口而出道。
隻見程錦點零頭,繼續道:
“是哭了,而且哭的特別傷心,所以我記憶極為深刻,可那時我年紀太,自然也無法隻身一人去北方幫他找尋,所以便承諾,待日後長大,定會幫他完成這個心願。”
江清眸子動了動,問了句:
“北方?可是有特指哪裏?”
“有的。”
程錦回道:
“是岱山,所以自聽聞血鳶令一事,得知他還活著,我便立即偷偷從家中跑了出來,趕去岱山摘了這些。”
隻見聽了這話,所有均人神色各自怪異的,齊齊的看向了華東君。
見狀,程錦愣了愣,當即忙擺了擺手,道:
“不過東君公子,這可不是我偷摘的,是我明來意,岱山上的一位老婆婆給我的,我也還留了錢的。”
這時,賈克突然冷不丁滿含笑意的了句:
“此事聽起來,可真是有趣,他為什麽要哭啊,而且不知他當時是何意,到底是想要柿子,還是在隱喻思念什麽人呢。”
聽了這話,眾人更是看向了華東君。
華東君麵無表情,但目光卻是稍顯不自然,甚至有些隱隱的閃躲。
薛子初則默默的垂下了眸子,揉了揉額心。
“你這話的對,應當就是在思念。”
程錦又道:
“兒時我不太能理解,現在想想,大抵明白了些,我記得當時他哭過之後,神情十分陰鬱,他了一句話,至今每每想起,我都覺得十分慘痛。”
“什麽話?”
旭風略急切的問道。
程錦道:
“他‘我雖然離開了,可還是每年都能吃到岱山最新鮮的果子,可從今年開始,應當再也吃不到了’,可知那時,畢城世子剛去世不久。”
這話一出,當即,所有饒目光一下子便都從華東君身上移開了。
曾經,江湖上的某一些傳聞,也並不隻是傳聞。
當年的畢城世子待江琊極好,江琊喜歡甜膩的食物,尤其舊居岱山時,對那裏生的果子,十分迷戀,遂他自隨畢城離開岱山之後,每一年,畢城都會在冬日果子成熟時身赴岱山,幫他摘回一些。
方才,所有人應當以為江琊思念的是岱山上的人,然而,程錦的後話一出,場麵頓時十分尷尬。
唯有方才沒有看華東君的薛子初和江清此刻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
隻見華東君仍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但目光卻是忽而冷了下來。
薛子初心裏便是突然被揪了一下。
不知是因為看到了華東君的臉色,還是突然聽到了畢城這個名字。
她動了動嘴角,想要些什麽,可似乎,怎麽都不合適。
這時候,賈克又突然了句:
“噢,忘了,還有畢城世子。”
隻見聽了這話,旭風撓撓頭,皺著眉道:
“那些傳聞,到底是真是假啊。”
著,他轉頭看向華東君:
“喂,你與江琊到底…曾是什麽關係?”
隻見沉默片刻,華東君目光淡到極致,他道:
“隻是師徒關係,並無其他。”
如此,薛子初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仿佛有個什麽東西,瞬間跌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