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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03

  陳婤幫我編了一套話忽悠人,說秀娘死了,到了地府,過奈何橋的時候已經喝了孟婆那碗湯,正要投胎呢,閻王忽然發現自己工作疏忽,原來秀娘陽壽未盡呢,就讓我又回來了。就這麽著,我醒了是醒了,可什麽都不記得了,連說話都跟以前不是一個味。


  別說,陳婤挺有才,這套話蒙蒙我那些宮女太監同事們很有效。


  既然我把什麽都給忘了,隻好重新學唄,陳婤替我找了個師傅,就是厚道的宮女N,她名字叫春草。為了更好地學習適應環境,我直接就搬她屋裏住了。白天,陳婤有工夫就叫我去聊天,晚上回來我跟春草學規矩。其實也就學點基本的禮數,我對此熱情也不是多高,我更想多打聽點八卦,比如誰家府裏有大帥哥。


  可是我很快就發現,古人的眼光跟咱還真是不一樣。春草眼裏的頭號大帥哥名叫宇文皛,春草把他誇得天上僅有,地下絕無,害得我也憧憬了好些日子。總算有天見識著了,難看不能算難看,可整一千年小受,一點沒爺們氣,身上噴香,都不知抹了些什麽,嘔死我了。這也就算了,關鍵在於,他是一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蘿卜,聽說他招引的女人都能繞洛陽城排圈了。我就沒明白丫的魅力究竟在哪?


  還不如楊廣呢。


  我必須承認,在我初到古代的這段日子裏,唯一能稱得上算大帥哥的就屬楊廣了。這充分說明我和陳婤畢竟來自同一個時代,審美觀一致。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我的老心還是撲通撲通跳了幾下的,可惜人根本沒看見我,人眼裏隻有陳婤了。


  楊廣和陳婤對視的眼神,怎麽形容呢,還真是仿佛能熔化金石。


  那時刻我算明白,陳婤怎麽就偏偏愛上了這個史書最著名的花心皇帝,換作我,我也會動心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人楊廣看著一點都不花心,怎麽就落這麽一名聲?


  楊廣望陳婤良久,歎口氣說:“你總是跟我作對……”


  陳婤沒說話,忽然撲到他懷裏去了。


  底下他們說的話就比較那個什麽,讓人起雞皮疙瘩,我也就懶得多聽。


  他們兩人和好之後,楊廣幾乎每天都到陳婤這裏來,我跟陳婤私聊的機會陡降,我就閑起來了。其實我是有差使的,秀娘不是普通宮女,是個女官,尚儀局的司讚,就是人家命婦覲見的時候負責引導的。就我,自己還沒記清楚禮數呢,怎麽引導別人啊?我瞅個空問陳婤,有沒有尚食局,陳婤說有,管上菜的時候嚐一口的,我一聽就樂了,說我要當這個。陳婤說,司膳要在皇帝皇後吃飯的時候站班,你樂意啊?我當然不樂意。其實吧,我就想弄個事兒少的差使,頂好還能出去溜達溜達。陳婤想了半天,把我調到尚衣局當了司簪,替內宮掌管首飾什麽的。說是內宮,其實是陳婤的私人服飾助理。最關鍵的是,憑借這個職位,她可以以采購的借口,名正言順地派我出宮。


  多美滿啊。


  我到尚衣局報了個到,第二天陳婤就放我出去。當然她看我那模樣,整個籠子裏的麻雀,直往外撲騰,關也關不住了。


  宮裏的規矩,女官出宮還得有小太監陪著。陪我那小太監叫順子,伶牙俐齒的,一路走一路給我說笑話,逗得我那個樂啊。我看出來了,他也是沾了我的光,難得有這機會出去放風,所以跟我卯足了一百二十分的殷勤。


  到了大街上,我就問他:“順子,哪裏有好玩的好吃的?咱先逛一圈去。”


  順子說:“姐姐,好玩的地方有,可都遠著呢。咱們先得把貴妃要的置辦齊全吧?”


  “嘁!”我鼻子都翹到天上去了,“貴妃那點東西,咱們逛著就買齊了。放心放心,有你姐姐我兜著,咱們玩去。”


  “這……”


  我在他後腦勺“嘣兒”了一下,“你就這啊那啊,我告訴你哦,今天你陪姐姐玩得高興呢,下回我還帶你出來,要不然,嘿嘿……”我一陣獰笑。


  我的獰笑有水平,小時候我就盡靠這一手嚇唬我們院裏的小屁孩了。


  順子讓我一嚇就軟了,笑嗬嗬說:“瞧我這轉不過來,姐姐都這麽說了,我當然跟著姐姐啦。”


  “不是跟著,是領著。”


  “是!領著。”


  順子跟猴兒似的就躥前頭了。也是,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貪玩的人還能少?

  我們一路走一路看,主要是我看,順子當導遊解說。洛陽是座新城,哪哪都是簇簇新的,路邊都種了櫻桃、石榴、柳樹,可惜季節不對,要不更漂亮。因為新鮮,走了老遠的路,估摸能從天安門走到西直門了,也沒覺得多累。越走來來往往的人越多,順子的腳步都蹦高了:“姐姐,前頭就是西市,熱鬧!”


  廢話,這還用他說,前麵人聲鼎沸,男女老幼,走路的挑擔的推車的,什麽樣的都有。望過去兩麵沿街都是各式各樣的鋪子,眼睛都忙活不過來。一瞧這個,那電視劇裏頭的古代布景都算啥呀。順子說,這一帶的鋪子怕有三四百家,家家都有絕活。而且,那時候鋪子分類也挺細致,一大類的湊在一塊,比方首飾鋪、頭花鋪、脂粉鋪、香料鋪、骨簪鋪這些個都湊堆,油坊、磨坊、碾坊、糧店、酒坊這些個又湊堆。


  我當然是看什麽都新鮮,恨不得每樣都提溜起來摸摸。順子跟在我身邊,笑嘻嘻地說:“姐姐,好吃的都在那頭呢。”


  靠,不早說。


  “帶路。”


  “好咧——”


  沒多會工夫,我跟順子兩個已經一人一碗豆皮下肚,一隻手裏舉著兩串烤胡炮肉,另一隻手裏提著各種果飴,就是蜜餞。這年頭當然還沒冷藏什麽的,都是新鮮的製幹,價格便宜量又足,好吃!

  順子對我更殷勤了,其實是對我的荷包殷勤。出來之前陳婤給了我兩串錢,出來之後才知道大多數小吃都隻要幾個錢,便宜極了。使勁花吧,不花白不花。


  胡炮肉解決,順子又往路邊指,我一看,哇塞,好漂亮的麵人。買!


  手往腰裏頭一伸,錢袋沒抓住,倒摸到一隻手,嚇我一跳。我一扭臉,正見一個人蹭蹭地往人堆裏鑽,這時候順子也叫起來了:“抓住他!抓住他!小偷!”


  當下我就怒了,丫的居然敢偷姑娘我的錢包!不知道我練過八年空手道?!一個健步我就衝上去,揪住那家夥的後領。那家夥大概也練過兩天,回身就格。嘁!我還怕他那三腳貓?三下五除二,我們就打成一團了。


  等交上手我才明白過來,咱練過空手道是不假,技術也沒忘了,可惜殼子已經換了!那家夥個頭比我整大一圈,力氣上我就先吃虧了,而且這身長裙也不如空手道服方便,我那好身手也使不痛快。居然上來就遭了那小子幾下。那小子占了便宜就想趁機跑路,這回我更不幹了,撲上去甩開手腳就打,什麽招我都使上了。痛快!從前練空手道的時候,總有點拘束,還沒能這麽痛快過呢。


  周圍圍了一大圈的人,有人看熱鬧有人起哄,也有人想分開我們,一時又插不進手來,旁邊還有個順子,一邊叫:“姐姐小心!”“姐姐揍他!揍他!”一邊瞅準機會踹那小子一腳。這個亂啊。


  我打得興起,越打越順手,也不覺得那殼子多拖累了,把壓箱底的功夫全拿了出來,朝那倒黴催的小子招呼過去。那小子漸漸沒還手的機會,整個成沙袋了。


  正這時,有人喊:“住手!”


  我沒理,通通又是兩下,再揮手,胳膊卻被人架住了。


  “你丫——”


  我那一向麻溜的罵人話忽然在喉嚨裏卡住了,不為別的,眼前憑空掉下個超級帥哥來!


  就好像陳婤的美是很難形容的,這帥哥的帥也一樣是很難形容的,反正吧,我一看見他,就覺得“帥哥”兩個字像子彈一樣嗖得穿過胸口,那顆老心仿佛幹脆停止了跳動。還好帥哥雖然架著我的胳膊,但沒看著我,否則,說不好我直接就流出哈喇子,也就斷送了以後套近乎的希望。


  帥哥盯著那沙包問:“徐三,你又幹什麽偷雞摸狗的勾當?!”


  沙包說:“我沒……”


  “還說!”帥哥一聲斷喝,“你沒幹,人為什麽揍你?”


  沙包沒轍了,隻好老實交代他偷了我的錢包。


  帥哥一伸手:“拿來!”沙包老老實實雙手奉上。


  瞧瞧人家,多有威儀啊!我兩眼紅心冒啊冒,帥哥把錢包遞到我麵前。


  “這位小娘子,查看一下是否少了錢?……小娘子!”


  “啊?啊?……哦。”


  我把錢袋接過來,裝模作樣地瞧了瞧,心裏琢磨著怎麽跟帥哥套話?要說我活了二十大好幾,還真沒幹過這種事兒。怎麽辦?在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書裏電視裏先輩們的各種參考方案,可一時間沒找到一個趁手的。


  帥哥向我一拱手,作勢要走。


  我的腦海裏唰地閃過一句名言: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下急中生智,“噯喲”叫了一嗓子。


  這聲可能大了點兒,帥哥愣了下神,他還沒說什麽呢,順子先躥過來了,一把扶住我的胳膊,“姐姐,你怎麽啦?傷著哪了?”恨得我直磨牙,真想踹他一腳。


  我說:“我……我……疼……”自個的牙都快酸掉了。


  帥哥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我那裏有跌打藥,小娘子不如先在此處歇息一會兒,我去取了就來。”


  我頓時精神大振,“不不,不用了,咳,我是說,不必煩勞你跑兩趟了,我跟你去拿不就行了?”


  帥哥想了想,點頭,“也好。”


  順子挺納悶的看看我,我使勁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別再亂攪和,他嚇了一跳,看著更迷糊了。


  帥哥步子挺快,我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走著走著,就走進背街小巷了。順子在後麵拽拽我的袖子,我搖搖頭。擔心啥呀?我這色女沒把帥哥怎麽樣就不錯了……其實這一路我都在琢磨,該怎麽跟帥哥套話,姓氏名誰,家住何方,芳……呃,草齡幾何,可曾婚娶,等等等等。問題是,帥哥這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當然這也可以理解,古代人總是含蓄點,這叫純樸,作為現代女,就隻好我來主動,可是,我忽然發現,原來我隻是一隻有色心沒色膽的色女。所以,這一路我們就是啞巴對悶罐。


  走啊走,拐啊拐,帥哥總算停下了腳步。


  “小娘子稍候,我進去取藥。”


  帥哥家境不好。


  瞧他家住的這房子就知道,不是說破,是地段差,從牆門來看,房子也小。而且,他進去之後,就聽見裏麵有嗬斥的聲音,還不止一個人,大概裏麵還擠了一大家子人。可是帥哥舉止說話,不像個特沒文化的人,落魄!一定是落魄!於是我的腦海中蹭蹭閃過種種淒涼悲壯景象,花癡上又重重地加上一筆疼惜。


  帥哥很快又出來了。門開的瞬間,還飄出來一句責罵:“……整日不務正業!”說誰呢?說帥哥?


  帥哥把藥給我,還一五一十地交代怎麽用,感動得我,心裏下定決心,泡定他了!咳,我是說,跟這樣的人交個朋友也好啊。


  所以我抓緊最後一線話縫,問他:“郎君,請教大名?”


  帥哥看看我。我連忙說:“感謝郎君贈藥,必銘記在心。”其實我是想知道了名字,下回好想法再來串門。


  帥哥說:“小事一樁,不必客氣了。”


  我說:“不不,這怎麽是小事呢?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秀娘可不做忘恩負義的人。”我把“秀娘”倆字咬得特別重,記住了吧?


  帥哥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忽然微微一笑,說道:“不敢。在下姓沈名光。”


  沈光。


  好,我記住了。


  我樂悠悠地回宮轉,路上順子看看我,又看看我,再看看我,還看……我煩了,“你看什麽看?”


  他說:“姐姐,你的臉……”


  嗚,我的臉讓那沙包捶了一拳,到現在還疼著呢。


  我說:“我的臉的事,你就照實說,讓小偷給打的。別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提,聽見沒?你要乖乖辦到了,下回我還帶你出去玩。”


  “哎,好,明白!”順子應得爽快。


  我進了宮回頭率那個高啊,等陳婤見到我也嚇一跳,“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出去一趟就變熊貓了?”


  我這滿懷的激動和興奮正沒地兒顯擺呢,當下就跟她前前後後地說了一遍。“你是沒看見啊,”我說,“那沈光……在他麵前,黃曉明失明,古天樂沒了啊。”


  “行行,有點出息好不好?瞧你那口水都能拖地了。”


  “真的真的!我發誓,我雖然這輩子說過謊話,可是這句話絕對絕對是真的,要不天打五雷轟!”


  “轟也是轟秀娘。”


  “那讓我這輩子回不去——”


  “我看你樂不思蜀,也不想回去。”


  呃,這倒是有點。


  “哎你要怎麽才信?要不我領你去看看?”


  “這主意不錯。”陳婤托著下巴認真思考。


  “嘁!”我說,“你太漂亮,讓我有危機感。”


  “危機感什麽啊?你跟人有什麽關係?”


  “關係嘛,總是從沒有到有的。”


  “那你打算怎麽下手?”


  其實我一點主意也沒有。


  “慢慢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行!”陳婤笑,“你先把你的臉養好了吧!”


  其實我也就一些瘀傷,帥哥的藥挺靈,才兩三天,也就好差不多了。我一想,既然好了,當然得去謝謝人家嘍,於是我找陳婤請假去了,可是被陳婤駁回來。也是,人女官哪有成天往外跑的?怎麽也得再等幾天吧。這幾天可把我給等得,關鍵是,已經出宮去玩過了,就更覺得宮裏實在太無聊了。好不容易算算日子差不多了,正待再去請假,宮裏出了樁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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