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妖化
到百草堂看病,說起來。看的還是蘇州最貴的藥鋪,最貴的大夫。什麼叫有錢人,造唄,不買最好就買最貴。黃連八十個銅板,您還別嫌貴。人家的醫術就值這個數,一般人看得起嗎?蘇州的士紳,得點小病要是不去百草堂醫治,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不但有面子,還有裡子,又能積德行善,真是何樂而不為。
誰都知道許仙在搞義診,而且搞的很大,蘇州附近的十里八村傳遍了許大夫的名頭,許多人慕名來求許仙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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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祖師廟中,兩排太師椅上,坐滿了蘇州各大藥鋪的掌柜大夫,會首鄭泰生坐在上座,而張德安卻站在廳中,扯著嗓子道:「許仙的百草堂是不能不管了。」自漕幫為許仙揚名,卻有意無意將張德安的藥鋪弄的臭名遠揚,現在生意冷清的很。
底下卻有一人道:「張大夫。你自己醫治不力,得罪了漕幫,管我們什麼事啊?」同行是冤家,同一個會中的人也一樣,張德安的招牌倒了,不知多少人在暗地裡看笑話呢。
張德安登時跳腳道:「不管你們的事?蘇州的大戶現在還有幾個在諸位的藥鋪里拿葯?」對藥鋪來說,主要的經濟來源就靠著吃那些大戶人家,平民百姓,你就是開出名貴的藥材,他也買不起不是。
在做的大夫面面相覷,確實都受了影響,不禁紛紛抱怨起來。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許仙不是個沒身份的人,他們這群地頭蛇綁在一塊,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張德安道:「我們三皇祖師會創會百年之久,不但在蘇州,在整個江南也是有名的,豈怕一個小小的許仙。」又對鄭泰生道:「鄭大夫,你是此任的會首,該想想辦法才是啊!」
鄭泰生在上面坐不住了,站起身,攤手道:「那張大夫,這許仙有漕幫替他撐腰,而且醫術也確實不差。再說他又不是三皇祖師會中之人,不受咱們管束,我有什麼辦法啊?」
張德安陰陰一笑道:「那許仙不是在搞義診嗎?咱們不妨再替他宣傳一下,多鼓動些人去他那裡義診。看他能支撐多久。他若是忽然不搞了,必然被眾人所怨,咱們就趁機搞臭他。」
鄭泰生猶豫不決的道:「張大夫,許仙的義診只針對看不起病的人,對我們的生意並沒有什麼損害,而且也算是積陰德,我們在這上面搞事,是不是不太對啊!」
張德安道:「再不行動,三皇祖師會的顏面何存,我張德安的今日就是你們的明日。」他張口閉口三皇祖師會,也激起了在做同仇敵愾之心,紛紛起身道:「是,不能再等了。」
鄭泰生看似老成,卻是個沒主見的人,見眾人都這麼說,也就同意了。
張德安道:「這一計就讓他焦頭爛額,一計不成,我還有一計,總而言之,不把他趕出蘇州城,我是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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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祖師會雖然只是民間行會。但歷時已有百年,在蘇州的根基甚深。推波助瀾之下,就讓許仙的生意果然更加「好」了起來。
這日,百草堂中忽的飛出一個人來,重重跌在街心。這人衣衫襤褸,卻是個年輕力壯的漢子,這一下也是跌的渾身像散了架一般,「哎呦哎呦」呻吟個不停,身邊頓時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好奇這是怎麼回事。
小青跨出門庭,道:「我們好心義診,竟然還有像這樣騙診的混蛋,被識破了還敢耍賴,還不快滾。」她恰著腰肢,嬌聲喝罵了一番。使人不能相信竟然是她這樣一個小姑娘把這漢子丟出來的。
那人被小青一瞪,趕緊爬起來,倉皇離去。周圍的人笑鬧幾聲,也自散去。
待到關門的時候,吳人傑苦著臉對許仙道:「掌柜,今天已經是第五個了,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我們現在義診中的,怕是也有沒被識破的騙子。」
許仙也是頭痛,義診的人漸漸多了,其中難免魚龍混雜,總有鄙吝之輩想要濫竽充數,裝作無力醫治的樣子,好省下幾個葯錢。這也是難免的。
但最近這些人來的有許多怪異,雖然不像是有組織的,但顯然有人給他們這樣的暗示,甚至鼓動他們來這麼騙診。但許仙卻沒有太好的辦法,他總不能監管到每一個病人的經濟情況。
許仙將身子靠在太師椅上,如今生意太好,忙了一整天,他竟也感到有些疲累,皺眉道:「這個我會想辦法的。」忽然覺得有人幫他揉捏肩膀,回頭一看,吳玉蓮正沖他嘻嘻笑,瞟了一眼吳人傑,吳人傑管不了這女兒,也只做沒看到的樣子,許仙也自安心享受這樣的待遇。
吳人傑又道:「還有件事,現在只靠著我們兩個,已經有點忙不過來了。」他年紀大了,忙了一天腰酸背痛,不禁暗嘆「女大不中留啊」。
許仙點點頭道:「這個我也會想辦法的。」
經過三皇祖師會的宣傳,來的也並不全是騙診的人,更多的是真的無錢醫治。讓許仙經濟上的負擔加大了不少,但憑著現在的生意也還能夠有些盈餘,許仙也不在乎賺這幾個錢。更重要的是。人手上的不足,使得許仙現在再無片刻的閑暇時間。
雖然這件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利大於弊。許仙現在的功德,每天飛速的增長。本來經過上次的消耗,已經所剩不多的功德,這些日子擴大義診以來,每日的增長至少有數萬之多,偶爾能夠救人一命的話,所得的功德更在十萬之上。就這麼一段時間,功德就有了幾十萬,再這麼繼續下去。突破百萬大關也是輕而易舉。
但許仙卻並不喜歡這種。行善積德固然是好事,但卻不該成為一種壓力,否則就難以持久,甚至會漸漸變質,變成對功德和名譽的追求。
許仙的人生目標肯定不是雷鋒同志,雖然他很敬佩雷鋒。但他自己只是個平凡的好人,而不是什麼聖人或者英雄。有時候見到些不平之事,難免血涌腦門意氣發作,大吼一聲就要拔刀相助。
但要是每天都這樣生活,他肯定做不到,也不想做。他更想安安靜靜的享受生活而已。而「好人」這個名譽,一旦架了上去,就再難下來。就像許仙前世所看的漫畫中的人物,經常冷酷的大反派偶爾露出一點溫情,立馬人氣值飆升。而熱血的主角只要有一件事做的不地道,立刻就是千夫所指。
許仙雖然不在乎什麼名譽,但要想完成自己來蘇州最初的目的——編書,卻非得堅持下來不可。
這也讓他下定了決心,把這本醫書編成之後,就去老老實實陪老婆,再也不去做什麼神醫。他能為這個時代的芸芸眾生做的,也只僅此而已。他自以為,也足夠了。
現在這些問題,還非得解決不可,但這件事任你道法再高,又有什麼辦法呢?
吃飯的時候,小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野了。只留下白素貞和許仙相對而坐,白素貞見他心不在焉的摸樣,不由問起,許仙道出原委。
白素貞道:「何不去一封書信,問問慶余堂的王掌柜手上,是否有人手呢?」
許仙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杭州的王鳳山,可是他醫術上的老師,慶余堂也是有名的大藥鋪。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正可去求助這位同行老師。「今晚我就寫一封書信,讓金雕帶過去。要鸞兒轉交給王老師好了。」
白素貞給許仙夾了菜,笑道:「既然已經有了辦法,那就安心吃飯吧!」
許仙笑道:「還有一件事,我也有辦法了。姐姐你把照心鏡給我用一下。」
白素貞放下筷子,拿出照心鏡,卻道:「自上次用過之後,似乎就不能用了。」
果然這照心鏡看起來黯淡無光,渾然不復當初的神采,白素貞道:「我灌注靈力進去,卻也無用。」
許仙不由皺眉,試著將太陽之力灌注其中,金色的光芒在這小小的鏡片中流轉,耀的後面的符文似活過來一般,扭曲伸展著。本來昏暗的房間里,頓時閃耀流轉著金色的光線。
但當許仙停止太陽之力的輸入,果然就如白素貞所言,靈力迅速的消散,轉眼間化為一件凡物。許仙自得了照心鏡以後,諸事繁雜,也未曾細緻的研究過它的用法,一時之間也尋不出門道,早知該問問那大月王了。
白素貞心不在焉的夾著米飯,看許仙操控照心鏡。許仙又試了一陣,終歸是不得門路,卻也不急於一時。抬起頭來,卻又呆住。
原來白素貞的唇邊的玉頰上,不知何時沾了一顆晶瑩的米粒,她猶自不知,只顧著看許仙手中的照心境。一向端莊聖潔的容顏,忽然多了幾分嬌憨。
白素貞注意到他的目光,似有所覺,手往臉上摸去,卻被許仙阻住,自伸出手去,向她臉上摸去,她本能的向後傾斜,想要避過他的手。但他卻不肯罷休,嘴角含著莫名的笑意,令她有一絲不安。
終於用拇指與食指的指尖觸到了她的臉頰,溫潤細膩的觸覺順著指尖傳來,微微有些涼意。拈下那一顆調皮的米粒,給她看了一看。
白素貞本能的咬了咬下唇,紅著臉頰不知是否該道謝。許仙卻將那顆米粒放進嘴中,閉上眼睛。滿臉餘味悠長,回味不已的表情。
白素貞氣惱的道:「我們說正經事,你盡會胡鬧。」卻只在掩飾自己此刻的羞澀與窘迫。端午的時候,身體痛苦之下,得他溫柔對待,感動之中。一時心軟之下就答應了婚約,悔不當初啊!
許仙笑著眨眨眼道:「百草堂開不下去就不開,照心鏡不能用就不用,與之相比,這才是天大的正經事啊!」雖是玩笑話,眼中卻滿是誠懇。
白素貞被他灼灼的眸子盯著,站起身來,道:「你自己吃吧!」就這麼拂袖而去,但被當成「天大的正經事」心裡也難免有些微微的甜意。走出門外,摸摸自己的臉頰,原來你也是個平凡女子啊!
許仙收好照心鏡,吃罷了飯,回到書房準備給王鳳山寫一封信,等金雕再飛杭州的時候,一併捎過去。前些日子,杭州蘇州兩地的書信往來,極為繁密。最多的時候每天都要來往一次。
直到魚玄機發飆,來信怪罪許仙耽誤雲嫣和青鸞的修行,才刻意稀疏了一些。但小倩是不嫌信多的,而且給小倩的信是絕不能少的,若是令她哀怨起來,想起來就讓人心疼。
許仙寫罷了個小倩的信,想了想又把從茅山敲詐來的那些道法細細的撰寫了一遍,又將從茅山得的金線紙也裁下來大半壓在箱底,希望能對小倩有所幫助。
卻不知心念一動之下,帶給小倩有多大的好處。小倩身為鬼修,與青白的妖修,以及魚玄機、許仙的人修都有很大的不同。同許仙這種法術多的不知道用什麼的人相比,她在蘭若寺所能學到的法術很少。攻擊也多以咒術為主,後來做了山神就居中調度,很少出手,也有這個緣故。
但茅山的許多道法並不限制使用者,特別是紙人術,稍微有些道法就能夠使用。但修到極致,其威力絕不下於其他的法術,傳聞八仙之一的張果老所騎的驢子就是一頭紙驢。
而山間的妖獸雖然聰明,但畢竟不是小倩本身的實力。若是能如臂使指的操縱許多紙人紙馬,對於小倩這種戰術奇才,當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切妥當之後,又將金雕召來,發現它最近在兩地飛來飛去,竟然還胖了許多,羽毛也充滿了光澤。許仙搖頭微笑,卻也知道其中的緣故,小倩對這個許仙的「信使」當然是百般優待,無論什麼珍奇之物,都管它吃個夠。比起以前的風餐露宿,辛苦捕獵,不胖才怪呢!
許仙撫摸著金雕微涼的羽毛,金雕愜意的抖了抖翅膀,顯然對如今的生活很是滿意,似乎也承認了許仙主人的身份,基本不需要用水魂術操縱了,當然,也可能是水魂術對靈魂的作用,在慢慢融入它的本能之中。
雖許仙平日也並不限制它的行動,任憑它自有飛翔,有信的時候才召喚過來。但這廝吃飽了就喜歡找棵樹蹲著打盹,絲毫沒有鳥中之王該有的野性,卻不知大多數大型食肉動物的本性都是懶惰的。
但許仙卻忽然發現,金雕無論筋骨還是魂魄,比之以前的時候,都要強大了許多,連那圓溜溜的鷹眼,都多了幾分靈性。這就是豐沛食物的作用了,而且沒有像尋常獵鷹那樣,被熬去了野性。再加上小倩經常喂它些山間有靈之物,才積蓄下了靈氣。
許仙心道:這樣下去,怕也是要修成妖的。想到這裡,他忽然靈光一閃,心道:「何不幹脆試一試呢?」不用修行太高,只要讓它的體形再變大個兩三倍,就能載人飛行了,到時候豈不是比駕雲要快的多,而且也帥的多。
回身才書櫃中找出一個精緻小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放著根狀的根須,嗅起來卻是清香撲鼻。
正是奇寶山上,那株紫蘊龍王參的參須。
許仙作為謝禮送給了王鳳山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都留在了杭州,供雲嫣和青鸞兒女築基之用。許仙卻也帶了一小部分來蘇州,原本打算醫病救人。但許仙憑著本身的醫術和法力就已經足夠了,還從來沒有用過。
許仙小心的拈出一根來,僅有拇指長短,又將盒子放回原處。笑眯眯的對金雕道:「來,叔叔請你吃棒棒糖。」就要把這參須送進著金雕口中。
金雕有些不安,撲扇著翅膀,就是不肯吞下。許仙用水魂術命令,才讓它把人蔘須吞下。但過了一會兒,卻是全無反應。金雕縮縮腦袋,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許仙卻並不意外,這紫蘊龍王參的參須所蘊含的靈力深厚,是修行者築基的聖葯,消化起來也沒那麼容易。平常服用也是要煮成湯藥,這麼直接給喂下去,當然不行。
許仙要用自己的力量,幫金雕把這根參須煉化開來。伸出兩手籠住金雕,閉上眼睛將被水靈之力中和過的太陽之力注入它的體內。少了幾分火的熾熱狂躁,卻多了幾分水的冰涼柔順。
雖著許仙靈力的注入,金雕躁動起來,同時卻又動彈不得。許仙卻能「看」到,那一根小小參須的消融,化作純粹的靈力,在金雕的體內翻騰。若是沒有許仙的控制,這瞬間靈力的釋放,對金雕就足以致命。
但在許仙的控制之下,這股靈力不得不順著許仙的意思,在金雕的全身上下來迴流轉開來,每流轉一次,這股靈力就消融一點,金雕的身體漸漸透出一層金色的光芒來,不知是許仙的靈力還是人蔘本身的靈力。
許久之後,等到這股靈力完全融化在金雕體內。睜開雙眼,也忍不住贊了一聲「好漂亮,好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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