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敵
許仙急步趕到湖邊。呼喚兩聲「小青,小青。」果聽「嘩啦」一陣水響,一隻青色的蛇頭自水中鑽出,張開血盆大口,吐著鮮紅的信子,問道:「幹什麼?」獠牙在銀色的月光下閃耀,卻吐出一股異香來。
許仙暗想,真虧自己平時下的去嘴。只將白素貞所推算出來的種種,同她一講。小青果然急了,道:「我們一起去找姐姐。」搖身一變化作人形,青衣長發,卻依舊是嬌俏的美人模樣。只是滿面通紅,異於平日。若非那一顆蛤蟆精的內丹,她在今天連人身都維持不住,現在也是極為勉強。
許仙連忙阻住她道:「我來就是讓你老實呆著,等一下無論聽了什麼動靜,都莫要出水。不,你現在就沿水道先走,過兩日再回來。」
小青如何肯聽,怒道:「你要我丟下你們獨自逃跑,你當本姑娘是什麼人。」雖然已經是半夜。天氣卻愈發的悶熱,她本就心神不寧,如今聽了這事,更是焦躁。就要撇開許仙,去尋白素貞。
許仙攔腰將她拉在懷裡,任她拚命掙扎,也不放手,只道:「你法力施展不出,就是出手也幫不上我們,而且也不一定要到出手,你安心呆在水裡,不要給我們添亂就是了。」
小青身子本就綿軟無力,哪裡掙脫的開,道:「內丹是我吃的,說理也該我去。」一番爭執,小青兀自嘴硬。讓許仙頭痛不已,乾脆扳過榛首,對著她嘟起的紅唇深深一吻。滿口都是熾熱與甜香的味道。
小青本就覺得燥熱不已,這一下更似被點燃了一般,將身子軟在他懷裡,昏昏的腦袋更是迷醉的不成樣子。許仙挾一吻之威道:「相信我們,好嗎?」
小青不自覺的點點頭,再想要改口卻也來不及了。但心思也平靜了不少,想想自己卻是幫不上忙,放下了衝動,道:「我就在湖裡呆著。」
許仙微微一笑,捏捏她的下巴。將她放回湖裡。對方是懂得卜算的修行者,還是將她納於他們的保護之下,還要安全些。
就在這時,咚咚咚,門響了。於這清宵之中,傳出老遠。
許仙的神色一變,又囑咐了小青一遍,將小青放回湖裡,轉身離去。她在水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生出些奇怪的感覺來。
花叢旁的小徑上,許仙同白素貞相視一笑,一起向門口走去。
排開房門,果然見一個老道士悠哉游哉的立在那裡,留著雪白細長的鬍鬚,面露紅光卻無半點褶皺,真箇鶴髮童顏,一看便知是有道之士。
白素貞襝衽施禮后,問道:「不知尊下是三茅真君中的哪位真君大假光臨?」卻也不卑不亢。
那道士心下更是奇怪,修道者同妖類同居一室,還真是少見。也還了個半禮道:「老道茅衷,見過二位道友。貧道剛從茅山下來,為了打聽一個不爭氣的弟子。」
許仙心中一喜,來的是下茅,但就法力來說,該是最容易對付的。面上不動聲色,道:「請道長進來詳談。」
許仙同白素貞對視一眼,都覺得放心不少,這道士既然不是一上來就喊打喊殺,那就有的道理講,而且就算是打鬥起來,下茅總是容易對付一些。只要熬過今日,白素貞的實力盡皆恢復,就不再懼他。
將這茅衷請如堂中,白素貞奉上茶水,站在許仙身旁,只將手搭在他肩上。茅衷心下更是疑惑。修道之人可不講究男尊女卑,達者為先。
這白衣女子能在端午維持住身形,而且還能談笑自若,顯然是道行極為深厚。而這年輕小子的道行再怎麼高,也不該高過她,如今怎麼一副以他為主的模樣。「不知二位道友尊姓大名,師承何派?」這可要先打聽清楚。
許仙笑道:「在下姓許名仙,字漢文。受業於太陰真人與法海禪師門下,近來又受呂祖點化,學了些的道法。」他這番話句句屬實,卻句句都差了許多。反正是先扯開虎皮讓對方有所顧忌。
茅衷心下一驚,怪不得能夠望氣的結果這麼奇怪。竟然有如此的源法,這三個人說出來名頭都是不小,特別是終南山的純陽祖師呂洞賓。更是內丹派有數的人物,比之他們三個兄弟,還要強的多。面前這許仙,果然不容小覷。
他卻不知這三個人物,同許仙的關係都不算近,太陰真人同許仙只有一面之緣,現在更不知漂到了何方。法海不來找他的麻煩,已是天幸。而呂純陽來點化許仙,反而是玩笑的意思居多。
許仙見對方思索,又拍拍白素貞的手道:「這是在下的內人,白素貞。受教於驪山老母門下。」
白素貞心神一震,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說,先是羞紅了臉,低下榛首又覺得安然。便息了說話的心思,只等看他怎麼說。
茅衷鬍子一抖,笑道:「原來都是道門正統,只是不知道為何不再山中修鍊,要到這紅塵中打混,況且人妖殊途,如何能結為夫妻。」說著話,大是搖頭。許仙且不說,白素貞乃是得道的妖怪,如何能在凡間廝混。只要稟上天庭。便有苦頭落下。
白素貞介面道:「小女子下山,是得了真武帝君頷首,為報,郎君千年前一段神情,這才結為夫妻。道長若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們夫妻二人,定然知無不言。」
茅衷放下茶杯,笑道:「好,那我就問問,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如何得罪的賢伉儷。不但毀了道行,還招致了殺身之禍,連魂魄也未能逃出?」話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不復剛才的安詳。
靜謐的廳堂中,頓時多了一股無形的壓力,更顯得沉悶。
許仙只覺得白素貞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緊了一緊。輕拍兩下,面不改色的道:「不瞞真君,那王道靈正是死在我的劍下。」便講述了王道靈在蘇州城中的種種是由,並不欺瞞。在這樣的人面前說謊也沒有意義,反而弱了氣勢。
茅衷搖搖頭道:「如此這般,的確該打。」許仙說了一口氣,卻聞他接著道:「若是我聽的沒錯,下的只是瀉藥,而非殺傷人命,罪不至死。」而後又將許仙所說的事略加補充,如王道靈被許仙蒙蔽欺騙,直如親見一般。
「他看不出許道友你的道行,只當你是凡人,為妖怪所惑。一心想要救你,你卻為一己之私,欺騙於他,反置他於死地。不知這是什麼道理?這也就罷了,更將他打的魂飛魄散,又毀屍滅跡。若真的問心無愧,又為何如此做法呢?」
許仙不由愣住,本是有理的一件事,被他信口一說,竟然就變得沒理。他通過穿越知道的事不能用來解釋,於是竟然難以反駁,氣勢立刻就弱了許多。
白素貞正色道:「真君錯了,王道靈害人無數,我們夫妻原本只是略施薄懲,將其逐出蘇州。卻是他先起了殺機,卻又不肯堂堂正正的同我分個高下,要借夫之手加害別人的妻子。又是存了什麼心思。我家官人不受其蒙蔽,而與他起了爭執,他技不如人,喪命與追星劍下,必然是魂飛魄散。至於毀屍滅跡,不過是為防凡人見到而已。」
她不緊不慢,氣定神閑將茅衷那一番話統統駁了回去。許仙被她一聲聲官人,叫的通體舒泰。
茅衷不怒反笑,道:「好個伶牙俐齒,此事倒也可以這麼說,我那弟子的遺物還請二位拿出來,我好帶回山去。」竟似認可了這種說法,要這樣了結此事。
許仙同白素貞相視一眼,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說話。好在那王道靈的東西還沒機會用過,就去取了放在桌上。
茅衷檢點了一番,卻道:「還缺了一樣。」
許仙奇道:「我自搜撿回來,都束之高閣,怎麼會卻。」白素貞的臉色卻忽的變了,想起了一樣東西。
茅衷道:「不知內丹在何處?」
內丹早已被小青吞了,許仙自然拿不出來,艱難的道:「還請道長見諒,內丹已經沒有了。」這話說出來他也覺得沒了道理。白素貞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茅衷哈哈大笑,聲振屋宇,道:「沒關係,吃下去再吐出來就行了,我瞧二位也不是吃了的人,我去別處找找。」說著話竟不理會二人,直往後院行去,那裡的小湖正是小青棲息的所在。
許仙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和白素貞聯手,就算贏不了,自保也是有餘。等熬過了端午,要跑的就是他了。就算三茅真君全找上門來,他們打不過總還跑的掉,再到錢塘江借了龍軀之力,未必不能一戰。
而茅衷也看出憑自己拿不下他們,再做口舌之爭也是無益。卻又算出了小青的所在,方才又言語試探了一番,確定了心中的推測。便立馬尋到了弱點,有理有據的將小青擒下。
他進來之後彬彬有禮,一則是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二則是
許仙不僅感嘆,這些修行有成的傢伙,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想與的。急忙擋在茅衷面前,道:「道長,有話好說,不如換別的東西做賠。」
茅衷笑道:「貧道雖是貧,又豈差你那點東西。」卻不停下腳步,避也不避的從許仙身上走過去。
白素貞經驗老到,心知到了這種時候,再說理也是無益,若被他擒了小青,二人立時陷入困境。清叱一聲,飛身揮掌,向茅衷攻來,手掌之上白煙微籠,彷彿皚皚雪山之上環繞的一層雲霧,雖顯得輕柔隨意,但若被擊上,立刻就被凍成冰塊,動彈不得。
茅衷心下凜然,一念閃過。「若非端午,我怕還不是這條白蛇的對手」。但既然天時在我,也就不必再說了。同樣是揮出一掌,卻是雷霆纏繞,噼啪做響,瞬間照亮了黑暗的屋宇。正是許仙得那一本《五雷掌法》。
雷雲一碰,雙掌相擊,卻沒有什麼驚天巨響,反而連雷聲也隱沒了,室內頓時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雖然看似勢均力敵的模樣,白素貞心中卻暗暗叫苦,端午也就罷了。此時剛過了夏至,雷霆之力自然勝過冰雪之力,現在只是勉力抵擋而已。而若是沒經歷過雷劫的妖怪,怕是連一掌都抵擋不住。
茅衷雖然佔了上風,卻絲毫不敢大意,一隻金色的手掌已然快要印在他的協下,許仙不過是「人仙」之境,離著茅衷與白素貞都差了不只一籌,反映也就慢了許多。但這一掌卻剛好落在茅衷與白素貞角力的空隙,教他難以防備。
茅衷一手同白素貞相持,一手如翻花似的擋在許仙的掌前,這下卻有一聲敲鐘似的悶響,在梁間纏繞。以一敵二,茅衷不由退了一步。
許仙卻退了三步,白素貞連忙將他扶住,接下那雷霆之力。好在雖然是端午,但千年的道行還在,卻也無妨。許仙二話不說,將準備好的追星劍遞給她,白素貞點點頭,「噌」的一聲抽出寶劍,光耀四方,連茅衷也開聲贊道:「好劍。」身子卻停也不停的向屋外退去。
白素貞同許仙攻擊,茅衷接下,毫不猶豫的向外走去。這種種的動作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卻都測出了對方的實力。
許仙第一次同這等高人對敵,方知彼此的差距之大,那是地仙與人仙的差距。若沒白素貞在側,怕是在頃刻之間就敗退下來,更別說將來要面對法海了。就算是天縱奇才又怎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彌補這千年光陰積累下來的差距呢?
白素貞一邊向屋外追去,卻覺許仙沒有及時跟來,呼道:「漢文!」
許仙猛地警醒,怎麼這麼容易頹喪,也追出屋外,卻見白素貞同茅衷斗在一起,
屋外的月光在地上灑下一層霜白,顯得格外的明亮,她手持長劍,白衣飄飄,宛如月中仙子。然而許仙卻無暇欣賞此刻的美景,伸手飛出三張威力最大的雷符。
茅衷卻微微一笑道:「班門弄斧。」伸手在虛空中一畫,兩張雷符還未發作就在空中燃燒起來,而僅剩下的一道卻在瞬間綻放出絢爛的雷光,足有樹榦粗細的雷蛇,飽含著巨大的能量恣意游曳,偏偏避過了白素貞,其中數道正向茅衷刺去。
即使是茅衷,若被擊中,也絕落不了好處。而且白素貞手中的長劍也同時刺向茅衷。用劍之準確,時機之巧妙,更勝過許仙的劍法許多。被追星劍刺中,必然損傷神魂。
茅衷卻了無懼色,一邊後退,廣袖一招,那幾道雷蛇就偏移了方向,竟向白素貞擊去,白素貞一驚,提劍一擋,將那雷光擋下,卻被追星劍吸納,半點沒傳到身上。
茅衷又贊了一聲「好劍」,卻也轉了心思,這兩人的手段也未必如自己想的那樣強,特別是那許仙,若論心智堅毅,遠不及這白素貞,只要自己略施小計,或可將他們也一併擒下,揚我茅山威名。便暗將一隻銅鈴扣在手中。
許仙而後的幾次助陣,都適得其反,白素貞連連陷入險境,若非神劍在手,怕是已經不是茅衷的對手。許仙的心中,也莫名焦躁起來,越發的進退失據
白素貞提醒道:「鈴聲!」
許仙一凝神這才察覺到,不知何時空氣中多了一股「嗡嗡」的響聲,好像被無數只蚊子鑽進耳朵里,擾亂他的心神。許仙手恰印發,大喝一聲「臨」,才將這聲音逐出,卻又慢慢蔓延上來。
許仙見白素貞額頭已經滿是汗水,顯然在這樣的時節打鬥,絕非易事,也只是在勉力支撐而已。不由心中大恨,「難道我一番作為,還是要拖累她嗎?」
不由懷念起最初陽神出鞘時的那個自己,無情無欲,無悲無喜,真能將本身的力量發揮到極致,乃至超水平發揮,而現在的自己,卻連一半力量也使不出來。許仙乾脆立在一旁,不再出手,而是閉上了眼睛。
茅衷心中一喜,難道他已放棄了抵抗。一邊躲避著白素貞的攻擊,一邊將手中的銅鈴搖的更急。白素貞卻知許仙定然有自己的想法,擋在他面前,兀自支撐。
許仙的心念卻已沉入另一個世界,沉入到曾經的記憶中去。看到了,第一次出竅時的情景,船上一戰本該是驚險萬分,卻在平靜無波的心境中,輕易取勝,得成全功,取了那降頭師的性命。
望著記憶中,淡然的自己,想要找到曾經的那種狀態,但卻只是徒然,這些景象也只是虛像而已。那種狀態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時之間又怎麼能夠辦到。
許仙心念一動「對了,我還有功德。」掛在胸前的功德牌開始流出青色的功德之光,流入許仙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那一層淡淡的虛像,竟然開始慢慢充實起來。許仙這些日子積累下的數十萬功德,轉眼之間就少了二十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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