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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宿敵

  金聖傑立刻感覺為難。他雖然狂傲,卻沒狂傲到無視一個知府的份上。那就不是狂傲,而是愚蠢了。


  俗話說「滅門的縣令,抄家的知府」,從來都不是虛言。若這位知府夫人真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同知府大人吹吹耳邊風,想要這家珠寶店開不下去,有太多的辦法。想到此處,便有些為難的望向許仙。


  許仙卻在想著,怎麼盡量避免這場事故,雖然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實際利益,委實比那蛤蟆精下毒還要大的多。但難產三日三夜,有是何等的痛苦,又是這樣一個嬌小的女子。


  他有意不去看金聖傑的眼神,卻想看這位陳夫人是個什麼性子。若是個尋常傲氣凌人的官家夫人,那就請她吃些苦頭好了。


  卻見那陳夫人對金聖傑道:「掌柜,這兩件東西既然是這位公子相中的,那就讓與他。我就定下一條同樣的項鏈,等下次再來取吧!」聲音清冷而柔婉,卻無半分居高臨下的味道。


  許仙微笑道:「那就謝過夫人了。」心中肯定道:這樣的人,不該受苦。


  陳夫人微微頷首。正要帶著丫鬟離去。許仙拿了東西,上前幾步道:「在下許仙,在閶門開了間藥鋪,名為百草堂。夫人若是覺得身體不適,可到小號去光顧。」


  藥鋪拉生意的話,怎麼說都不會很吉利,那丫鬟頓時對他怒目而視。


  陳夫人眸中露出好奇的神色,道:「你就是那作詩的許仙?」她乃是大家閨秀,純於詩書。不但對許仙的大名多有耳聞,而且對許仙的才學更是衷心讚歎,如今一睹真容,也生出了許多好奇心。


  許仙點頭道:「正是在下。」


  陳夫人雖然想多說幾句,但在街面上同一個陌生男人攀談,委實不像樣子,襝衽施禮,道:「若有機會,定當拜會。」便轉身離去。


  許仙知道,這一禮,是禮的自己的才學。結下這個善緣,以後總有機會幫助她。走出門見小青正無聊的坐在台階邊,上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走吧!」卻因呆的時間太久,又被埋怨了一通。


  回到家中,白素貞準備好了飯菜。


  許仙將今日之事同白素貞一說,白素貞卻顰眉道:「那道士雖然可惡,但卻罪不至死,你又何必如此呢?而且妄開殺戒。來日必有後患。」


  許仙拿出那三道靈符給白素貞,道:「他今日請了三道神符,想置你們於死地。若非料錯了我,現在已然惹了天大的麻煩。」


  小青也道:「是啊,姐姐。這樣的人,要除惡務盡才好。不然不知道還有多少後患。」這時方覺得和許仙有些投契。


  白素貞見了那三道靈符,也是心驚,還要再說什麼。小青吐出那顆內丹,道:「姐姐,這內丹我們一人一半,好不好?」


  白素貞笑著搖搖頭道:「這內丹剛好同你相合,你一個人吃了吧!來,我們吃飯吧!」便為二人盛飯,身邊最親近的兩人都是如此說法,她也不好固執己見。


  許仙知她不能夠釋懷,起身拿出木盒道:「姐姐,你看這是什麼?」


  白素貞笑道:「你還記得啊!」


  許仙微笑著打開盒子,淡粉色的珍珠奪目生輝。白素貞「啊」的一聲,這可是超過她想象的禮物,道:「這個太貴了吧!」小青道:「這項鏈好漂亮,姐姐快帶上試試。」


  白素貞還要推拒。許仙道:「給姐姐買東西,有什麼貴不貴的。來,我給你帶上吧!」言罷站起身來,到她身後,撩起白紗,卻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發香還是別的什麼。試著將項鏈帶在她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上。


  項鏈不長,指端不經意的觸碰到她的脖頸,細膩的觸覺便沿著指尖傳入心裡,手就變的笨拙了。要扣上本就不熟悉的鎖扣,變得更加困難,難免更多的觸碰。平日握握她的手,已覺得能夠習慣,到頭來,卻還是如此的笨拙。


  白素貞低著榛首,任由他為自己帶上項鏈,臉色本就微紅,觸碰幾次,白皙的膚色上便染上一層紅暈。許仙也有些著急,低下頭細看,卻將呼吸拂在她頸間,卻同時嗅到更是馥郁的香氣。


  她知他並非是有意輕薄,也怕拒絕傷了他的心意,便強自忍耐。小青捧著臉頰在一邊催促,道:「還沒好嗎?」許仙忙道:「快了,快了。」


  白素貞卻感覺兩股熱氣吐在脖頸上,經不住微微仰起頭,想說要自己來。卻聽「咔」的一聲,合上了鎖扣。許仙道:「終於好了。」才覺得自己的手心竟然滿是汗水。


  擊殺那蛤蟆精時平靜如水的心態,此刻蕩然無存。許仙看小青呆在那裡,轉到白素貞的面前,卻也不由呆住。淡粉色的珍珠項鏈合在她修長秀雅的弧度上,卻似她的肌膚一般的細膩。而她白皙的膚色正染上一層淡粉的暈色,卻與珍珠的色澤,相得益彰。


  白素貞被他們兩個,瞧的更起羞意,紅著臉道:「好看嗎?」覺得臉頰都是熱的,方才那些不悅早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小青道:「好看極了。」讚歎的同時,卻也極為羨慕。


  許仙同白素貞對視一眼,同時閃開了眼光,卻又禁不住再去瞧彼此的眼色。如此幾次,都覺得桌邊有一股奇怪的氛圍升起,讓他們坐立難安。


  許仙乾咳兩聲道:「小青,這是給你的。」打開木盒,卻是那一對碧綠的水晶耳墜。


  小青眼睛也亮了起來,毫不客氣的接過,側首帶在圓潤的耳垂上,擺擺頭,那一對晶瑩的耳墜也隨之躍動起來,畫出青色的弧度。先問白素貞道:「漂亮嗎,姐姐。」得到肯定的答覆。又對許仙道:「謝謝啦!」債多了不愁,既然已經欠了他那麼大的人情。


  白素貞將訝異的目光在許仙和小青臉上掃了幾次,不知許仙施了什麼法術,讓一向嘴倔,竟能說出這兩個字。許仙笑道:「你是我姐姐,小青當然就是我的妹妹嘍。我們是一家人,自然好和睦相處啦!」


  小青撅了撅嘴,卻沒有出口反駁,算是給許仙面子。


  吃過午飯,小青就急著消耗那顆內丹,白素貞要在一旁協助。


  藥鋪歇業半日。下午還要開張。開門沒多久,就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許仙趕緊迎上去,道:「師叔,你怎麼來了?」


  許仙上次告知吳玉蓮井水有問題,吳人傑這次是想來道一聲謝,卻只記得許仙留下那地址,在女兒的陪同下,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思的尋上門來,卻沒想到真的見了這麼大一間藥鋪。只因他不是三皇祖師會中人,消息不夠靈通的緣故。


  吳人傑滿心驚訝的道:「這是你開的?」吳玉蓮嬌聲道:「許大哥好厲害,爹,我就說許大哥不會騙我們的,你還說他是吹牛。」


  許仙笑著點點頭,便請他們進來小坐。帶著他們在廳中轉了一圈,吳玉蓮只是替他歡喜,吳人傑卻是當過家的,知道茶米油鹽貴,擔憂的道:「這麼大的店面,一月的租金那得多少啊!」


  許仙道:「不要租金的,這是我的店面啊!」


  吳人傑腦袋更覺得混亂,道:「你初來蘇州,哪來的店面。」這和信里介紹的情況,出入太大了。


  許仙道:「這是漕幫的趙幫主送的。」


  吳玉蓮拍手笑道:「難怪你能勸走那幾個。」又不依道:「還騙我說跟他們講道理。」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拉著我的手。


  許仙知道他們有些誤會,解釋道:「並非是有意欺瞞,鳳山老師寫那封信的時候,我確實身陷險境,幾乎要被奪取功名,後來才化險為夷。在蘇州那幾日,得了師叔盛情招待,許仙如今還是感激不盡。」


  吳人傑這才品出味來,苦笑道:「這麼說,你還是秀才?沒被革去功名?」


  許仙答道:「恩,今年秋初,就要應試。」


  吳人傑一番唏噓之後。看許仙的眼光大是不同。一應試成功,那就不再是平民百姓,而是舉人老爺,躍上枝頭做鳳凰。話里話外就多了幾分尊敬,卻讓許仙好大不自在,倒是吳玉蓮拍拍許仙的肩膀,笑道:「一定會中的。」


  吳人傑立刻訓斥道:「女孩子家的,全沒體統。」吳玉蓮訕訕的低下頭,趁著吳人傑轉過頭去,做了個鬼臉。說起來,她的年齡也才不過十六七歲而已。


  許仙便有舊事重提道:「師叔,我醫術未精,而且要讀書備考,這百草堂還想請師叔來坐鎮,願奉月錢百兩。」


  吳人傑的濟人堂開的好好的,雖然不大,卻也是自己的產業,如何肯舍了去做別人的夥計,正要拒絕,卻聽許仙那個數字,不禁猶豫起來,他的濟人堂一月的收入也沒這麼多,再刨去諸多成本,更是少之又少。


  但畢竟是故地難離,割捨不下。而且同許仙相交也不過數日,心中總還存著些許懷疑。


  許仙卻道:「師叔,這一百兩非只是為人看病,而且侄兒有一樁心事,還想仰仗師叔的醫術。」言罷,請他們稍待,轉到後堂。


  吳人傑喝著茶水,思慮起來。吳玉蓮扯著吳人傑的手臂撒嬌道:「爹,你就答應許大哥吧!他不會騙咱們的。你不答應,我回去告訴娘。」心裡莫名的,對許仙很是信賴。而且心裡還存著些小九九,要是爹答應了,我豈不是也要來這裡幫忙,能天天見到許大哥嗎。


  吳人傑暗嘆,女大不中留。就在這時,見許仙拿了一堆書本出來,放在茶几上,道:「師叔,您看看吧!」這是他根據記憶中的信息,完成的一部分醫書。


  吳人傑一愣,瞧那封面上《本草綱目》四個字,納悶的想:「難道是醫書,卻也沒什麼特別的。」拿起一本來,翻看起來,卻忽然睜大的眼睛,翻的越來越快,一頁頁的翻看過去。口中道:「了不起,是將所有的藥草編目嗎?」


  許仙卻笑道:「這部分還沒有完成。」又從書堆里拿出一本交給他道:「您看看這本。」這裡面大部分就是西醫學普及,所帶來的種種知識。


  許仙沒打算用西醫來替代中醫,也不想比較它們之間的優劣。醫術的發明本就是為了治病救人,只要能達成這一目的,就是好的醫術。而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西醫學的許多理論,卻是對中醫極大的彌補。


  吳人傑方才如果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的話,那麼現在連拿書的手都顫抖起來,行醫一生,哪個醫生不想讓自己的醫術更好些。這本書的理論奇奇怪怪,但思索一番,卻正合他幾十年行醫的經驗相合,解答了心中許多疑惑,不由一頁頁的看下去。


  人體的構成,細菌的作用,病毒的危害等等等等,雖然只是一個大體的理論,但只憑這些理論,足以顛覆整個時代的醫學觀念,將「中醫」這一傳統技藝,提高到一個更高的層次,讓更多的人受益。


  但想要讓中醫學融合這些知識,不是靠許仙一個人能完成的,而需要一大批的資深老中醫,憑著各自深厚的醫學知識,去投入,去研究,去探索。才有可能實現。


  許仙好整以暇的喝口茶水。如同一本《九陰真經》放在武者的面前。許仙他相信,沒有任何醫生能夠抵禦這樣的誘惑。吳玉蓮在一旁看著進入瘋魔狀態的吳人傑,推推他道:「爹,爹,許大哥在等你回話呢!」


  吳人傑這才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對許仙道:「賢侄,不,許掌柜,我答應你了,後日,不明日我就來百草堂供事。」


  吳玉蓮雖然盼他答應,卻也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痛快,道:「爹,你不跟娘商量一下嗎?」


  吳人傑豪氣勃發的一揮手道:「不用商量,這個主,我做了。」連吳玉蓮也被鎮住。


  許仙站起身來,深施一禮道:「小侄多謝師叔成全。」又道:「以後稱呼我漢文就行了。」


  就在這時,天邊一道流光落在蘇州城中,百草堂前。乃一個道骨仙風的道士,正是呂洞賓,心中尋思,許仙該就在裡面。


  呂洞賓雖說度不了許仙,但心中卻難免尋思,道:「我若能渡得他,讓他做了我的弟子。來日憶起前塵往事,那才有趣,真是妙哉。」


  只是度人不能輕度,先得去了解一番。先化作一名女子,拐進百草堂邊的一家綢緞莊,同那店家攀談的幾句,問起那百草堂的事。


  不用多打聽,那胖胖的女老闆立刻低聲評價起來,道:「妹妹,姐姐勸你別到這家藥鋪,不但葯價貴的要命,還常有些亂七八糟的人在裡面。」想當初她石榴姐也是這條街有名的美人,可自從那穿白衣服的女人在街上露了幾面,全將她的風頭搶了去。


  呂洞賓一愕,心道:「難道他今生,竟然是個貪財鄙吝的庸醫嗎?」又問了幾家店,卻都是一樣的說法,葯價貴的厲害。他還不肯輕信,正要去試一試許仙,問道:「老人家,那家店的掌柜,不知道叫做什麼?」


  其實他並不在意一個人的姓名,只是順口一問而已。


  那賣茶的老漢道:「好像是叫許仙來著。」


  呂洞賓驚訝道:「許仙?」這名字他聽過,雖然久居深山絕壁,但他的消息絕不閉塞,這天下間的大事小情,都能略知一二。


  他知道近來天下間出了一個才貫當世的大才子,大詩人,名字正是許仙。他被度之前也是一個書生,還中過舉人,算的上精通學問。初聞有人讚歎什麼「大才子」,他心中也是不屑,以為是時人過譽,直到聽到那幾首詩才,方才甘拜下風,讚嘆不已。


  不由感嘆,那人轉輪至今,竟然有了這樣的才華,卻也正好能與他一晤。同時肯定,能做出這樣詩詞的人,絕不會是一個貪吝的商人,這還需自己親自去試一試。


  許仙正與吳人傑談話,忽聞門外、傳來一陣哀嚎聲,走出門一瞧,卻是一個衣不蔽體的乞丐,渾身散發著一股酸臭味,小腿上一個傷口,似乎是被狗咬了,大大的一片,已經開始化膿,那味道更是難聞,此刻哀嚎著向許仙求醫。


  許仙上前一查看,嚇了一跳,這要是感染就完了,非得將這條腿鋸掉不可,按著如今的醫學條件,這乞丐必死無疑。顧不得污穢惡臭,忙把他扶起來,那乞丐瘸著條腿,將身子倚在許仙身上,頓時在白衣上留下斑斑污痕。


  蓬亂的頭髮遮住乞丐的眼眸,無人看見乞丐眸中的光彩,感受著許仙體內蓬勃的靈力,竟然和曾經的自己有幾分相似。臉上也未曾露出半分嫌惡的神情,反倒滿是擔心。


  不愧是能和我爭鬥兩世的男人,果然沒讓我失望。


  今世又會如何呢?

  我的,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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