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誤會
許仙牽著潘玉的手。在這江南水鄉中徜徉。潘玉於黑暗中只聽得滔滔的水聲,握著他的手卻如在遊歷最美的花園。
許仙忽然見一座小石橋下系著一隻烏篷船。
許仙心中一動,。帶著她到了橋邊,解開繩索,將她引到船上。小船輕搖,沿著河水向著小鎮外流去。
全部世界遠離吧!此刻擁有彼此便已足夠了。
船艙中,許仙問道:「你家裡人沒為難你吧!」
潘玉輕輕搖頭,伸手取下發冠,任由滿頭長發披散而下。許仙伸出手為她整理青絲,握於手中,只覺涼滑如水,輕輕一松便流瀉開來。
將她的長發理到一邊,露出完美的側臉與修長的脖頸,許仙知意的將手放在脖頸上找到那顆紅線,而後將那晶片取下。
她的形容微微發生改變,本就是極為中性美的她略微偏女性了一些,原本平滑的青衫此刻在胸口處隆起一處。
但許仙的心裡卻是意外的平靜,只是柔聲道:「真是難為你了,若不是因為我……」潘玉拿手掩著他的嘴,微笑道:「別說傻話了,不然我要後悔嘍。」
許仙摸摸腦袋。不由笑道:「後悔也晚了。」
潘玉靠在他懷裡,輕聲道:「我不後悔,永遠都不後悔,哪怕有一天,你忘了我,我也……唔。」
許仙已然拿唇堵上了她的嘴。
小船兒隨波逐流不知到了何方,但嘉興已被遠遠地丟在了身後。
夜尚有幾分清冷,擁著彼此便覺得溫暖。本來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此刻卻不由沉寂了,只聽著對方的心跳,兩岸的蟲鳴,與船底的水聲。
潘玉忽然道:「可惜沒有月亮啊。」一邊拿手摩挲著他的臉頰,便在心裡勾勒出形狀。
許仙想了想,微笑道:「你等著。」便在潘玉驚訝的目光中踏出船外,飛上天空。
潘玉追出船外,卻只看到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忽然就有些孤獨。
一束銀色的光芒忽然灑落船頭,落滿她的衣襟,她驚訝抬頭,卻見漫天烏雲竟然被漸漸散開,然後露出那一輪銀色的冰月。她也不禁微笑起來,卻又有些悵然,輕聲念叨著:「我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比起這月光更想要他在身邊。
許仙鬆了口氣,一下子這樣大規模的使用水靈之力,即使是他也有些疲憊。但降下雲頭,卻又呆住。只見潘玉站在船頭。仰起頭望著那一輪明月,被夜風舞動了衣衫與長發,彷彿要在下一刻就隨風而去。
美麗而凄清的身影中彷彿帶著些許寂寞,自己不在的日子裡,她也是這樣望著月色吧,只是在那樣的時候,自己也是一樣的嗎?
落在船頭,問道:「喜歡嗎?」
潘玉點點頭卻又搖搖頭道:「今晚不許你再隨便跑出去。」
坐擁在船頭,潘玉抬起頭望著他的臉龐,月光在她的睫毛上灑下翳影,眼眸也就迷離了,忽然臉色微微一紅,附在他低語了幾句。許仙一愣,笑道:「好啊,你騙得我好苦。」
潘玉起身將他拉到艙里,深吸一口氣,沖許仙微微一笑,將手放在腰帶上,一點一點的解脫開來。銀色的月光透過烏篷的縫隙灑落星星點點的光彩,落在她的臉頰上,肩窩裡。胸脯上。而後終於無法再繼續,將手臂抱在胸口,有些羞澀的望著他,但更多的卻是坦然。
許仙的呼吸凝滯,望著這黑暗中的女神,一時忘記了動作,而後回過神來,攬著纖腰將她抱進懷裡,感受著她如玉石一般微涼而溫潤的肌膚,輕輕的撫摸著她裸露的背脊。
但他忽然發現,心中竟然無法產生一絲名為慾望的東西,自己的心已被別的情感充盈了,再也無法容下其他。拿過她褪下的衣衫為她披在身上,她微微一愣,輕聲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在此不過是暫停而已。
許仙嘆息道:「我知道,不知道再見要等到什麼時候。」一面拍拍她的背脊,她順從的微微側過身,讓他為自己穿上衣袖,口中道:「可是。」
許仙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打斷道:「可是要多說些話才行。」又將手放在她柔滑的小腹上,道:「不然說不定會變成大肚子啊。」
潘玉本能的握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臉色微紅道:「那樣是有些頭痛,不過晶片應該能夠掩蓋的。」
許仙最後幫她整理一下衣衫,肯定的道:「那時候我得在你身邊。」
潘玉輕「嗯」一聲,攬著他的脖子道:「隨你啦!」
這時四下一暗,雲團再一次布滿了天空,許仙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短暫的驅散而已,正想再做一次。潘玉卻抱緊了他,道:「不要。」
許仙不禁微笑。真是不懂浪漫啊!口中曼聲吟道:「水在天心月在船。」
月已滿懷,再無其他。
黎明時分,二人才回客棧。但大堂里卻已坐了不少人,除了白素貞與小青,竟然都已起來,正在吃早飯。只是望著潘玉和許仙,眼中都有些奇怪。
潘玉微笑道:「昨夜遊興太盛,借了一隻小船隨波逐流,最後差點迷失了方向。」權當是解釋,而後又說起昨夜種種趣事,什麼「欲頌明月之詩而天上無月」,最後胡亂吟什麼烏雲之詩,堂中哄堂大笑,氣氛倒是漸漸熱鬧起來。
許仙心知她說的沒一句實話,聽起來竟然全部破綻,真不知是怎麼編出來的。這時,只聽噠噠幾聲足音,白素貞與小青沿著階梯走下來。
鹽幫的劉幫主與漕幫的趙幫主都瞧過去,昨夜也聽手下說這裡有個什麼美人,但他們都是吃過見過的主,全沒往心裡去,如今一見卻都不禁止了呼吸。
白素貞的眼眸一掃,在許仙身上一停。就落在了潘玉臉上,不禁感嘆世上竟有如此人物,身上紫氣縈繞,直衝雲霄,顯然是個大富大貴的命相。
單有這份容貌便是傾國傾城,但憑這份氣度也是天下無雙,兩者合為一體,連她也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了。就這麼望著她走下來,施禮后柔聲道:「公子果然良質美玉,難怪,難怪!」
潘玉本是負手而立。昨夜也曾聽許仙講過白素貞的一些事,卻一樣也沒大往心裡去,對許仙的女人緣她一向是很有心理準備的。但見了那白色的身影后,卻不由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與彩鳳難以給她的那種威脅。
用千年時間沉澱下來的種種情愫,而形成的極柔婉與極高貴的氣度,即使她見了也難免神馳不已。心道:果然不愧是魚玄機那道士的師傅。臉上的微笑卻不由更勝,拱手道:「小姐果然天仙下凡,難怪,難怪。」
時下風氣雖然開放,但兩個陌生的青年男女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經介紹便搭話忽然讚揚,還是很不成體統。但堂中之中卻每一個覺得不對,如此兩個人物若不說上幾句那才是天理不容,此刻站在一起,宛如璧人一樣。
只是都有些,好奇她們所說的「難怪,難怪」到底是什麼意思。
許仙或許是唯一了解一些的人,此刻連忙上前為二人做介紹。白素貞瞧著潘玉看許仙的眼神,又感受著她對自己的態度,心中更是大為感嘆,何苦呢?何必呢?
許仙就覺得白素貞看自己的眼神忽然聖潔的彷彿聖母看地上受難的子民,充滿了憐惜與悲憫。充滿慈悲的手伸出,輕輕籠住他的臉龐,彷彿想要承擔他的苦痛與罪孽。
大堂里忽然靜的要死,都見白素貞忽然伸出手摸許仙的臉頰,而且眼神複雜。潘玉的微笑也僵在臉上,這女人果然比想象中的還要難對付。
許仙體會著臉龐的溫度,吶吶道:「姐姐,你怎麼啦!」
白素貞一愣,從她那種偉大的情操中脫出,臉上一紅,連忙收回素手,微笑道:「你臉上有點臟,一晚上就知道亂跑。」臉上滿是溫柔的微笑,彷彿姐姐在看著調皮的弟弟。
「呼」眾人不由自主的同時噓了一口氣,覺得心裡某件重要的東西被保住的感覺。
只有潘玉眼眸一轉,對她的心思。已然猜出了一二,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許仙,心道:「漢文,喜歡本公子的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吃飯之時,許仙與潘玉坐在一起,潘玉手出如電在,許仙腰間一擰,她的武功本就是世上一等一的,這一下莫說是兩幫的幫主,就是小青也絕發覺不了。
只有白素貞微不可查的撇了撇眉頭。許仙滿臉委屈,潘玉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腿以示安慰,白素貞的眉頭也就撇的更深了。
潘玉低頭喝了一口小米粥,擋住表情,不禁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來。不愧是千年修為啊,果然看得見呢!
吃罷早飯,潘玉便要出發了,鹽幫與漕幫威武的大船,就停在大河上。
兩幫的幫主、堂主、幫眾匯聚在碼頭上大擺獅虎會,極為熱鬧,觀者雲集。
只有青白二女不好拋頭露面,才隱於客棧中。
即將登船之時,潘玉卻忽然道:「我的劍忘在房間里,漢文陪我去取吧!」
許仙才不信潘玉的字典里會存在「忘」這個字,想必她是想跟自己最後獨處一番。
潘玉在前,許仙在後,行到二人的房,潘玉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仰起臉吻上了許仙的唇。許仙一愣,二人相處,她從未有如此主動過,卻想馬上就要分離,不禁將她緊緊擁在懷裡。
本在房中打坐的白素貞,忽然睜大了秀眸,張開嘴唇。原本的推測忽然變得確實無疑。小青問道:「姐姐,你怎麼啦?」
白素貞平穩一下呼吸,道:「沒什麼?」
大船終於離開了碼頭,潘玉望著岸上漸漸遠去的他的身影,一歪腦袋,想:這樣,就可以放心了吧!
微微念叨著:「白素貞!」在昨晚的一番訴說中,她聽得出來,這女人在他心裡有著很特殊的地位,這一點或許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到。許仙,白素貞。白素貞,許仙。她翻來覆去的想了幾遍,終於微笑著道:「呵呵,你來晚了呢!」
趙幫主似乎聽到了她的話,湊上來道:「潘公子還在惦念那位白小姐嗎?」
潘玉曼聲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白素貞站在窗口,凝視著那離去的大船,不禁又嘆了口氣。
小青笑道:「姐姐,你在想那潘公子嗎?」
白素貞下意識的點點頭,才發覺小青口氣中促狹的味道,罵道:「死丫頭。」
小青趴在床上,笑道:「若不是親眼見到,我也不信世上有這樣的男子呢?可比那許仙好的多了,姐姐若是喜歡,我現在就去將她捉來,與你湊成一對,豈不美哉。」
白素貞苦笑道:「你啊你!」雖然是如親姐妹一般,但有些事卻絕不會向他人言說,就好像許仙絕不會將潘玉的秘密告訴旁人一樣,哪怕那個人是再信任的人也一樣。
許仙也打算出發了,才知他雇的那船被他玩的太過分,已然不能成行。這時候,壓抑了很久的金聖傑閃亮登場。寬闊的水面上,一艘裝飾華美的中型船緩緩駛來。
待到船行靠岸,金聖傑一伸手道:「青姑娘,請登船吧!」就算那位白小姐的已是名花有主,可這位青姑娘也是個絕色的美人啊!而且在她身邊沒有那麼大的壓迫感,正合他的胃口。
艙中湧出一群鶯鶯燕燕,紛紛招手道:「金公子,您回來啦!」「金爺,您將奴家丟在這裡,奴家好心疼啊!」……
小青捏著拳頭,道:「這個,不會是畫舫吧!」
金聖傑瞬間石化,許仙拍拍他的肩膀,走上大船。這船他還曾在西湖上坐過一會,當時就對金聖傑這富二代的**生活嫉妒不已,如今終於舒了口氣。
許仙不欲在這麼多人面前顯露自己的靈異,所以這船行的就極慢,許仙也沒有昨日的玩興,靠在窗邊,陷入淡淡的愁緒之中。而且正處於「智力減半」這種負面狀態的他,全然沒有察覺白素貞觀察的目光。
船行入暮,周圍卻還是一片曠野,不見蘇州城的影子。
金聖傑在對小青的作戰完全失敗后,坐在許仙身邊,深深的嘆一口氣,那手肘頂頂許仙道:「有詩沒?」
許仙想也不想開口便道:「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金聖傑原也是玩笑,卻沒想到許仙真的張口就來。念叨了一遍,一下跳了起來,若有這等才華,何愁不能得青姑娘芳心,便道:「你將這詩送給我怎麼樣,我出兩千兩,你就當你沒做過這詩。」
許仙看也不看他,擺擺手讓他趕緊走,過了一會兒,金聖傑滿身挫敗的坐回來道:「青姑娘她欣賞不了啊!」
許仙心想,她能識字就不錯了。這時白素貞走進來,道:「金公子,能否讓我和我弟弟單獨說幾句話呢?」
金聖傑「這豈非和青姑娘單獨相處的良機。」立刻讓位,出艙去了。
許仙好奇問道:「素貞,有事嗎?」
白素貞在他頭上輕輕一拍,微笑道:「要叫姐姐啊!」她發現自己還是習慣別人叫她姐姐,而且能有這麼個弟弟,感覺也很是不錯。
許仙一陣無語,道:「姐姐,有事嗎?」忽然很是後悔,以後到蘇州就要維持這個稱謂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編成兄妹好了。被她柔柔的叫聲「哥哥」,那才真是莫大的享受。
白素貞滿意微笑,才道:「能否給我講講你同那位潘公子的事呢?」無論是處於姐姐對弟弟的關懷,還是朋友對朋友的幫助,她都要好好了解這件事才是。
許仙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白素貞卻道:「只是覺得那位潘公子很不同尋常,而且了解弟弟的好朋友,不是姐姐該做的事嗎?」
你還真入戲啊!但望著她又溫柔又關懷的臉龐,大概沒有任何人能拒絕這樣一個「姐姐」的關心吧!便簡單的敘述了同潘玉的相識與相交的過程,在她的問詢中,卻不由自主的說了更多。
那也是他反覆回放,並值得珍藏一聲的記憶。此時也恰好想要傾訴,而她又恰好是最適合傾訴的對象。
不過當然,潘玉的秘密以及他們之間的親昵當然是要略過的,不然被當成特殊愛好豈不是糟糕。
白素貞本來是要從中加以勸說,但看他神采飛揚的敘說著他們之間的經歷,卻不由沉默了,特別是不通水性的潘玉跳下水想要救他的時候,連她也有些被感動吧!
他們都曾想要犧牲性命拯救彼此,最後卻又被對方所救。如此的因緣糾葛已絕非幾句話所能改變的了,現在說出來只是打草驚蛇。可是她又不能看他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我該怎麼拯救你,我的恩人、朋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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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夢者悲傷欲絕的道:「我該怎麼拯救你,我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