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洗禮
“夫人。”雷霆之聲響起,馬雲雪卻是知道趙雲瞧到了那一幕,他前來救的,就是夫人與劉阿鬥,如今主公的夫人殞滅,他又怎麽可能不內疚於心。
馬雲雪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倒下去,硬生生的劈開擋住她去路的敵兵,正準備奔向糜夫人之時,甘夫人為了護得劉阿鬥,被奔過去的敵兵一槍穿透了身體。“你們這些畜生。”馬雲雪大聲的咀罵出來。
腳尖一點,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刀鋒極淩利的將那敵兵從頭劈成了兩半。這些畜生,連孩子都不肯放過。這劉阿鬥好說也是一介未有成長形的孩子,要論生死,總還得等人家長成人了吧。
馬雲雪擲開了刀鋒之尖,拖著受傷的軀體一步一步的挪開了甘夫人的身體旁,“夫人,夫人,你不會有事的,夫人,夫人。”她的手指緊緊的按著甘夫人的胸口,好似要阻止血液從中四溢而出。
指尖的顫抖中還卷著最為明朗的濕意,掌心攤開就是一片的殷紅,馬雲雪懷裏的甘夫人手指胡亂的想要抓緊她的手指,她顧不上其他作想,急切地以掌心迎向了甘夫人帶血的指腹,“夫人,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那緊緊抓著她的力量幾乎讓馬雲雪淌下淚來。
“雲雪.……一定,一定要護得阿鬥平安脫困。”甘夫人的氣息已然不再均勻,吐吞出來的言語還帶著極明的堅定。
馬雲雪將那染紅了的手指拽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此刻她背上的暗紅同著麵前的鮮血形成了鮮明的對應,“夫人,少主的成事還得靠著夫人啊,糜夫人已去,少主,少主萬不可再失去夫人啊。”
“我,我不行了,雲雪,我夫仁義愛民,絕對,絕對不能落下個無後的下場,一定要將阿鬥帶回去,”濃稠的血跡順著甘夫人的唇線滑落,這樣起伏急促的聲調讓馬雲雪的心中一疼。
糜夫人為了不拖累他們,絕然的墜了井口,甘夫人以自己的性命護得了阿鬥的成長,馬雲雪突然覺得甘夫人手指墜落的聲響尤其的震耳,她仿佛聽不到阿鬥強烈的啼笑,聽不到趙雲手中靈銀長槍的亢鳴。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懷裏斷氣,所有的呼吸一時之間全部熄滅的感覺,讓著馬雲雪突地覺得四下裏的氣息都被凝結在了原地,隻剩下了那風掀開了的暗紅衣擺,從來沒有一個人,在與她毫無相關的情形之下,毅然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絕無可能的兩個人,都是為了護得旁人的安危,單單就是赴死的勇氣,就重重使得馬雲雪心下一片的敬佩,她來這裏心存的不過是僥幸,僥幸進得馬雲雪本尊的軀,僥幸以為上了戰場憑的是好運氣。
而眼下裏呢,手心裏這已然絕了氣息的身體,讓著她馬雲雪頭頂上狠狠砸了一個悶雷,擊得她連同著靈魂像是重新洗滌過一般。她們,她們以鮮血讓她重新認識了作為馬雲雪之後,那責任有多麽的重要。
“雲雪。”她的耳邁裏頭漫進來一道嘶裂的高吼,那吼聲使得馬雲雪的周遭景物瞬間富上了色彩,言語的氣浪這下,是一隻帶著溫暖的大掌將她的身子往懷裏一帶,避開了揮之而下來的槍頭。
雲哥。馬雲雪身上的力量被凝聚,趙雲手揮了靈銀長槍在馬雲雪周邊不斷斬殺前來的敵兵,敵兵的數量雖則被斬殺得占多數,但這裏仍然是凶險萬分,“雲雪。”這一聲急喚成功使得馬雲雪心緒完全回複。
她抹了眼淚放下甘夫人的身子,手掌一揮,將正在啼哭的劉阿鬥抱在了懷裏,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糜夫人是為了她而自甘犧牲的,無論如何,這劉阿鬥的性命,就算是她拚了全力也得護下來。
有她在,沒有人能夠斬殺他,誰要前去,就如同是她麵前的這個敵兵,彎刀一起,架在敵兵的脖頸間,刀身尾部被輕輕一帶,瞬間就將那敵兵的頭首卷飛了出去,鮮血噴湧在黃沙堆裏。
趙雲的背部清晰可見槍痕的軌跡,最為明顯的就是那胸前被手力折斷的箭羽,木製箭羽的木心硬生生插在了那處地方,勾了鮮血的暗色,顯得十分的觸目驚心,這一場長阪坡之戰,立威樹名之下,還有說不出口的無限悲哀。
戰亂,戰亂,上位者自以為的統禦天下,卻是架立於鮮血屍體,孩童啼哭的慘狀之後,何處不令人感慨。
將最後一名敵兵以長槍之力穿透其身,趙雲滿麵是血的快步到了馬雲雪麵前,他一把攬過 馬雲雪的肩膀,看著那懷裏已停止了哭聲的少主,雙膝卻是跪了下去,他留守於後,就是為了不讓敵兵侵害婦女孩童的性命,如今兩位夫人殞滅,就正正的現在了他的眼前。
“雲哥,你一定要護得少主平安脫困,不然兩位夫人的血就是白流了。如今我身受刀傷,再加之武藝不精,實是撐不到見到先生了,雲哥,你一定要將少主交給主公。”馬雲雪思緒十分的清明,也許,這一次的殞滅,可以回到現代去了吧。
現代,她因車禍而來,如今也該因殞滅而回去吧。隻是,她這個想法才剛剛宣諸於口,卻是趙雲異常堅定的搖了搖頭,“我說過,無論如何都有我在。即便是生死,我都會隨著你一道。”
生死一道,這樣不帶著一絲起伏的調子,卻是這世上最為美好的誓言,他從來不會輕易下承諾,一旦是下了承諾,即使是死,也絕對不會忘記。
“雲哥,你聽我說,戰事急迫,若是你一人帶著少主勢必可以衝出去,我一道隻會使得咱們兩人都走不了。雲哥,能夠得此你一言生死一道,我便再也沒有遺.……”憾之還沒有完全吐出來。馬雲雪的眼瞳卻是瞪得了極大,所有的言語都中止於兩唇交疊之上。
血腥味濃濃的輾轉在馬雲雪的鼻息裏頭,這一吻,不帶有一絲的情欲,隻有最為沉重的生死離別,她,不會再有遺憾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