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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偏見

  午間,簡親王府,上房。


  永佳坐在梳妝台前,對著玻璃鏡子,抿了抿髮角,又低頭理了理領圍子。


  雅爾江阿盤tui坐在炕上,視線從福晉身上挪開,落在南窗邊下的座鐘上。自用了午飯後,福晉就開始裝扮,用了將一個時辰。


  期間,福晉換了兩次旗裝,手腕的玉鐲也是戴了又退下,退下又戴上。


  雅爾江阿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可福晉自打嫁過來,就不是在裝扮上心的,尋常楚穿戴也以舒適端莊為主。


  可自打女兒定親,同曹府與曹家幾個姑奶奶往來之時,福晉都裝扮的格外鄭重。


  雖說心裡曉得,福晉如此相對,是為了六格格的緣故,可雅爾江阿還是覺得氣悶,抱怨道:「福晉是不是太鄭重了?雖說是親家,可畢竟早就是親戚,又不是沒招待過?「永佳轉過身,道:「早先是q先,現下是現下。眼看著真兒出嫁在即,我心裡真是沒底……」


  說話間,她面上就帶了憂sè。


  夫妻兩個難得交流,雅爾江阿軟言勸慰,道:「和瑞是個出了名的好脾氣,曹家太夫人也是慈和的xing子,咱們六額駙雖不能說是人中龍鳳,可見過的人,也都要贊一聲。福晉還有什麼擔心的?」


  永佳卻不減憂sè,嘆了一口氣道:「我擔心的,正是曹府上下的好名聲…少年人,誰沒有幾分心xing,同胞手足之間還有摩擦的時候,更不要說之前完全沒相處過的新婚小兩口。萬一上牙打下牙,有了爭執,在外人看來,曹家上下都是好的那不好的豈不是就是真兒?」


  雅爾江阿聽了,很是不樂意:「這叫什麼話?難道就曹家人和善,咱們真兒就是刁蠻沒道理的?」


  永佳苦笑著,沒有說話,望向雅爾江阿的目光,到底帶了幾分埋怨。


  她雖一句指責的話都沒說可雅爾江阿直覺得自己的老臉火燒火燎。


  他曉得,福晉是在埋怨自己的名聲連累寶貝閨女。


  他心中不服氣ting著脖子道:「真兒是和碩王府的嫡格格,曹霜那小子敢欺負不成?爺捶不死他……」


  永佳瞥了丈夫一眼,沒有搭茬。


  若是小兩口真有口角,即便不是真兒的錯雅爾江阿這樣的阿瑪出面,不是錯也是錯了。


  雅爾江阿早年雖行事放dàng不羈可能深得康熙信任,執掌宗人府十數年,哪裡是草包?

  他嘴裡嘟囔著,心裡也曉得自己聲名狼藉,除非是同曹家撕破臉,否則還真不好替閨女出頭,便接著說道:「即便爺不得空,還有永謙、


  永煥他們,他們兄弟幾個最是疼愛真兒」


  見雅爾江阿如此,永佳低下頭嘴角彎了彎。


  不管丈夫人品如何疼愛女兒的心卻是真真的。


  想著他那般桀驁的xing子,若不是為了女兒的親事,也不會縮起頭來裝了幾年孫子。


  就憑這個,她心裡是感ji的。


  雅爾江阿卻是怔僂。


  儘管永佳臉上的笑意淡淡的可雅爾江阿還是看到。


  他只覺得,自己的福晉一下子鮮活起來。


  他仔細打量自己的福晉才發現她看起來如此年輕,快四十的人,看著依舊像是三十來歲。頭髮烏黑,身形依舊婀娜,許是心裡想著女兒,眉眼間儘是溫柔。


  這讓他覺得陌生。


  他的印象中,福晉不是這樣的,就像尋常的宗室貴fu一般無二,端莊是端莊,卻跟佛殿里的金像似的,少了些煙火氣。


  自從真兒親事塵埃落定,福晉的氣sè就越來越好,看著也年輕了好幾歲………


  永佳察覺到雅爾江阿的目光,抬頭望過來,見丈夫獃獃的,眨了眨眼,lu出帶了幾分不解。


  雅爾江阿「騰」地一下,從炕上下來,口中道:「時辰差不多,客人將到了,爺去園子里轉轉「說著,看也不看永佳,大踏步地出去。


  永佳雖覺得丈夫的反應有些怪異,可看看座鐘,將到未初,就將注意力轉到迎客上,前院候著。


  雅爾江阿走到王府huā園,走到樹蔭下。


  這裡擺放著搖椅,還有全套的釣魚傢伙事。


  他一個大男人,將自己關在王府幾年,總要尋點事打發時間,就愛上了釣魚。


  他使人加深了huā園的池塘,引來活水,裡面大魚小魚,每日里釣魚為樂。


  釣上小魚給閨女做魚醬,釣上大魚清蒸。真兒愛吃魚,這隨了福晉。


  先前雅爾江阿還不覺得,現下不知為何想起十多年前的一段舊事。


  早在完顏氏被正式指婚給他為繼福晉的旨意下來前兩年,他就見過永佳。


  那是在平王府海淀別院,他當時有事尋納爾蘇,就去了王園。


  當時正是一廢太子的時候,他與納爾蘇都是太子的仇人,自是有些si話要說。


  為了防止隔牆有耳,兩人就到園子里說話,正看到兩個少女在水邊垂釣,其中一個是寶雅,一個就是永佳。


  寶雅是出了名活潑jiāo憨,哪裡是能坐得僂的?


  片刻也不肯老宴,不僅自己坐不住,還不停地去sāo擾永佳。


  永佳卻是能做的住的,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


  實在寶雅鬧得厲害,永佳就抬起頭,看她幾眼,面帶溫柔,嘴裡說著什麼。


  寶雅立時老實,消停好一會兒……


  雅爾江阿與納爾蘇站在遠處,看著這天真爛漫的一對少女,壓抑的心情也舒散不少。


  聽納爾蘇說,雅爾江阿知道,寶雅格格身邊那個少女,是伯爵府的嫡長孫女,本是內定的十四皇子福晉人選,因病耽擱了選秀,才被堂妹頂了位置。


  雅爾江阿原本覺得「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既然眼前這個少女是寶雅格格的至交好友臉上的笑容又那麼溫柔,當是善良單純的xing子。


  聽了她的身份,他立時就皺眉。


  不管是皇子嫡福晉,還是親王郡王嫡福晉,他見的太多了。


  想想完顏永佳曾是內定的皇子福晉,那所謂的「規矩」、「教導」


  就少不了雅爾江阿就心生厭惡,還不忘提醒納爾蘇看顧妹子別讓人哄了。


  納爾蘇卻為完顏永佳辯白兩句,只說她與十四福晉不同,xing子純良。


  雅爾江阿嗤之一笑,有十四福晉那樣的妹子這堂姐還能純善起來?

  他心裡越發覺得完顏永佳內藏jiān詐,認定其主動接近納爾蘇兄妹八成是看上納爾蘇,畢竟納爾蘇的相貌,在宗室諸王中是出挑的。


  沒想到,過了一年半,自家繼福晉的人選指下來,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曾鄙視厭惡過的完顏永佳。


  雅爾江阿雖在女sè上不怎麼上心,可到底是嫡妻人選,不能說完全不在意。


  他心裡不屑一顧,冷眼旁觀想要看著完顏永佳如何像她堂妹似的外裝賢量,內有丘壑,在簡王府殺出重圍。


  畢竟十四阿哥偏寵兩位側福晉之事,在宗室不是秘密。可十四福晉進門不過三、五年就徹底收服十四阿哥,在阿哥所站穩腳跟。


  果然完顏永佳冷冷淡淡臉上沒了早年的溫和從容。


  自己府上,有髮妻嫡子,還有掌家的側福晉,繼福晉擺出不爭不搶的模樣,倒是「以退為進」的好手段。


  若是心中沒有算計,哪裡會做出這麼周全的選擇?

  雅爾江阿自然同繼福晉「相敬如冰」心裡也多了十分提防沒想到十多年過去,福晉始終如一,自己終於看明白,壓根就沒有「以退為進」福晉也從沒有爭什麼。


  除了真兒,怕是福晉壓根就不在乎其他人,自然也就沒有想爭的。


  自己的名聲,那個時候是最壞的,行事也最是放dàng。


  而且繼福晉進門沒兩年,又趕上完顏家大變,自己那個時候,正冷眼等著繼福晉的手段,心裡哪裡將完顏家當成岳家?


  雅爾江阿的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的繼妻,擔心他的名聲連累女兒,她的心裡是不是也瞧不起他……………,

  前院,二門外。


  聽丫鬟來報,瑞和郡主到了,永佳親自到二門外出迎。


  兩人見面,各自mo了mo鬢角見過。


  初瑜見永佳出迎,有些不好意思道:「大節下,前來叨擾已是不該,怎好勞煩嬸子」說到這裡,卻是戛然而止,面上帶了尷尬。


  這還是接親前的舊日稱呼,可現下就不好再叫「嬸子」。


  自打曹家下小定后,這是親家兩個第二次見面,上次是在大半月前,曹頤夫fu剛從盛京回來后。


  只是上次造訪,初瑜因丈夫「重病「耽擱兩家聘嫁之事,心裡多少有愧,懇切地賠了不是,議了聘期延後,就以不放心丈夫為由,告辭離去。


  落在永佳眼中,不過是曹頤病的真不輕,才使得初瑜神情恍惚,行事失了平素穩重。


  兩人說也沒顧得上稱呼之事,今日才反應過來。


  永佳將初瑜引到上房,使丫鬟上了茶,才說起彼此稱呼之事:「不管以前輩分怎麼論,現下到底做了兒女親家,不好再差著輩分。


  若是郡主不嫌棄,就叫我聲「福晉,。」


  都是宗室貴fu,自然不會像鄉間fu人一般,叫對方「親家母」。


  可兩人的關係不近不遠,還到不了直接稱呼名字的親密。


  要是按照誥命封號稱呼「和碩簡親王福晉」與「和瑞郡主」則顯得太過疏遠:去了封號,鄭重中也帶了幾許親近,剛剛好。


  初瑜抿嘴笑道:「就聽福晉吩咐……」


  稱呼之事既告一段落,兩人就談起正事。


  聽說曹家要將下大定請期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永佳這邊也是意外。


  她本以為不是八月底就是九月初,沒想到是四日後。


  下大定雖比不上正式婚嫁時熱鬧,可也需要一番張羅,合族齊聚。


  這四日里,還有一個中秋節,未免太過倉促。


  初瑜自不好說明,堂小叔子中秋後就要罷官,未免橫生bo瀾才想著早點確定婚期,便將事情斂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我迫不及待,盼著媳fu早日進門…不是我對著福晉道辛苦,只是我們老爺這場大病,將我嚇到了,加上我們老太太上了年歲我想著媳fu早日進門,將家務交出去,我就抽出身來,孝敬我們老太太,給我們老爺好好調理調理身體……」


  永佳曉得曹家的情形,老大老,小的小,初瑜這個當家主fu確實辛苦。


  是八月中旬下定請期,還是八月底下定請期,又有什麼區別?

  她為了女兒,想著交好親家,自然不會再這些事情上與曹家斤斤計較。


  只是沒同丈夫商議,她也不能直接點頭,便說了待問詢過丈夫后,再給曹府消息。


  初瑜見她並沒有延後的意思,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說起十月里孩子大婚之事。


  十月里適應婚嫁的日子,曹家早就圈出來,只等下定后,得了六格格小日子,再從中挑個合適的出來。


  算下來,就剩下三月的功夫。


  雖說兩人都帶著笑,可心裡都有些酸澀。


  這個想著,自己的寶貝閨女就要出門子,往後自己從早到晚的日子該怎麼熬?除了盼著真兒早點生下小外孫,似乎自己也沒別的盼頭那個想著,媳fu進門,兒子就要分人一半,不,是分人大半往後兒子媳fu關起門來是個小家,自己連著府里其他人都要靠後了因覺得被妻子鄙視,心中惱怒的雅爾江阿,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一個人出了王府,走到東華門轉悠一圈。


  他穿著常服,身上也沒系黃帶子,一個人在那裡轉圈,不免引得門口shi衛側目。


  若不是他轉悠一圈,轉身就走了,且走的比較快,怕是就要被shi衛拿下盤查。


  待到了戶部衙署外,他就止住腳步,望著衙署的方向,冷哼了好幾聲,到底沒有直接闖進去。


  他攔住個要進衙署的小吏,mo了快金元寶遞過去,道:「爺是你們曹尚書的故舊,勞煩你替爺傳句話給曹尚書,就說雅爾江阿有事過來,在外等他。」


  他雖常著常服,到底氣勢不同。


  小吏地位卑下,最是有眼sè,當雅爾江阿攔住他時,他便察覺出其身份不同,態度就比較恭敬。


  待聽到是找自己頂頭上司的,他的心就跟著砰砰亂跳。


  待聽到「雅阿江阿」四字的時候,他強忍著,才沒有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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