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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失望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失望

  直隸單憑農業,沒辦法富民。天旱的問題,並非是無解,打井修河渠,都是解決之法。可是這些解決之法,都需要銀子。


  宋厚年歲雖大,可身為幕者,並非冥頑不靈之人,經過曹顒這一番說辭,最終也支持曹顒的決定。


  接下來,如何起草摺子,將此事上升到影響直隸百姓民生的頭等大事,還不能將責任都擔在曹顒這個總督身上,就要看宋厚的手筆。


  他早年在湖廣為幕時,就經常起草奏摺,最是曉得其中的門門道道。


  妙筆生花。


  有的時候,同一件事,換了不同的說辭,就能有不同的效果。


  曹顒提出棉花統購統銷,是富民之策。若是後果並不理想或者有所偏差,那就是下邊人的緣故。


  曹顒看了宋厚起草的摺子,有些無奈,卻也曉得這些是必須的。


  曹顒對著這個,重新撰寫了一遍,並無一字增減。


  抄完摺子,他交給宋厚,這個將由宋厚安排人送往京城。


  宋厚自也瞧出曹顒無增加,摩挲著鬍子,神情中帶了幾分滿足。


  能遇到這樣的東主,也是為幕者的運氣……


  *

  內宅,上房。


  初瑜手中拿著七格格使人送來的信,只覺得沉甸甸的。


  年家風雨飄搖,初瑜也很是擔心跟隨夫婿在廣州的七格格。


  一筆寫不出兩個年字,即便年熙過繼給年希堯,父子成了叔侄,到底是骨肉天倫,哪裡就能袖手旁觀。


  年家在官場的故舊門人,不是受牽連罷官,就是倒戈來彈劾年羹堯,無人為年家求情說話。


  剩下的,只能看親戚。


  初瑜長吁了口氣,拿起剪刀,絞開封口。所料不假,七格格在信中,向大姐姐求援,道是七額駙已經下了主意,要北上回京。


  之所以耽擱這許久才動身,是因之前年希堯病了一場,抽不開身。


  七格格不求旁的,只求七額駙回京后,若是被家族所累,懇請姐姐請王父出面保全一二。雖說同為王府格格,可七格格甚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分量比不上長姐,所以才懇請長姐出面。


  初瑜看完信,鬆了口氣,不是想讓他們夫妻想法子為年羹堯求情就好。真要是那樣,他們夫妻也無能為力。


  七格格這點倒是多慮,很要是七額駙受家族拖累問罪,即便初瑜不出面,淳親王也不會冷眼旁觀。


  先皇諸子中,淳親王雖無權無勢,可待兒女最好。若不是他用心籌謀,也不會四個女兒,三個嫁到京城。


  等到曹顒從官邸回來,初瑜便提了年熙即將回京之事。


  曹顒嘆了口氣,道:「只提回京去祖父膝下盡孝,而不是前往杭州去年羹堯,是個聰明人。若是那樣,皇上怕就要遷怒於他。只要他好好的,說不定看在他的情分上,皇上待年家還能留三分餘地。」


  初瑜遲疑了一下,道:「都說皇上最寵愛年貴妃…… 要是能看在貴妃情分上,待年家寬和一些就好了……」


  「寬和?若是年貴妃無子,興許年家還能倖免;年貴妃既有皇子,年家就在劫難逃。否則的話,說不定又是一場奪嫡大戲。」曹顒說道。


  說起年家之事,夫妻兩個都有些唏噓,不過他們都覺得年熙當無大事。


  若是年熙沒過繼,以年羹堯嫡長子身份,說不定受父牽連,判個流放;可年熙已過繼,名分已經不同,又不是謀逆大罪,當牽連不到侄子身上。


  七格格的信到了沒幾日,京里便傳出消息,宮裡已經下旨,年羹堯爵位盡剝,由刑部去人到江南押解年羹堯入京。


  從聖祖去世開始,年家風光了三年,敗落只用了三個月。


  六月,削年羹堯太保,尋褫其一等公,詔奪年羹堯之子年富、年興、年逾之職;七月,降為二等公,隨即降為三等公,奪杭州將軍、漢軍佐領;八月,降為一等子,隨即降一等男,月末降為一等輕車都尉。


  到了九月,年羹堯終於白身了。


  關於年羹堯的消息隔三差五就傳來,曹顒有些不耐煩,懶得再關注。


  愛怎樣就怎樣吧,全是年羹堯自作自受。即便在位的不是雍正,換做其他皇帝,也不會允許臣子勢大。


  只是到底看在初瑜的面上,不能不顧連襟年熙。曹顒便寫信給京城的曹元,讓他多留意年老太爺那邊一二。


  沒幾日,曹元的回信至,詳細提了年府近況。


  年老太爺將幾個孫子都束在府中,年府看似平靜。只是宮裡傳來的消息不算好,都說年貴妃的病更重了。


  看到年老爺子這樣做派,曹顒只能贊一聲睿智。


  螻蟻無法撼動大樹,與其放任孫子們四處鑽營,被攪合進年羹堯案問罪,還不若老老實實地在府里等著結案。


  曹元的信到沒幾日,曹項的信也到了,卻是尋曹顒說情的。


  春華有個叔叔,三十來歲,已經娶妻生子,卻沒有爵位,為閑散宗室,依附將軍府生活。如今宗室正要大較,春華之父便求到女婿跟前,希望能通過曹家走走庄親王府或是怡親王府的門路。


  曹項卻是為難,同庄親王府有門路的是堂兄,同怡親王府有親戚的自己嫡母所出的手足,哪裡都沒有他說話的立場。


  春華之父卻是一番訴苦,他自己的妻妾兒女一家子,嚼用本就困難,還加上兄弟一家子。可又不能將兄弟攆出去住,只能苦熬著等封爵。


  雖說敬重嫡妻,可曹項對於將軍府這位岳父也多少有些了解,那是個手緊的。


  若說是顧念手足情分,才不讓弟弟搬出府,那才是扯謊;要說捨不得分財,不願給弟弟置辦宅子,又舍不下臉來讓兄弟侄兒們凈身出戶,才附和他的性子。


  曹項想要開口拒絕,春華之父哪裡給他這個機會。


  瞧著那樣子,若是女婿不幫一把,一家人就無法再過下去。又說起春華幾個兄弟,將到說親的年紀,無銀無房什麼的。


  曹項畢竟是晚輩,話又說到這份上,只能說儘力。


  雖說名份上,怡親王福晉也是曹項的堂姨,可他還是沒厚臉皮到那個地步,以兆佳氏庶子的身份求到前去。


  於是,他便給堂兄來信,看是否能走十六阿哥的門路。


  曹顒想了想,既是將軍府的旁支,是底層宗室。又只是參加考校的資格,並不算難事,當不會讓十六阿哥為難。他便在回信中,應允此事,讓堂弟直接去庄親王府尋庄親王說此事。


  自然,為了不顯冒昧,曹顒這邊也修書一封,使人先一步送到十六阿哥手中。


  正如曹顒所想,本不是什麼為難事,不過是多個侯考宗室,十六阿哥很是痛快地就答應。


  曹項卻絲毫不覺輕鬆,只覺得羞愧。


  畢竟是他厚了臉皮,賴了堂兄這邊的人情。


  以堂兄的性子,本就不是愛求人的,自己不能拒絕岳父,卻只能去求堂兄。


  早年還小,只是借口自己年少,心安理得地接受堂兄的照拂;如今已經大了,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想的不是怎麼破解,而後如今向堂兄幫忙。


  曹項無法自欺欺人,輾轉反側了好幾日,只覺得自己虛偽至極,委實可厭……


  曹顒沒有想到曹項的糾結,卻也沒有忘記將軍府昔日做派,怕曹項太過心軟,讓將軍府那邊蹬鼻子上臉,給曹家招來麻煩,此事完了,再給堂弟的信中,狠提了一番「修身齊家」道理,還有名聲的重要性,以為告誡。


  兄弟兩個沒有點破,可曹項卻明白堂兄的話中之意。


  將軍府行事並不恭謹,要不然早年也不會發生與王府奪地之事。這回宗室大校之事,曹顒看在曹項面上,出手一次,當不會有下次。


  曹項看著信,沉默許久。


  他只是堂兄同將軍府那邊有些疏遠,卻不知堂兄如此厭棄那邊。早知如此,他臉皮再厚,也不會跟堂兄提此事。


  「世間不如意十有八九……」曹項唯有嘆息。


  可面對妻兒時,曹項卻是半點不顯。


  雖說妻族並不能給他助力,甚至可能還會拖他後腿,可他得了個賢惠的妻子,依舊是他曹項的運氣。


  他,只有感激……


  *

  清苑,總督府。


  看著目光清澈、帶了幾分期盼的魏文傑,曹顒生出幾分煩躁。


  他按捺住心中不快,道:「何氏女,是你叔父的意思?」


  魏文傑目光有些閃爍,漲紅了臉,搖頭道:「不是,是侄兒見何家表妹溫柔賢惠,起了思慕之心……」


  他口中的何家表妹,是魏德的內侄女,江寧人士,父母雙亡,去年被魏德之妻接到滿城。


  曹顒看著魏文傑,多少有些失望。


  少年人多情放縱不算什麼,可沒想到會出現在向來老成的魏文傑身上。


  要知道,去年魏文傑出京前,曹顒曾與之作懇談,即便沒有直言想要將妞妞許給他,也是表明受其伯父所託,親事會落到曹顒頭上。


  沒想到,才一年功夫,魏文傑就有了自己的主意。若是真心敬曹顒為尊長,怎會如此輕率?


  雖說還沒有看到那個何氏,曹顒心裡已經添了幾分反感。


  魏文傑能直接求到總督府,請曹顒為這門親事做主,那他與何氏之間絕不會是簡單的思慕。


  換做其他人,郎情妾意,結為夫婦,總比盲婚啞嫁要好。


  可眼前這個,是他好友的長子,是他看中妞妞女婿,竟做出這種私情暗結之事,曹顒怎能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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