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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藥材(下)

  第五百八十二章 藥材(下)


  伊都立巴巴的過來,自然不會只為了告訴曹顒自己個降職之事,主要目的是為了求葯。


  他家老太太身子有些不舒坦,最近正尋好的人蔘滋補,但是城裡藥鋪的上等藥材卻是緊缺得很。


  影影綽綽的,伊都立也聽到些風聲,曉得京里的大藥鋪,這貨源多由九阿哥把持。這葯源,自然是太醫院生藥鋪那邊。


  這次曹顒生病,十六阿哥「奉旨賜葯」,卻是使得京城藥房名貴藥材緊缺,價格數日之內翻了好幾番,仍是有價無市。


  想到此處,伊都立看著曹顒一眼,道:「說起來,我還真是服了你,傷風都能鬧出這麼大動靜來。你也要小心些,這京城還沒有誰能從九阿哥嘴裡刨食兒吃。」


  曹顒苦笑,十六阿哥一時興起,鬧出這樣一出來,實是招眼得緊。


  曹顒次日曉得,自己這邊只留了一些,其他的多是使人悄悄地送到十三阿哥府去了。因沒有聲張,外界還不曉得,要不然伊都立也不會求到這邊。


  見曹顒不說話,伊都立道:「你且瞧著,今兒這是我來了,明兒、后兒還不曉得誰會來。到時候,你給了這個,不給那個的,少不得鬧出些是非。又是擔個御賜的名聲,看你怎麼收銀子?」


  曹顒道:「大人說的正是,我也想到這個,已經使人將藥材都送到十三爺府去了。過幾天他那邊的鋪子手收拾出來,就會往外賣。要是大人用其他藥材,就只能往十三爺府上自取;這人蔘,我們府倒是真有幾株好的。」說著,叫來小廝,吩咐他去二門傳話,從內院庫房取兩株好參過來。


  伊都立聽說都送到十三阿哥府了,頗為意外。


  少一時,小廝已經捧著一隻一尺來寬、兩尺來長的錦盒過來。


  伊都立打開錦盒,紅絨面上,正是兩株參須完整的老參。


  有句老化,「七兩是金,八兩是寶」,說的就是人蔘。這兩株人參看上去,就算不到八兩,也差不離了。


  雖是想著給母親求好人蔘,但是這個也委實名貴了些。


  伊都立帶著幾分猶疑,問道:「孚若,莫非這些人蔘是太后賜給令堂的?這給我拿去使,有些不妥當啊。」


  曹顒擺擺手,道:「不是那個,這個是之前我打發人從外地淘換來的,就是想著給母親補身子。後來這宮裡的人蔘賜下來的,外頭人送禮也有送這個的,這些就沒有使。」


  伊都立聞言,鬆了口氣,道:「如此正好,那就謝謝孚若了。這銀錢……」


  曹顒見他說這個,道:「說這個,就見外了,大人還是少費口舌。」


  伊都立爽朗一笑,對曹顒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同你啰嗦了。等我過些日子,淘換些好葯來,送你一份做回禮。」


  曹顒聽了,實在無語。


  伊都立所說的「好葯」,就是有助房事的壯陽葯。


  「大人,」曹顒心裡實在有些好奇:「不是知道損身子么,大人怎麼……」


  伊都立聽曹顒提及這個,臉上露出幾分得色,挑挑眉,笑著說道:「女人么,就是好馬,今兒騎這個,明兒是騎那個,燕瘦環肥,其中滋味兒卻是不同。小姑娘生澀,卻是最好調理,這破瓜之樂,卻是妙不可言;小女人曉得服侍人,床笫之間,百般手段,使得人飄飄欲仙。」


  說到這裡,他橫了曹顒一眼,道:「這齊人之福雖說辛苦些,但是哪個男人不樂意?像你這樣的,這世上卻是少了又少。人生漫漫,若是只有一老馬在身邊相伴,那還有什麼趣味?」


  曹顒訕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心裡卻是將陳太醫給罵了好幾遭。


  就算他因前幾個月的受傷損了元氣,也不至於 「腎虛」;就算腎虛了,也沒有那啥啊。


  該堅挺的時候依舊堅挺,做男人就要像個男人,要不然那成了什麼?

  結果,陳太醫這診斷出來,曹顒這邊就難受了。


  不管是曹寅、庄先生,還是初瑜,都將曹顒當成是「腎虛」的病患來待的。


  庄先生送過來「三寶酒」,勒令曹顒早晚喝這個酒強身補氣;曹寅這邊,也是給兒子淘換了補腎的補藥。


  初瑜則是親自給丈夫確定食譜,每頓菜中都有什麼「火爆腰花」、「溜腰片」、「烤羊腰」什麼的,剩下的素菜也是韭菜、山藥這些,都是壯陽的。


  要不是曹顒不吃狗肉,怕是狗肉湯也要上來了……


  安定門內,伊都立府邸,內宅正堂。


  赫舍里氏有些清瘦,卻是板著腰身,坐在炕邊上,同來探望的侄媳婦馬佳氏說家常。


  馬佳氏身邊,站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是馬佳氏的兒子,乾清宮三等侍衛仕雲。


  說起來,仕雲是赫舍里氏的堂侄孫,今兒休浴,陪母親一同來看探病。


  赫舍里氏同馬佳氏說了幾句,這又聊到仕雲身上。


  仕雲不比其他人家子弟,他是獨子,父親過身的又早,正當早日娶親生死,開枝散葉。


  馬佳氏聞言,慈愛地看看兒子,笑著對赫舍里氏道:「嬸子,您不知道,雲哥兒腰子正著呢,想要自己個兒挑媳婦。這孽障太磨人,我也拿他沒法子。」


  赫舍里氏點點頭,道:「怨不得你們家今年沒動靜,今年大選,宮裡留下牌子的閨女不說,其他的大傢伙也當搶著相看了。」


  「可不是,咋的。他的幾個表哥都是這個月下定,有個表妹也是這個月訂的人家。」馬佳氏附和著。


  仕雲見母親與堂叔祖母說起自己個兒的親事,神情有些不自在,視線也避開來。


  這時,就聽廊下有人道:「太太,二姨娘來了。」


  赫舍里氏聽了,眉頭微皺,雖不相見,也不好當著客人發作。


  外頭來的,正是帶著丫鬟,捧著燕窩來的楊氏瑞雪。


  見裡屋沒有動靜,她已經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卻是沒有想到有客人,而且還有一個男客。


  媚眼如絲,輕掃了一眼,楊瑞雪對眼前這個少年第一感覺是好年輕,模樣也俊。


  待再看一眼,她卻是唬的小心肝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她低下頭來不語,她的後背已經都是汗。


  赫舍里氏原本就不怎麼喜歡楊瑞雪,見她冒失地進來,心裡已經是不痛快。


  「還杵著做什麼?還不快些給六奶奶行禮。」老太太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嚴厲。


  楊瑞雪只覺得頭髮發麻,卻也無可奈爾,只好低頭上前,在馬佳氏面前行了蹲禮。


  馬佳氏見她雖婦人裝扮,但是顏色卻同少女一般,心裡也是讚歎。


  「咦?」仕雲原還有些怔然,見了楊瑞雪的容貌后,卻是不由地詫異出聲。


  楊瑞雪見仕雲如此,只覺得兩眼發黑,真想就此暈過去。


  仕雲的臉已經紅了,低著頭不言語。


  赫舍里氏見仕雲如此,不禁生疑,皺眉道:「雲哥,你見過楊氏?」


  「啊?」仕雲沒想到老太太會直言相問,正猶豫著該如何回答,就見楊氏正滿眼祈求地看著自己。


  雖然已經過去兩年半,但是想起是眼前的女人,將自己變成了男人,仕雲的心裡也生出幾分憐惜。


  他「嘿嘿」地笑了兩聲,對老太太道:「叔祖母,孫兒是沒想到叔叔有這般好服氣。嬸子賢惠不說,小嬸子也是這般品貌。」


  赫舍里氏聽了,沒有再問,讓楊氏放下燕窩,打發她出去。


  楊氏強穩了心神,俯首退了出去。


  仕雲看了看楊氏的背影,想著兩年之前,不由地臉紅心熱。


  赫舍里氏沒有多想,只當是小孩子愛色。她心裡思量著,往後對楊氏也要多加管束,少讓她出頭露面,要不然那張臉也是憑添是非。


  卻說,楊氏出了赫舍里氏的屋子,身子已經是不穩。


  她心裡,實是後悔萬分。


  為何要去獻這個殷勤,要是沒有去的話,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神情恍惚之下,卻是連兆佳氏過來也沒有瞧見,疾步往自己院子里去。


  兆佳氏見她連規矩也不講了,止了腳步,正要著惱。


  就聽到「啪嗒」一聲,楊瑞雪身上掛著的一串瑪瑙手串摔到地方。楊瑞雪仍是聞所未聞,疾步走了。她的丫鬟俯身將手串拾起,小跑著跟在她身後。


  「奔喪么?」兆佳氏咬了咬嘴唇,沖著楊瑞雪的背影吐了兩口吐沫。


  楊瑞雪奔回自己的屋子,連孩子也顧不及看,到了炕邊,直接軟倒在炕上。


  她趴在炕上,不禁嚎啕大哭起來。


  她向來覺得自己有些小聰明,以為能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卻是一步一步,身不由己,走到今天。


  稀里糊塗地做了妾,她已經是滿心不情願。只是因她費了心思,籠絡住了伊都立,在府里也不用看大婦的臉色。


  這一年多來,倒是習慣了宅門的日子,沒事也學著點規矩什麼的,像個良家婦人一般。


  她不是小姑娘,不會傻的以為伊都立是真心喜歡她,不過是愛她的色罷了。


  現下,就不停有新人進府;等到她老了,就算再使出什麼稀奇花樣,伊都立也不可能願意上她的床。


  手上有餘財,身邊又有兩個女兒,不用在吃穿上依仗伊都立,對於將來之事,楊瑞雪也就沒想那麼多。


  只尋思,好好將兩個女兒照看大,消停地過日子。


  沒想到,這昔日的床上賓,竟是丈夫的堂侄兒。


  若是當年什剎海待客的事情敗露,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卻是兩說。


  想到這些,楊瑞雪倍感凄苦。


  不行,總要想個法子才好,她猛地坐起身來,面上露出決絕之色……


  金魚衚衕,十三阿哥府,內宅正堂。


  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坐在堂上,王鄭氏坐在十三福晉右手邊的第二把椅子上,向他們夫妻兩個說起新到的一批洋貨的情形。


  因到年底,是人情往來與娶親嫁女的日子,這東西賣出去的多。


  所以鋪子那邊,已經提前兩月就給廣州那邊送了消息,讓他們趕在臘月前,送一批貨進京。


  如今,這新貨已經清點入庫。


  王鄭氏已經將貨物單子遞給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查看,又將南邊來的稀罕物件使人捧了些過來。


  她隨著丈夫,已經成了十三阿哥的門人。


  不過,卻不只是為十三阿哥的鋪子做掌柜,這鋪子也有她三分的乾股。


  這乾股原是一分,由十三阿哥給提到三分。


  除了因賞識王鄭氏的經商才華外,十三阿哥如此,主要也是為了賣曹顒一個人情。


  這洋貨生意如此賺錢,貨源那邊又是曹顒的管事。要是曹顒自己想支起一攤來,不過是動動嘴皮是的事。


  曹顒卻是將這個讓給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本不是愛佔便宜之人,心裡就始終惦記著這個事兒。


  待曉得王鄭氏的哥哥是曹顒的心腹,王鄭氏未嫁時又執掌過曹家的珠場,十三阿哥就不願以尋常仆下視王氏夫婦。


  是一份也好,是三分也好,王鄭氏並沒有太計較。


  她家人口少,夫妻兩個加上幾個僕人,攏共才十來個人,每月支出有限,王全泰的薪俸已夠開銷。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王鄭氏的這種從容,這世上又有幾個能做到?


  越是接觸,越發現這個小女子的不俗,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不禁嘖嘖稱奇。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巧婦伴拙夫」。


  王鄭氏從十三阿哥府出來,坐在馬車上,心裡想著即將開業的生藥鋪子。


  雖說現下有了百十來斤藥材,但是也不過十多種,其他的藥材,多多少少也要尋地方進些。


  這幾日京里的名貴藥材稀缺,這開業的日子到底要定得早些,還是晚些。


  由藥材又想到曹家,自打得了曹顒卧床的消息,她隨同丈夫已經去過曹家探望。


  雖沒有看到曹顒,但是王鄭氏也能想象得到他慵懶的神情。


  卻是當時年紀小,誰愛哭來誰愛鬧。


  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想到此處,王鄭氏闔了眼睛,嘆了口氣。


  少一時,馬車停了。


  王鄭氏扶著小丫鬟的胳膊下車,就見門房躬身上前,稟道:「奶奶,有客到,在廳上候著。」


  王鄭氏聽了有些稀奇,道:「爺不在城裡,要過兩天才回來,怎麼還留客吃茶?」


  門房回道:「奶奶,不是來見爺的……是位堂客,說是奶奶的娘家人,要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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