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奇怪
平坦空曠的坑窪道路上，一輛老舊大巴搖搖晃晃停下加油，再續一口氣。
車上後排，葉月生透過車窗，將不遠處九龍港的全貌盡收眼底。
那無疑是一座城市，但這座城市相當的畸形扭曲。從下到上，清晰分出兩個層次。
最底下一層，是一龐大的『基座（貧民窟）』，佔地面積最廣。
除開其中，胡亂用各種材料堆砌的違章建築，與骯髒羊腸小道外。基座的本體就只是五百多根，幾十米直徑的巨柱而已。
並且這些被貼上各種小廣告，隱約透出金屬光澤的參天巨柱，就是支撐這個城市的基座。
可與基座之上的區域相比，基座下方就簡直如同人間地獄。
在那由上百根巨柱撐起的巨大平台上，各種老舊斑駁但看樣子，還可以堅挺許久的高聳大廈雜亂佇立。
來來往往的懸浮車輛，在其間川流不息，顯得生氣十足。
外加四面八方，象徵繁榮的巨大光幕和霓虹廣告牌。整個上層一經對比，就如同一朵淤泥里綻放的花朵。
雖破敗凋零，但仍有暗香縈繞，端是畸形無比。
只是上層有上層的秩序，下層有下層的規則。兩種截然不同的環境，造成的卻是如天地般的隔閡。
是以下面基座里的底層，拚命消尖了腦袋想上去。上面平台城市裡的高層，千方百計維持爆炸的人口，阻撓下面刁民的突圍。
可這些關葉月生何干？他只去過下層，也只喜歡基座內的黑暗污穢。
因為他的一切跟腳，都與黑暗脫不了干係。
他就是黑暗裡成長出的異類，一切混亂和黑暗對葉月生而言，都是熟悉的家般溫暖。
「所以我愛死這裡了！」
觀看著面前道路上，又一起車禍造成的慘劇。下車步行到此的葉月生感嘆著，聳聳肩繼續往貧民窟深處行去。
畢竟他此行的目的地，正在最深處的邋遢破舊里等著他呢。
……
在貧民窟深處，最混亂無法的區域里，有這麼一個地方，方圓百米空無一人。
在這片區域中央處，一棟破舊並倒塌半邊的小洋樓，顫巍巍佇立。
最靠近的一戶，由鐵皮木板搭建的簡易窩棚門前。經過的葉月生左手隨意拋著一個黑麵包，正在聆聽著窩棚里老人的描述。
良久故事講完，「那麼現在洋樓里，還有人居住對吧？」
渾濁的眼球不眨地看著，跟前面具男手裡的麵包。骨瘦如柴的老人，咽了口吐沫，回道：
「對的，裡面應該還有人居住。我常常在裡面翻找垃圾，每次都能找到點吃的。」
聞言目光越過老人，飄向他身後的窩棚。最終定格在，裡頭架鍋火堆旁的一堆沾血內臟上。
瞅著那團內臟眼熟的形狀，葉月生舔舔嘴唇，說道：「看來你今天又去裡面找吃的了？」
老人趕緊用自己麻桿的身子擋住他的視線，一臉褶子擰巴討好道：「哪裡哪裡，就是些無用的垃圾。大人您應該看不上的。」
也對。
將手上的麵包丟給他，本該轉身離開的葉月生，望著他身後爛布下的一處隆起，突然問道：「老東西，你對我有想法？」
老人退後幾步，雙手捂著那團長條裝隆起，訕笑道：「怎麼會呢？我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能有什麼想法？這年頭活著就不錯了，不是嗎？」
定定看著他，直到老頭不自在地低頭，葉月生才轉身離開，調侃道：「對啊，你活著就不錯了。」
呵呵。
老頭兒沒有回答，望著他的背影眼神詭異，捏著麵包還不自覺地舔了舔乾癟的嘴唇。
對於身後的異樣，葉月生彷彿沒有察覺。面具下的眉頭，隨著思考的進度不由地擰在一起。
這不是對平民窟內吃人現象的噁心，而是葉月生感覺這次事情怕是有點不簡單。
這不簡單也不是指，剛才那個可能和小洋樓有什麼PY交易的老頭。單純的是說明，小洋樓里存在的不簡單。
因為隨著這段時間適應，葉月生很清楚這現實世界的水平。雖然這是個先進與落後共存，更窮與更富對立的矛盾世界。
但在九龍港這種稍稍有點能力，就能弄到諸如火槍、激光武器等，又住房用地緊張的地方里。
這麼一處寬廣用地，遲遲沒人來徵用，就委實顯得詭異太多。更別說，糟老頭兒故意說明，已經有七波人進去裡面失蹤的事。
可，我會怕嗎？
這段時間，一直被飢餓折磨。並且對於食物，已然到了瘋魔程度的葉月生，到這停下思考。
緊皺的眉頭鬆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小洋樓跑去。
畢竟這裡頭的水越深，他越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奔跑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月生突然在小洋樓依舊完好的半邊樓房上，一戶破窗處看到一道披頭散髮的模糊人影。
只是那個人影持續的時間很短，基本上葉月生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宛如虛幻。
有意思.……
嘴角僵硬地咧開。在基座區域永遠昏暗的光線下，葉月生頭戴的白色微笑面具，彷彿跟著裂開嘴微笑。
感官同享的軀殼深處，適時傳來魔魂們的叫囂：「小樣兒，還敢挑釁我們？你不知道你將面對的是什麼嗎？」
……
七嘴八舌中，猛然一聲厲喝傳來：「聒噪！」
眾魔轉頭望去，只見是那隻蜷縮角落的未名之魂發話，紛紛趕緊閉嘴。
而在安靜中，一抹血色光暈隨著那魂的睜眼，擴散開來。
同樣感知得到一號行動的他，不對一號的行為做出評價。只是在睜眼后又緩緩閉上，然後在眾魔們的倉促一瞥中，留下一個疑惑暴虐的眼神。
「老二，在疑惑什麼？」一魔魂好奇問道。
然而沒等到答案，他的身體就被一巴掌拍散，耳邊傳來一聲呵斥：「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二號就敢叫『老二』？你怕是要上天喲！」
殺人魔四號，沖這個愣頭青咆哮道：「他和一號都是老大，是沒有高下之分的！懂嗎？」
「懂了，懂了。」拳頭大就是道理，弱小的魂能說什麼，只好打碎牙齒往肚咽。
見他識趣，四號掃興走開。至於『一號』和『二號』，誰高誰低這個問題。在他感知中是一號比二號強，還更有理性。
但每次望向角落裡沉睡的二號，四號都有種本能的危險感。並且那種危險感，比一號更甚。
倒也是奇怪。
摸著具現出的大光頭，四號想不出來乾脆不想，找其他魂吹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