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花春來
夜裏睡覺的時候,秦采薇把裝著紅豆的荷包放在枕邊,聞著香味安然睡去。她似乎是做了一個模糊的夢,醒來卻已記不得夢裏的事情。
昨日沒有見到柳白和沈易,第二天一早秦采薇早早地就和暖兒往錦春園裏來。
開始的路秦采薇認得,因此走得很快,可是後麵走著走著就迷糊了,兩人也有些累了,就在一處涼亭裏歇下來。
“柳小郎和沈公子就在園中,公主不用這樣著急,當心身子。”
秦采薇點點頭,剛才走得太快,現在覺得有點頭暈。忽然她猛地一拍手,叫道:“哎呀,忘了把國主賜的東西拿來給他們,我這破記性!走,咱們現在回去拿。”
暖兒急忙按住她的手,“公主,您受傷剛好,可別再這麽跑來跑去了,都要什麽我去拿。”
“那好,就是國主賜的茶葉還有梨花糕和青梅子,你快去快回,我就在這裏等你。”
暖兒答應著,急急忙忙去了,秦采薇在涼亭裏坐著,等了一會兒便不耐煩起來。
“說了快去快回,怎麽這麽久?”
“暖兒這丫頭,不是在路上偷懶了吧?”
“哎呀,急死人了,怎麽還不回來?”
就在她著急的時候,忽然一陣微風吹來,夾雜著一絲熟悉的香氣,撲入秦采薇的鼻子。
“好香……”
秦采薇望向四周,園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這香味好像是——”
她伸手摸出了腰間的繡花荷包,打開來,裏麵放著那兩顆鮮豔的紅豆。
“我說這麽香,原來是這紅豆上的香味。”
她把那荷包捧在手心又輕輕聞了聞,熟悉的香味飄入鼻中,剛才那著急和煩躁的感覺頓時沒有了,心中升起一絲安恬。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秦采薇怔怔地望著那紅豆,想起了蘇行樂,他低低地念這一句時的神情是那麽幽怨,一個人呆在湖心島的感覺想必不好過。既然來了,不如也去看看他。
心裏一決定,秦采薇抬腳就往前走,把等暖兒的事忘得一幹二淨。走了不久,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岔路口,秦采薇頓時迷惑了,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不管了,反正總是在這園子裏,大不了再轉回來,就往右邊走吧。”
走了沒多久,秦采薇就發現自己走錯了路,這條路上的花草樹木她完全沒見過,這不是昨天來的那條路。昨天那條路應該是在剛才的岔路口往左走。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麵前忽然出現一條潺潺的小溪,清亮的溪水裏還漂著幾片謝了的桃花。順著小溪望過去,盡頭有一片桃花林,已經半謝的桃花叢中,靜靜地立著一間雅致的庭院。
庭院前卻沒有落花,像是剛剛打掃過一樣,、
“不是說這園子裏都沒有人住麽,這裏怎麽打掃的這麽幹淨,這是什麽地方?”
秦采薇走到近前,伸手一推,大門應手而開。
小院裏安靜極了。
庭中也種著幾株桃樹,桃花雖已落得七八,卻依然能夠感到當初花開時的繁盛。凋落的花瓣被人掃在一起,堆在桃樹的樹根處埋進泥土。
“有人嗎?”
秦采薇站在院子中間,四周靜得似乎能聽到花瓣飄落的聲音。沒有人回應她,她向前走了幾步,又朝屋子的方向道:“有人在裏麵嗎?”
仍是沒有聲音。
秦采薇心裏想著這裏是公主府的地盤,一切都是自己的,膽子也大了些,猶豫了一下,朝麵前的屋子走去。
屋子也沒有上鎖,門一推就開了,裏麵的陳設幹淨而簡單,右麵進裏間是臥室,左麵是一間小小的書房。書桌上放著一本書,硯台上還擱著一支筆,就像剛剛有人在這裏坐著看書一樣。
秦采薇走過去,隨手拿起桌上的書,隻見那書的封麵上寫著“詩詞選輯”四個字。
“女尊國的人也看唐詩宋詞?不知道唐朝離她們有多少年。”
秦采薇隨手一翻,卻發現書裏好像夾著什麽東西,翻到那一頁,隻見裏麵竟然夾著一枝幹枯的花枝,看樣子像是桃花。花朵和花枝都變成暗淡的褐色,看來這花枝在裏麵夾的時間不短了。
秦采薇湊上去聞了聞,一點香味也沒有,不知道這花枝是為了紀念還是為了當書簽用的。
花枝下麵的一頁書上寫得是牛希濟的《生查子》,這首詞秦采薇也讀過,其中一句被人用筆畫了出來:“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這一句好像很耳熟,在哪聽過呢?”
秦采薇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也許是上學的時候偶然見過的吧。
她拈起那枝桃花,又往下翻了幾頁,書上盡是一些耳熟能詳的唐詩,沒什麽特別之處,秦采薇小心翼翼地把桃花放到原來那一頁,又把書放回原處。桌子上是文房四寶,擺的整整齊齊,書桌後麵有一把大檀木椅,秦采薇往椅子上一坐,抬起頭看見右麵的牆上竟掛著一幅畫。
畫中是一片湖水,一個年輕男子撐了一葉小舟在那碧綠的湖水中。畫中的人和物,一筆一筆畫的極為精細,旁邊有一行落款,寫的是:戊辰年四月廿七,為春來公子作。
“春來公子?園中的那片湖不是就叫‘春來湖’麽?”
再仔細看那畫中的男子,隻見那男子麵容俊朗,神情恬淡,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搞不好又是綠衣公主從前的寵妾,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都遣散了去,光剩一個空園子……”
再看看屋子的其他地方,打掃的很是幹淨,就好像有人住在這裏似的。
不過這園子不是空了麽?
“公主?公主你在裏麵麽?”
外麵傳來暖兒的聲音。
“暖兒,我在這兒!”
暖兒快步走了進來,手裏捧著秦采薇要的東西,臉上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太自然。
“公主怎麽一個人走到了這裏?叫我好找!”
“我……等你半天你不來,我就想自己先走,結果迷路了,就走到了這裏。暖兒我問你,這是什麽地方?誰住在這兒?”
暖兒瞟了一眼牆上的畫像,道:
“這……這院子,因為種了很多桃花,公主曾取名‘桃花塢’,不過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沒有人住?那怎麽打掃得這麽幹淨?”
暖兒神色有些為難:“是……公主您讓打掃的,而且這裏的一切都要保持原樣,不能有絲毫改動。”
“為什麽?”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了,可能是因為那位公子吧?”
“哪位公子?”
“就是畫上這一個。”
秦采薇又去瞧那幅畫,那畫上的男子確實非同一般,光是畫就有如此神韻,想必真人肯定更有風姿,還不知道是怎樣的絕代佳人。
想著絕代佳人,又想起了沈易,不知道這畫中的男子和沈易相比哪個更勝一籌。
秦采薇看著畫,暖兒卻瞧著她,見她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於是輕輕地舒了口氣。
秦采薇沒察覺她的舉動,隻是皺眉道:
“他是誰?”
“回公主,奴婢也不知道他是誰——有一天您忽然帶了他回來,把他安排住在這裏,但沒多久他就悄悄地走了,公主您傷心了一陣,便命令下人讓這屋子保持原樣,每日打掃,不能有半點疏忽。”
聽起來像是一個妾有意郎無情的風流故事,綠衣公主看上了人家,人家卻不愛她。
秦采薇想了想道:“既然這樣,這屋子就還按原樣擺著吧,什麽時候等我想起來了再說。”
說完秦采薇便走了出去。
“我本是想去看柳小郎和沈公子,但又想起了蘇小郎,想著既然來了,就都看一看,咱們先往湖心島去吧?”
暖兒展顏一笑,“公主不厚此薄彼,真是佳人們的福氣。”
春來湖上靜悄悄的,島上的小軒也靜悄悄的,秦采薇推門進去,原來蘇行樂還在酣睡,他麵朝裏躺著,被子蓋住了半張臉。
暖兒剛要出聲,忙被秦采薇止住。她走過去,輕輕地拉開他的被子,忽然大聲道:“太陽曬屁股啦!”
暖兒聽她說出這麽粗俗的俚語,不禁掩口而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床上的蘇行樂身子一震,一下子被嚇醒,睜開眼看見秦采薇,忙坐了起來,誰知起的太猛,“砰”地一聲撞上了秦采薇的腦袋。
“哎喲——”
蘇行樂也捂著額頭,皺眉道:“人家睡的好好的,幹嘛來偷窺……”見她齜牙咧嘴,又放低聲音道:“活該……”
“什麽,居然說我活該?我不來看你就好了!”
秦采薇說著伸手就向蘇行樂腋下撓去,蘇行樂隻穿著一層薄薄的絲綢睡衣,被秦采薇一碰,便癢得連連告饒,秦采薇卻不放過他,直撓得他又躺倒在床上,不住地躲閃。
蘇行樂扭躲之間翻過身去,緋紅的絲綢睡衣從肩上滑落,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脊背,秦采薇的手立刻停住了。
隻見在那如絲緞般光滑的脊背上,赫然有一塊深紅色的守宮砂。
“你——”
蘇行樂翻過身坐起來,緩緩理了理衣衫,垂首道:“行樂自從入府,尚未得公主寵幸。”
一時間秦采薇心裏居然有種慶幸的感覺,原來這個妖精似的蘇行樂還是處子。
“你,你先把衣服穿好吧,我有話跟你說。”
秦采薇背過身去等蘇行樂穿好了衣服,才轉過身道:“我回去想了想,你也算是思過了……”
蘇行樂一撇嘴,“公主肯原諒我了?”
秦采薇點點頭。
“那,今後我若還是那樣呢?”
秦采薇想起他突然吻下來時的感覺,臉不由得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