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聖旨
麗妃恨不能給這個沒用的兒子幾巴掌。
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道，「怕什麼！你手上有遺詔，是陛下按過手印的，你現在就是新帝！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說著，一把奪過蕭知才手上的聖旨，提了提裙子，昂頭，便走了出去。
蕭知才遲疑了下，跟在她身後。
門外。
榮德太後站在蘇離身後，看到麗妃與蕭知才走出養心殿，當即眉眼一厲，張口便要呵斥。
麗妃卻一把揚起手裡的聖旨，高聲道，「遺詔在此！你們還不快快跪下接旨！」
眾人一靜。
榮德太后的視線在那遺詔上看了又看，片刻后，冷笑一聲，「遺詔？麗妃，矯旨可是大罪！你想株連九族不成？！」
麗妃看著四周，她和蕭知才買通的御林軍皆被斬殺，如今他們若是束手待縛，那必然不會有生路！
當即愈發高聲道，「抗旨同是大罪！太後娘娘，若是不信我手上這遺詔，不如請內閣幾位大人過來共同驗證！」
只要拖延到內閣幾位大臣到來，他們礙於家眷在穆曉峰手上，定然不敢不承認！
到時，蕭知才就算不正統，那也是新帝了！
這些人還能有奈何？
麗妃這樣想著，又道，「太後娘娘舉兵養心殿，甚至不承認陛下親自下的遺詔，莫非是想謀逆不成？」
說著還看向蘇離，「蘇將軍夥同太后逼宮，就不怕陛下問罪下來，你和你手下的這些兵，都要受死罪么！」
她有意混淆視聽，甚至聳動軍心，好讓他們站在制高點，令這些士兵不敢貿然行動。
不料，蘇離卻毫不動搖地朝她看，「麗妃娘娘，您說遺詔，莫非陛下已然駕崩？」
麗妃一愣。
榮德太后也猛地反應過來，看了眼蘇離，眼底閃過一層陰色。
見麗妃不說話，蘇離又握緊手裡的刀，高聲道，「若陛下尚健在，還請娘娘將陛下請出來，親自宣讀遺詔，承認新帝。否則，單憑娘娘手裡的聖旨，我等能懷疑，娘娘在矯旨！」
麗妃瞪了瞪眼，看著蘇離，忽然道，「蘇將軍，太后允你的，本宮都能給你！只要你扶持我兒為帝，你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榮德太后頓時色變——蕭知才還未登基，尚不算新帝。可若麗妃蠱惑了蘇離，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不等蘇離開口，猛地大聲高呼，「麗妃弒君矯旨，意圖謀逆，當場誅殺！動手！」
蘇離眼神一變，剛喊出口，「不許動……」
「嗖！」
有利箭飛出！
一下扎在舉著聖旨的麗妃胸口！
她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一眼，身子往後晃了晃。
驚得旁邊的蕭知才往一側躲開，同時跪下大呼，「不是我乾的！都是她，是母妃動的手！我什麼都不知……」
「嗖！」「嗖嗖！」
十數道利箭同時飛出，數支扎在了蕭知才的身上！
他張著嘴，口裡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抬頭，看了看站在一片燈火之中，露出笑容的榮德太后。
隨即，轟然倒下。
蓋住了旁邊麗妃還攥在手裡的遺詔。
藏在暗處的幾道黑影沉默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蕭厲珏，以及他身下那份尚未生效的遺詔。
蘇離沉著臉，轉過頭，就見榮德太後身後有二十多人，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他們是方才榮德太后帶來的人。
他語氣不善地問：「太後娘娘是在做什麼？」
榮德太后冷斥，「叛臣賊子，自然不能放過。蘇將軍太過宅心仁厚了。」
說完，上前，將那遺詔從蕭知才身下拽出，打開，看了一眼，又冷笑一聲，扔到旁邊燃著的燈火上。
不過片刻，那遺詔就化作一團火焰。
蘇離看著那火焰，想到自己今晚的行動，以及蕭厲珏的種種安排。
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
這時，元格從內殿走出來，低聲道，「娘娘，陛下已經仙去了。」
眾人皆是神色一凜。
榮德太後點了點頭，朝蘇離看了一眼。
蘇離收斂心思，跟著榮德太後到了內殿，就見龍床上，開元帝不堪的死相。
微皺了下眉。
榮德太后在旁道，「陛下駕崩，乃是國喪，但國不可一日無主。哀家的意思是，儘快恭迎太女登基，宣內閣擬定國號，開新年，以昭天下。蘇將軍的意思呢？」
蘇離沉默地看著開元帝的屍體，片刻后，忽而答非所問地問了一句，「蕭厲珏允了太后什麼好處？」
榮德太后竟笑了下，卻沒回答，只是對旁邊的元格道，「去鳴鐘，開宮門，請內閣大人們進宮。再派人去上清宮，恭候新帝。」
只說恭候，沒說準備登基。
看來，榮德太后也已成了蕭厲珏今夜安排的一顆棋子了。
他轉過頭，看了眼養心殿外，暗了一夜的天，已現了一絲迷濛的亮光來。
蘇離忽然想著，不知蕭厲珏今日還安排了什麼。
……
啟祥宮外。
穆曉峰快步來到側殿之外，對站在門口的方憐雨道，「把裡頭那些人帶出來，我要切了兩人的頭顱給蕭厲珏送去！」
他依舊戴著面具，然而那語氣，卻讓人透過面具好像能看到他扭曲的面容。
他的身後，跟著十幾個護衛，還有七八個宮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著宮內不同部門的宮服。
方憐雨拎著個酒壺靠坐在柱子下，笑了笑，卻沒動。
穆曉峰聲音一沉，「我的話你聽不到么，趕緊把人……」
卻聽頭頂有人低笑，「這幾位就是穆先生安排在宮內的人么？有點兒太少了吧？」
穆曉峰一驚，身後十幾個護衛齊刷刷抽出兵器。
卻在下一刻，看到側殿內外，冒出另外將近二十人，舉著兵器，將他們團團圍住。
穆曉峰一掃，就發現，這裡頭，竟然有不少都是他的人！
他看向依舊靠坐著含笑的方憐雨，「你背叛我？！」
方憐雨笑了笑，抬頭看那礙眼的面具，「左四到底怎麼死的？」
穆曉峰沉默，很快又冷笑起來，「為了一條狗，你就敢背叛我？你們都忘了，你們的命是我救的？！」
圍在外頭的黑衣人有幾個又出現一絲遲疑。
穆曉峰才又要說話。
卻聽方憐雨道，「被你救的命，這些年給你賣命的次數也夠還了。」
說著，擺了擺手。
半空之中忽而飛過一個黑影，一把將穆曉峰提了起來。
穆曉峰大叫一聲，臉上的面具一下掉在地上，『哐啷』一聲，摔成了兩半。
跟著他的護衛意圖救人，卻被另外的護衛攔住。
激烈的廝殺再次掀起。
距離啟祥宮不遠的一處廢置的冷宮裡，燈火一閃而過。
「砰！」
穆曉峰被丟在了地上，咳嗽了幾聲。
不待爬起，就看到眼前出現一雙蓮紋皂靴。
眉頭一皺，便聽到一聲幽涼低笑，「原來大名鼎鼎的穆先生，竟是這副面容。」
穆曉峰下意識先捂住了自己的臉。
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看到面前一身黑色長衫，面容俊美邪異的蕭厲珏。
咳了一聲，冷笑，「你還敢回來。」
蕭厲珏背著手，目光淡然地笑，「為何不敢回？」
穆曉峰神色微獰，片刻后，又笑了一聲，「蠢貨，自投羅網還不知曉，你真當我這麼多年的經營安排是你們隨便這幾下便能摧毀的么？」
說著，又嗤笑一聲，「蕭家的人啊，都是這樣，貪婪不足，慾壑難填。」看向蕭厲珏，「今日你敢來，就別想出去了。」
蕭厲珏卻並不慌，只是搖了搖頭，「我今日來，不過就是想見見穆先生是何許人物罷了。」
穆曉峰眉頭一皺，反應過來——啟祥宮那邊，原來竟是個圈套。
蕭厲珏故意布置的誘餌，就是為了抓他！
可他也並非膽小淺浮之人，更何況手裡還有依仗，更是不怕。
不屑一笑，「如今你見也見著了，如何，可配得上太子殿下這般費工夫的設計么？」
他的語氣傲然。
蕭厲珏卻笑了一聲，道，「還有一句話，想問問穆先生。」
穆曉峰眉頭一皺，不悅看他。
就聽蕭厲珏似是笑著又毫無半分笑音地冷淡問道，「穆先生如何就能確定，遲九，並非蓮妃之子？」
穆曉峰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冷哼一聲，卻沒回答。
蕭厲珏卻自顧自說道，「據我所知，蓮妃當年，確有一子。」
話音剛落，就被穆曉峰粗暴地打斷，「孽種罷了！」
「哦？」蕭厲珏眉頭一挑。
穆曉峰嗤笑，「蕭晁元那樣的狗東西，如何配讓蓮兒為他生子？所以那晚，我直接將那孽種丟在了水桶里。」
蕭厲珏的眸色變了變，本就深黑如淵的眼底，陡然浮起一層銳利森嘯的殺意。
可隨即，又被他生生壓了下去。
隨後，他輕笑，「所以，那孩子，是穆先生親手溺斃的？」
穆曉峰不爽地哼了一聲，腦中，募地閃過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如仙出塵的女子，艱難有痛苦地生下了一個渾身糟污的女嬰。
他就站在門外，看她受了那樣巨大的折磨，渾身都是血，虛弱到極致，又狼狽到不堪。
心中憤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