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第915章 沒有安全感
等官牙的人一走，方小福便把糕點分給那幾個饞嘴小子。
那幾個小少年沒想到主家的人突然給他們糕點，就彷彿自己的心事被人揭穿，頓時低頭後退了一步，將兩手背在了身後，根本沒人敢接她的糕點。
方小福見狀，便也沒有勉強。
饞嘴是本能，拒絕是傲骨。她可以幫助，卻無法施捨。
「從現在開始，乃至以後的一輩子，若無意外，若沒有逆轉的機會，你們都是我方府的人了，希望你們做好這個覺悟。」
方小福一臉嚴肅地掃了大家一眼，認真地說道。
少年們猛然看向她，眼中似有痛楚，但緊緊抿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悲鳴聲，兩手握拳良久，終於後退一步準備跪下。
「不必下跪，我不喜歡！」方小福抬高了聲音，表情依然嚴肅。
「我只是想讓你們記住，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想放下的，就放在自己心裡，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要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對於她的話，小少年們一陣沉默。
突然，背小孩子的那個少年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因為他背上睡覺的小嬰孩似乎醒了，正不安地揮動著小手，發出一陣低咽聲。
沒有哇哇大哭，不代表這孩子性子好，也可能是餓到沒力氣了吧？
顧不上等大家的回應，方小福走到那少年面前：「你家就你們三個？」
「……還有兩個妹妹之前已被少夫人留下了。……謝謝。」這位少年算是第一個開口說話的，聲音有些低啞，但他的話也讓人一陣心酸。
不知道他曾經生活在何等家庭中，而如今一家就剩下這麼幾個孩子，他看著和子維差不多年紀，卻要背一個、牽一個……
「你們有能哺乳的嗎？」方小福扭頭看向站在前面的六個婦人，其中只有一個二十齣頭的，但挨著她站在一起的小少年也有三歲多了。
「回少夫人，唐家小……小孩子已經半歲多了，能喂些米湯、米糊的。」二十齣頭的那位婦人見方小福盯著她，不由紅了臉，小聲說道。
「好，現在就給你們一個要做的事情。」方小福笑了笑。
「你們兩個先去廚房，弄些這孩子能吃的東西來，再給你們安排飯菜，大家吃飽了再來作個介紹認識一下吧。」
「你們兩個跟春柳去安排住處，你，就抱這孩子吧，看看是不是要換尿布希么的。」方小福一一安排這六個婦人做事。
六人似遲疑了一下，還是立刻行了禮便出門地出門，要抱孩子的也走過來要從少年的背上接過那小孩。
這位少夫人說得對，從現在開始，她們都要以新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了。過去當夫人的榮光，只能擱在心底。
只是，那少年卻似乎不願意別人來抱他背著的孩子，表情有些彆扭地退開了。
「為何不樂意？你們不是一併被發配官賣的嗎，應該熟悉了吧？」方小福奇怪地走過來看著那少年。
那少年卻低著頭不吱聲。
「小七兒，由他吧。」方子湛見那兩歲左右的孩子緊緊抱著那少年的腿，一臉緊張不安的表情，猜想他們受過家變，只怕是沒有安全感的。
先前那兩個小姑娘不也十分緊張無措嗎？
方小福見狀也多少有些明白，便點了點頭，看向那名四十來歲的婦人問道：「你們可有行李？」
那婦人表情悲凄地搖搖頭。
見她這般，方小福心底一嘆，想也是，都被發配官賣了，那是連身上華衫、首飾都全部要充公的，又怎會有行李？
「李全！」方小福轉身看向偏廳門口，高聲喊道。
「屬下在！」李全送官牙管事離開，剛走到廳外正要進來彙報工作，就聽見主子的召喚，連忙應了一聲快步走進來。
「我已經安排春柳去後院給他們安置住處，你將一應物品立刻添上，缺少什麼就去採購，另外找個乳娘來，這孩子想必營養不良，得先用母乳養養。」
「這是五千兩，先拿去用著。」方小福一邊吩咐著一邊數了五張一千兩銀票出來遞給李全。
李全有些激動地接過銀票，差點就要落下淚來。主子終於給生活費了！
「趕緊辦差！」方小福看著表情豐富的管家，覺得他很有逗比潛質，但此時也沒心情跟他玩笑，立刻喝斥了一聲。
「是，屬下遵命。」李全不敢大意，立刻去了。很快，門外就聽見他吩咐小廝幹活的聲音，腳步聲也很快遠去了。
「你們身上可有受傷？可有病痛？不必隱瞞，府上有郎中可以看診。」方小福回頭又說道。
看他們一個個都很久沒吃飽的樣子，就算受了什麼折磨染了什麼病也不稀奇了。
但是大家都一臉茫然地望著她，沒有人回答。
「算了，郎中先生這會兒還沒回來，等晚上讓他給你們都看看吧。你們先回住處歇著，都吃好了再來回話。」
方小福其實也不知如何同這些從天上掉到地上的官家人士溝通，只能先從人道主義角度來安排了。
這次少年們行的是揖禮，方子湛還了他們半禮，讓他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以他們現在奴籍的身份，還有主家還半禮，已經是很大的尊重了。
幾個月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對待他們。
「唐家的小子，你背上的孩子要儘快放下來看看情況，一會兒我讓人送尿布過去，你弄不好就請那些嬸子幫忙，不要瞎犟著害了孩子。」
少年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不合年齡的深沉，但他很快垂下眸子，應道：「是。」
見他沒有無視自己的提醒，方小福也是鬆了一口氣的。
才半歲大，娘已經不在了，被這麼個半大小子帶著，真是可憐的無辜孩子。
方小福又想讓人去廚房看看情況，其他人餓一點也算了，這麼大的孩子可是非常脆弱的。然而這時她才發現，偏廳里已經只剩下她和方子湛了。
一直嫌棄身邊圍多了人很麻煩，一直連兩個丫環都常趕到一旁呆著，現在要用人時才發現，已經無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