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心結6
宸王府。
??問月趴在撫蒼閣的院門旁,偷偷的看著站在廊沿下,望著朝陽負手而立,冷顏沉思的盛元澈。
??聞風從遠處走來,看著她這架勢,不由得好奇。
??剛走上來,沒等開口,問月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領子,把他拽著蹲下,把右手食指豎了起來:
??“噓。”
??聞風不解,低聲詢問:“你在看什麽?”
??問月嘖嘖了一聲:“王爺在那裏站了快一個時辰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就是看著怪嚇人了,我不敢靠近。”
??聞風努了努嘴角:“是夠嚇人的,王爺什麽時候這樣失魂落魄過。”
??“姑娘!”問月眼前一亮,“對,肯定是因為姑娘!”
??聞風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了一下,緊跟著忽然想到了什麽:“你不是去找霧中妖了嗎?找到了?”
??一提這個,問月不禁惱火道:“別提了,這個丘無方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沒辦法就自己去了林子找,可我隻帶了兩個時辰的解藥,來不及找到霧中妖的所在,怕失了藥效迷失在林子裏,就趕緊回來了。”
??齜了齜牙,她看向聞風,上下一打量:“你這黑著眼圈幹嘛去了?”
??經問月一提醒,聞風驟然想到自己到底是來幹嘛的,趕緊一拍膝蓋猛然站了起來。
??“哎呀,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趕緊邁腳往撫蒼閣裏走,問月見他這火急火燎的,立刻跟了上去。
??“王爺,莫家出大事了。”聞風張口就說。
??果然,那宛若一尊雕像似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男人,瞬間回過神來,深邃的眼芒倏而一沉。
??“說。”
??但聞風卻沒有半分驚慌,而是忍不住笑道:
??“王爺您是不知道,三小姐這一回去,居然把莫家的長老堂鬧的是天翻地覆,不但改了莫家瞭探多少年奉行無誤的則訓,還言之鑿鑿的要讓莫家的密報刺網跟雀影司聯手辦案,把那個大長老氣到差點當場厥過去。
??這麽多年了,可沒人敢把莫家鬧成這樣,最後所有人還說不得一個不字,最關鍵的是,現在莫家的那些瞭探可是對三小姐讚不絕口,原本王爺還擔心三小姐在莫家受了排擠,卻沒想到,三小姐在莫家可是混的風生水起。”
??聞風誇張的揮舞著手,問月在一旁得意的跟著眉梢上挑:“那是,也不看是誰,咱們姑娘可厲害著呢。”
??盛元澈雖然看似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平日堅毅的嘴角卻在這個時候緩緩向上揚起了幾分,連眼角也隨著眼淵深處泛泛的明光而柔和了些許。
??問月激動的不行,一邊念叨著一邊轉身就要走:“我找姑娘去。”
??聞風趕緊喊住她:“不用去了,姑娘不在莫家,去修緣山了。”
??問月一怔:“修緣山?大早上的去修緣山做什麽?”
??聞風回答:“好像是要給莫大小姐的骨灰祈福,說是莫大小姐死於非命,又被毀了屍身,怕這般來世投不了胎,按照規矩就得送去修緣道觀,讓人間香火熏上個七天,便能下葬了。”
??不等聞風的話音落下,問月已經轉身跑了,這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生了翅膀似得。
??聞風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繼而看向盛元澈:
??“王爺,咱們有莫家的密報刺網在手,以後辦事可方便多了。”
??盛元澈卻在這個時候鼻息微微一重:“是啊。隻是,莫家的水不比皇家的淺,她一人在那裏,本王總歸不太放心。”
??聞風想了想,隨後眼前一亮,不禁笑道:“那就讓問月跟著三小姐不就好了,問月肯定巴不得,至於說法,三小姐是雀影司的影首,身邊總該有個雀影司的影目追隨差遣,問月是田老刀的女兒,女替父職,合情合理。”
??盛元澈倏而一挑眉梢:“聰明。”
??聞風笑的更開心了:“卑職……卑職一直都挺聰明的。”
??盛元澈淡淡看了他一臉的驕傲,擺了擺手:“行了,去辦吧。”
??“是!”聞風一聲應和,轉身就走。
??他身後,廊沿下再次看向遠處天際上,掛著的那一輪裹著水霧氤氳的薄日,意味深長的輕輕一笑。
??修緣山。
??道觀裏。
??修緣道長接過莫秋韻雙手奉上的骨灰龕,轉身朝著香爐後,那間隔著黃綢的暗室裏。
??孟嫿隱不遠不近的站著,打量著這個偌大的殿門。
??莫家的人暫時封了進殿的路,那些香客便遠遠的站著觀望,竊竊私語。
??“隱兒,不得無禮。”莫秋韻低聲嗔怪,示意她行禮。
??孟嫿隱隻好學著莫秋韻的模樣,弓著身子,雙手合十。
??不多時修緣道長走了出來。
??莫秋韻立刻躬了躬身:“有勞道長了。”
??修緣道長淡淡的一抬拂塵,左手拿出一張寫著什麽的黃紙,遞給她:“無量福壽。”
??莫秋韻又是躬了躬身,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無量福壽”之後,這才伸手去接那黃紙。
??就在這個時候,孟嫿隱無意間看到了紙上的筆跡,當即怔愣了一下。
??這筆跡,有些眼熟。
??“娘親,我來吧。”孟嫿隱連忙喚了一聲,先一步向前接過黃紙。
??修緣道長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她,繼而向後退了一步:
??“貧道有事,還要去一趟後山,就不陪夫人說話了,告辭。”
??“道長慢走。”
??莫秋韻目送他離開,不由得再次看向了孟嫿隱。
??隻見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手裏的黃紙若有所思,莫秋韻無奈的歎了口氣,本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她這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莫秋韻勸她先去穀裏好了,不必陪著自己去修緣道觀,但她堅持,自己也隻好由著她了。
??莫秋韻有些說不出的內疚和心疼,如果自己堅持不讓她跟來,不看到這一幕,也許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可事實上,孟嫿隱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裏,她路上想著的是如果見了修緣道長應該怎麽問,此刻,她想著的是,這符紙上的字跡,為什麽會與那日在山穀裏的時候,飛鴿傳書的字跡一模一樣。
??“娘親,這是個做什麽用的。”孟嫿隱問。
??莫秋韻見她隻用手指捏著,立刻伸手接了過來,小心的捋平再疊好:“這可是修緣道長親手所寫的道文,為……為晚兒祈福的。”
??每次提及晚兒這個名字,她總是難受的不行。
??雖然眼前的也是她的晚兒,可這燒去的,也同樣是她的晚兒啊。
??出了大殿,孟嫿隱借口 要去穀裏找丘無方,吩咐了人先送莫秋韻回去,可實際上,卻是轉身立刻去了後山。
??一條沿著道觀的山路,蜿蜒的通向道觀背後那道,聳高的斷崖。
??修緣道長就盤腿坐在斷崖前的一個青石高台之上,見孟嫿隱來了,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道童趕緊起身退了下去。
??看著修緣道長被風吹起的白發飄逸,孟嫿隱眯了眯眼睛。
??修緣道長知道她會從那張黃符上看出飛鴿傳書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也知道她一定會來找他問這件事,所以故意指了路,否則,他完全沒必要刻意強調自己去後山。
??所以,她也就不客套了:
??“道長曾說過自己是出家人,從不問方外之事,不知若道長破了這誡,當會如何?”
??閉著眼睛的修緣道長淡淡的笑了一笑:“貧道的確說過,但三小姐又何以認為,貧道是破了誡呢?”
??孟嫿隱當即把眼睛眯的更緊了:“道長這話是什麽意思。”
??修緣道長依然沒有睜眼,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隨著迎麵的山風輕聲說了一句:
??“天機不可泄露。”
??孟嫿隱頓時一聲冷笑:“若不可泄露,道長又為何要飛鴿傳書到修緣穀裏,故意讓我知道盛淳安和莫雲沁要成親的事?道長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去破壞盛淳安和莫雲沁的詭計,看來,道長對這二人的恨意也是不輕呢。修道之人,這麽重的戾氣和心思,不會走火入魔嗎?”
??聽著孟嫿隱的譏諷,修緣道長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來,終於緩緩睜開了一條眼縫,迎著斜斜掛在天際的日頭,一瞬明芒:
??“貧道是修道之人,入門時,貧道的師父曾說過,想要入道,首先要拋卻仇恨,貧道早已經忘卻恨一個人是什麽滋味了,所以,又談何對安王與莫二小姐的有恨呢?貧道所為,皆順應天意。”
??聽著他不溫不熱的話,孟嫿隱不由得一咬嘴角,真是火大的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去算了。
??可深吸一口氣之後,孟嫿隱也隻能無奈的問道:
??“若是天意使然,那道長是否能告訴我,天意為何要幫我?”
??修緣道長淡淡一笑:“不是天意在幫你,而是天意在幫自己。”
??孟嫿隱不禁皺眉:“天……在幫自己?”
??修緣道長忽而抬手一甩拂塵,略略抬了抬手,指向遠處,耐人尋味的沉聲道:
??“萬事皆有定數,去也好,來也罷,都是天意早就注定了的,可世事難料,總有一些不定之數,該去的沒去,該來的沒來。就如同這山,這樹,這花,這草,哪怕是每一滴露水,都注定何時而來,何時而去,一旦亂了規則,輕則陰陽倒置,風水不調,重則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到時候,恐怕這天下也就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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