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越獄7
莫雲晚。
盛元澈的手倏然一頓。
微微蹙了蹙眉頭,他緩緩抬起清厲的冷眸,看向孟嫿隱那張雋秀的小臉上,篤定並且認真的模樣。
略作遲疑,他不溫不熱的淡淡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孟嫿隱沉聲:“卑職想知道她的屍身現在何處。”
盛元澈沒有言聲,而是冷冷的看著她,深邃清冷的眸子裏,不輕易流露半點情緒。
見他不說話,孟嫿隱不由得奇怪。
既然話都說開了,他還有什麽藏著掖著的。
“現在不行。”他忽然說。
孟嫿隱皺眉:“為何?”
盛元澈忽而站了起來:“不方便。”
孟嫿隱立刻將眉頭擰得更緊了,追問:“為何?”
盛元澈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問急了,語氣有些惡劣的說道:“沒有為何。”
孟嫿隱火了,他偷偷把她的屍身帶走,她想看還不給看,該不會是他對她的屍身做了什麽。
想到這裏,孟嫿隱一驚,難道他發現了鰨圖玉佩?不會吧。
用力一咬牙根,她當即向前走了一大步,徑直擋住盛元澈的去路:
“王爺莫非是心虛了?”
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孟嫿隱眼裏的鋒芒,盛元澈眯了眯眼睛:“本王為何心虛。”
“這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王爺本就沒有資格私藏莫雲晚的屍身,又或許,王爺打算利用莫雲晚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放肆。”
“王爺既然要與卑職開誠布公,卻又不許卑職見一見自己的恩公,若說是王爺沒有別的心思,卑職實在想不通。”
“孟嫿隱。”
“卑職在。”
孟嫿隱昂起的下頜倔強,盛元澈的臉色也是一片陰沉。
“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孟嫿隱當即將下頜抬的更高了,冷哼道:
“卑職知道,可王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王爺對莫雲沁念念不忘,可莫雲沁的心裏壓根兒就沒有王爺,即使王爺把莫雲晚的屍身送給莫雲沁,她也不會回心轉意。
而且,卑職還有件事要告訴王爺,莫夫人出事的時候,卑職的確看到莫雲沁匆匆忙忙的逃出東院。雖然卑職不知莫夫人到底說了什麽,惹來她的怨恨,竟讓她寧肯殺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卑職確信,莫雲沁心腸歹毒,她為了自己的私欲,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不放過,虐殺致死,毀屍滅跡,又何況再多一個莫夫人呢!”
聽著孟嫿隱的質問,上一秒還氣息陰鷙的盛元澈,忽而怔了一下。
看著她眼裏爍爍的鋒芒如梭,盛元澈不由得抿了下嘴角,表情頗有些哭笑不得的問:
“是誰告訴你本王對莫雲沁念念不忘?”
孟嫿隱皺了皺眉頭:“卑職自己聽到的。”
盛元澈微微一挑眉梢:“是嗎。說說看,你都聽到了什麽。”
孟嫿隱抿了下嘴角,不禁輕嗬道:
“墜崖那日,王爺被丘無方的迷針打重,渾噩間卑職聽到王爺喊了莫雲沁的名字。男歡女愛人之常情,王爺喜歡就是喜歡,沒必要遮著掩著,但是,請王爺莫要因為自己的私欲,助紂為虐。”
盛元澈微挑的眉梢顫動了些許,繼而把臉色再次一沉,然後冷冷的說:
“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跟本王合作,就不怕本王……把你出賣了?”
孟嫿隱沉了沉:“實不相瞞。卑職也是在賭,賭王爺對莫雲沁用情至深,不會願意看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與別人白頭偕老,那麽,隻要王爺一日得不到莫雲沁,與安王一日不合,那卑職這場賭局,就還有贏的時候。”
“可倘若你輸了呢?”
“隻要王爺願意讓卑職見一見恩公,那卑職就不會輸。而且,卑職還能幫王爺得到莫雲沁,如何?”
孟嫿隱信心滿滿,讓盛元澈不禁好奇了起來。
“見一見莫雲晚,你就能贏?”
“沒錯。”
盛元澈忽而輕嗤了一聲:“你倒是大言不慚。”
孟嫿隱挺了挺背脊:“卑職所言句句屬實。
王爺應該清楚,因為莫家嫡女的身份無可取代,所以莫雲沁唯有殺了莫雲晚,借著她的名義才能嫁進安王府。而可笑的是,對於莫雲沁的所說所為,莫家人是清楚的,但是他們寧願要一個冒牌貨,也不願讓真正的莫家嫡女沉冤昭雪,也同樣是因為莫家嫡女這四個字,他們不在乎是誰頂著這個名號,他們在乎隻是這個身份。
那麽,王爺以為,若有朝一日,莫雲沁失去了這個身份,安王還容的下她嗎?莫家還容的下她嗎?或許王爺以為,莫雲沁懷有安王的骨肉,若是誕下皇子,母憑子貴,安王必定虧待不了她,而那個孩子,也會是聖上的嫡孫,將會享受到萬千榮耀。
然而,母憑子貴,是她兒子本事,一旦她沒了莫家嫡女這個身份,安王府的女主人之位和莫家家主之位,就永遠與她失之交臂。到時候,她虐殺親姐,刺殺生母,其罪可當誅。安王那種人,必然是恨不得趕緊撇清關係,生怕她給自己抹了黑,莫家也是一樣。
莫雲晚從小就被當成莫家的繼承人培養,莫家頂尖的瞭探裏,多是她一手培養,與她一起成長起來的兄弟。以她在莫家的聲望,和多年的經營,若是讓那些對她忠心耿耿的部下知道,她是如何慘死的,莫家必定要亂了套。莫家為了安撫民心,必定要問責莫雲沁。
莫雲沁成了眾矢之的,人人喊打,這個時候隻要王爺稍稍伸出手來,幫她一把,危難之中唯有王爺對她不離不棄,她自然對王爺的好感激涕零,心甘情願跟著王爺了。”
孟嫿隱兀自說著,而盛元澈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緩緩一卷雲袖,另一隻手不慌不忙的輕執指尖,掃了掃袖口。
等她把話說完,他這才不慌不忙的開口道:
“腦袋不大,裝的東西倒是不少。”
這話聽著,怎麽都不像是在誇人。
看著他淡漠清冷的側臉,孟嫿隱略略一眯眼睛:“卑職說錯了?”
盛元澈揮了一下袖子,淡淡:“你說的沒有錯。然而,你卻是一開始就聽錯了。”
孟嫿隱皺眉:“聽錯?”
盛元澈微微一垂眸,溺著嘴角一抹說不出的隱味,輕輕一笑:
“敢不敢再跟本王打個賭,就賭本王昏迷時所念的名字,是不是莫雲沁。”
孟嫿隱猛然一頓,不可思議的看著盛元澈眼裏泛泛的光芒。
朝陽攀上山脊,照亮了山穀,也照亮了盛元澈眼底不為不知的晦暗。
孟嫿隱驚呆了。
倘若她那天聽到的並不是莫雲沁的名字,那她所有的假設就都不複存在了。
但如若不是莫雲沁還能是誰呢?
難道他念的那一聲,真的是“晚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之所以一直肯定盛元澈與莫雲沁關係匪淺,那便是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她與盛元澈連麵都沒見過,更別提相識了。
然而,若真是如此,盛元澈所做的一切,反而更有說服力了。
包括他為何設計偷走她的屍身。
隻是……
看著盛元澈倨傲清冷的姿態,孟嫿隱忽而心裏一陣怪味。
他把她的屍身藏起來,還不讓人看,他該不會是有什麽怪癖,對她的屍身做了什麽吧。
猛然倒吸一口冷氣,孟嫿隱想要說什麽,但一時又不知自己應該站在哪一種角度上來開這個口。
最後踟躕片刻,她也隻能暗暗的咬了咬牙。
不行,她的屍身現在是越來越危險了,必須盡快找到才行!
與此同時,睨視著她的盛元澈,不動聲色的將她臉上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別的倒沒什麽,主要是她方才那一瞬間,她看他的眼神,居然充滿了嫌棄。
林子裏。
丘無方跟在修緣道長伸手,快步走了回來。
“情況如何?”修緣道長問。
丘無方搖頭:“血是止住了,但還是昏迷不醒,脈搏虛弱。”
聽到說話聲,盛元澈抬了抬眼,似乎沒有太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麵無波瀾的看向快步走來的二人。
“宸王萬福。”修緣道長躬了躬身,長眉如柳,白須若雪。
盛元澈點了點頭:“煩請道長為莫夫人治傷。”
修緣道長忙搖了搖頭,笑道:“王爺客氣了,救死扶傷本就是貧道的修行。”
說著,他不著痕跡的將視線從孟嫿隱的身上掠過,緊跟著驀然一個轉身,跟上丘無方,快步朝著茅屋走去。
喜娟迎在門前,作勢就要跪下:“道長,求您一定要救回夫人呐!”
隻是不等她跪下,修緣道長連忙一伸拂塵,抬住了她的手肘,不緊不慢的一聲從容:
“貧道會盡力而為,但夫人是否能挺過這一關,貧道不敢保證。畢竟,這世間之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來來往往,都是命數。”喜娟低下了頭。
孟嫿隱緊盯著修緣道長的背影消失在茅屋的門檻下,緊蹙的眉頭用力一擰,死死掐著的手心,繃緊的眼角隨著心弦上的慌亂而倏然一顫。
命數嗎?
老天既然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那一定也會給母親一條生路的。
母親,一定要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