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始作俑者
囚車的出現,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顫。
難怪宸王能夠如此穩如泰山,並非真的毫不在意,原來是早就有備而來。
莫岐山緊蹙著眉頭,盯著囚車上那一個個被養的氣色紅潤,光鮮亮麗的瞭探,臉色一片鐵青。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盛元澈居然用這種方式,把這些瞭探給送了回來。
強扯了下嘴角,莫岐山訕訕道:“宸王這是何意,小民……不甚明了。”
盛元澈不緊不慢的抬起手,輕輕的掃了掃袖口上綴著的雲紋,一副漫不經心的淡冽。
孟嫿隱隨之淡淡一笑:
“莫家主,咱們王爺答應過家主和大小姐,待一切辦理妥當,便會送還莫家的瞭探。王爺今日親自將人送回莫家,一來是兌現承諾,二來,也是讓莫家主和莫夫人安心。這幾位在雀影司裏吃好喝好,並未送到半分的怠慢,現在便交還莫家主了。”
說著,她將手裏的鑰匙雙手奉上。
那是打開囚車牢門的鑰匙。
莫岐山不由得暗暗的一咬牙根,他明白盛元澈的意思。
先前,城裏流傳著莫家為了救出自家瞭探而討好宸王的傳言,但不管怎麽傳,莫家和宸王府都未曾對此說明過什麽,終究都是流言蜚語。
然而這一來,卻是等同於告訴整個盛京城的人,傳言,就是真的。
一向自視清高,從不與人合為的莫家,竟一邊扒著安王,一邊討好宸王,還真是兩不耽擱。
莫岐山惱在心頭,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看著盛元澈的視線裏,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束暗芒,可麵上依然是恭敬的笑著:
“多謝王爺。老陸,接下鑰匙,把人拉下去。”
莫秋韻也在這個時候緊跟著站了起來,臉色不是很好的說:
“王爺恕罪,民婦到了服藥的時候,先行告退。”
“無妨,夫人身子要緊。”
“謝王爺體恤。”
莫秋韻福了福身,繼而轉身離開。
目送她有些趔趄的背影,孟嫿隱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心尖升起一抹擔憂。
宴席繼續,歌舞升平,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空氣中卻彌漫開了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窒息,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似有若無的尷尬。
不為別的,就為今日莫家來的可都是盛京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可宸王卻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明明白白的擺了莫家一道,而莫家,卻半個字說不出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環境,作為“始作俑者”的宸王,卻安然若素。
那俊冷淡然的傲顏上,一雙眸子,宛若是幽山深處一汪不動半點波瀾的潭水般深不可測。
似乎,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對這位在外養育十多年之後,突然回到了盛京的宸王,有了一點不太一樣的見識。
天色,越來越昏沉了。
廊沿下也點起了紅燈籠,映在那一張張堆砌著真情或假意的臉上,透著耀眼的虛偽。
莫秋韻遲遲沒有回來,孟嫿隱也跟著愈發站不住了。
莫雲沁以茶代酒敬了一圈之後,也有些乏累了,就在這個時候,碎玉又是一副慌張的模樣小跑了上來,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麽。
莫雲沁皺眉,稍作遲疑之後,她連忙放下手裏的杯子,也不知跟莫岐山說了什麽,然後匆匆離開。
孟嫿隱麵不改色的盯著她的背影,隨著迎麵而來的一陣晚風,一緊瞳光如芒。
常罄穿的淡薄,被凍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趁機朝著盛元澈身邊湊了湊,嬌滴滴的說:
“宸王哥哥,罄兒好冷,你冷不冷?要不要罄兒幫你暖暖手?”
可不等常罄靠近,盛元澈順勢抬手躲開,輕輕的扯了一下衣領:
“不用。你若待不住,本王讓人送你先回去。”
常罄一聽,連忙搖了搖頭:“罄兒……罄兒也不是很冷,罄兒是怕宸王哥哥冷,不想宸王哥哥生病,不然罄兒會心疼的。”
聽著她那嬌嗔的話,孟嫿隱忍不住聳了聳眉梢,隻覺得一陣雞皮疙瘩。
看了一眼天色,孟嫿隱略略一眯眼睛,語氣裏夾雜著一些意有所指的向前欠了欠身:
“王爺,天是有些涼了,卑職去拿禦風的衣裳。”
盛元澈不動聲色的緩緩側目看了看她,淡淡:“去吧。”
二人打著啞謎,但都心知肚明。
可常罄不知,她暗暗的搓了搓發涼的掌心,惱火自己不顧風大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她的宸王哥哥卻連正眼都沒有看過她。
不由得鬱悶又失望的咬了下嘴角,冷冷的哼聲道:“去把本郡主的圍手也一起拿來……”
說著,她憋著一口悶氣看向身側,卻沒想到孟嫿隱早走了。
不禁一陣咬牙切齒,常罄沒好氣的看向麵無波瀾的盛元澈,張了張嘴,可最後還是欲言又止,隻能氣呼呼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另一邊。
孟嫿隱走出宴席之後,在不被人注意的廊沿下左右一個打望,緊跟著立刻朝著莫雲沁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沒救了?”是莫雲沁。
孟嫿隱趕緊矮身靠著牆根蹲下,小心翼翼的透過牆上的格窗,看向暗處站著的莫雲沁和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夫人是沒看見安銑的傷,人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老七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王爺呢?”
“王爺震怒,可也沒辦法,隻能一個人在屋子裏發悶火,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卑職實在勸不住,隻能來找夫人。”
“我也沒辦法,此刻也走不掉。這樣吧,你去入宮一趟,跟安貴妃請旨,務必用最好的藥為安銑療傷,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的意思,萬不能提起安王。”
“是!”
黑衣人應聲的當即,立刻轉身離開。
碎玉提著燈籠從角落裏走上來:“夫人,安銑已經不行了,這個時候還去請貴妃娘娘,會不會……”
莫雲沁咬了咬牙根,一聲冷哼:“安銑是死是活我並不在意,我隻是想讓王爺知道,他要恨,就去恨抓了安銑折磨安銑的人,而我,已經為安銑做了最大的努力。”
碎玉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又擔心的問:“可王爺因為夫人自作主張的事已經很生氣了,安銑又是從小就跟著王爺的,奴婢怕王爺……”
碎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莫雲沁瞬間陰沉到了極點的臉色給嚇到了。
趕緊閉上嘴巴低下頭,她不經意撇了一眼莫雲沁身後的圍牆,冷不丁的瞧見不遠處的窗根好像有個黑影閃過。
“誰?”她一聲利喝,同時連忙抬腳追了過去。
跑進門一看,窗戶旁並沒有人。
廊角,幾個端著酒水的侍女快步而來。
見她,侍女略略福身。
碎玉皺眉:“你們方才可瞧見有人跑過去?”
侍女們紛紛搖頭。
碎玉擺手示意她們離開,繼而看向踱步而來的莫雲沁,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夫人恕罪,許是奴婢看錯了。”
莫雲沁也沒有太在意,而是長長的嗬了口氣,不耐煩的說:“該回去了,不然父親要責怪的。”
碎玉點頭,趕緊扶著她朝宴席的方向走去。
就在二人走遠後,在他們身後的廊沿下,一個黑影倏然從屋梁上掉了下來。
連忙單腳點地,再將受傷的那隻腳穩穩的放下,孟嫿隱小心翼翼的站穩了身子,謹慎的看向遠處的莫雲沁。
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輕輕的呼了口氣,她不敢多做耽擱,趕緊向後退幾步,貼著牆根的陰影,快步朝著廊角跑去。
莫家密室的入口,就藏在東院的書房裏。
隻是,開啟入口的方法,隻有莫家家主知道,她也隻是在及笄那日,見過入口的樣子,就在書架的後麵。
孟嫿隱很順利的潛入了東院,府裏的侍從大多都在前廳招待賓客。
她小心翼翼的推開書房的門,躲了進去,靠著門邊,她仔細的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確定安全之後,這才開始在書房裏走動。
她知道父親有一個怪癖,他所用的東西,都必須原封不動的待在原本的位置上,所以他不喜歡別人隨便進出書房,就算是娘親也不行。
站在書架前,孟嫿隱微蹙著眉頭,沉著窗外不甚明亮的天色,在朦朧中仔細的觀察著架子上的一切。
她不敢輕易動任何東西,畢竟隻要稍稍沒注意放回原位就會被發現,說不定下一次這入口就不會在這裏了。
可上下打量了一圈她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來。
開啟密室的機關可以放在任何地方,花瓶下,書冊下,甚至有可能藏在書架裏,一個不被人注意的按鈕,隻靠看是看不出什麽的。
深吸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先用指尖輕輕的沿著書架的邊緣找了一圈。
並沒有什麽問題,她隻好把目光投向了架子上擺放整齊的瓶瓶罐罐,和書籍字冊上。
以父親的身高,他最順手的位置便是她眼前這一排架子。
小心的把手放在一尊一尺多長的綠瓷鏤雕的花瓶上,一點點的向上提起來,沒有動靜。
重新放回去,確定是放回了原位,她又轉身拿起另一邊的一尊玉佛。
依然沒有動靜。
她把最有可能藏著機關的地方都試過了,但沒有一個是正確的。
奇怪,難道是她猜錯了,入口的機關並不在這裏,還是說,就連入口也改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