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王爺使喚歸使喚
會客廳。
上官楚岫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茶盞,一手百無聊賴的擺弄著杯蓋上栩栩如生的柳葉。
孟嫿隱麵無波瀾的站在他身後,麵頰上,是病愈後尚未褪去的蒼白。
她出麒麟莊的時候,也不知道上官楚岫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了主意,非要親自送她過來。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目光犀利,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孟嫿隱的身旁,問月時不時偷偷看一看她的臉色,忍不住低聲問:
“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孟嫿隱輕輕的點了點頭。
問月想了想,又問:“姑娘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孟嫿隱微微一頓,看著她期待的目光,訕訕的扯了下嘴角。
不等她開口,上官楚岫一嗬:“怎麽,不走,還留下被人欺負不成?”
問月看了看他,忙說:“不是的莊主,說起來……都是誤會,誤會。”
“誤會?”上官楚岫冷冷側目,“你是盛元澈的近身侍婢,自然向著他說話。”
也不給問月再次開口的機會,他忽而將手中茶盞重重的朝著桌子上一放。
麵紗之上,眸光一沉:
“本莊主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宸王是睡著了嗎?你去告訴他,他若再不現身,本莊主可要……”
“你可要什麽。”
門外突然響起的清聲淡冽。
循聲向外一看,盛元澈麵不改色的闊步而來。
徑直走到主位折身落座,清冷幽深的眸子不動聲色的略略一掃,掠過孟嫿隱那張透著病白的小臉時,眼淵深處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束暗芒。
“有事?”他問。
聽著他若無其事的淡淡,上官楚岫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當然有事,不然,本莊主還是來找你喝茶的?”
盛元澈依舊麵無波瀾,輕輕抬手,拂了拂衣角的褶皺。
“何事。”
看著他的淡然依舊,上官楚岫當即把眉頭擰的更緊了。
隨著一聲惱火的冷嗬,他暗暗咬了咬牙,沉聲問道:
“請宸王好好解釋解釋,本莊主的人送過來時明明好好的,怎麽沒幾日功夫,就差點被抬回去了。”
盛元澈略略一挑眉梢:“這事。”
不等他話音落下,上官楚岫猛地捏住了指腹,指骨一響。
“這事?難道在王爺看來,本莊主的人就那麽好欺負?”
看著他眼芒裏閃爍著的凜冽,盛元澈依舊淡漠,仿佛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問月小心翼翼的把茶盞放在了他的手邊,不等退下,盛元澈淡淡的開口道:
“帶上官莊主去一趟庫房。”
上官楚岫的凜冽的目光依然沒有半分收斂:“宸王這是做什麽。”
盛元澈不緊不慢的端起茶盞:“本王有一對琉璃夜光燈,碧綠如竹,掛你屋簷下,正好配你的院子。”
上官楚岫冷冷一嗤:“也沒多稀奇,宸王這是打發要飯的呢。”
盛元澈略略一抬眼眉:“喜歡什麽,就拿什麽。”
上官楚岫一眯眼睛。
忽而,空氣中,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的東西,在二人針尖對麥芒一般的視線中掠過。
上官楚岫猛然站了起來。
突然,麵紗之上,那雙透著淩厲的眼睛倏然一彎如月。
麵色轉變之快,讓人有些始料不及。
“這還差不多。多謝王爺,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不跟王爺客氣了。丫頭,好好跟王爺說話,本莊主找寶貝去了。”
說完,他一甩雲袖轉身就走,不忘對著問月一揮手:
“你們王爺年前從流沙海得來的那尊珊瑚玉屍可還在?本莊主可想了一路了,這樣罕世的珍寶放在庫房裏落灰實在太暴殄天物,不如放在我的麒麟莊供世人瞻仰……”
孟嫿隱怔怔的目送上官楚岫風一樣的走遠,眉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馬車上,他沉色思忖,腦袋裏想的竟然隻是盛元澈的寶貝。
而此刻的盛元澈,一副了然於胸的坦然。
看來,從上官楚岫出現在宸王府的那一刻,盛元澈就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
門外,隨著一陣秋風卷走回廊深處最後的腳步,重新安靜下來的會客廳裏,隻能聽到盛元澈緩緩合上杯蓋的叮咚聲。
而後,便是一片靜默。
或許正是因為太安靜了的緣故,氣氛有些詭異的尷尬。
作為一個剛被趕出府門不久的人,主人不開口,孟嫿隱也不知道怎麽說,才能打破空氣中彌漫著的讓人站立不安的稀薄。
暗暗沉了口氣,她隻好不動聲色的偷偷朝盛元澈看了一眼。
猝不及防的撞上那雙冷眸的深邃淡冽,孟嫿隱的心尖倏然一悸。
他就那樣安坐著,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她,不動聲色,看不出喜怒來。
孟嫿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隻好向前一步,不囉嗦,也不假客套的開門見山:
“在王爺趕我離開之前,請王爺先聽我把話說完。
想必王爺應該也覺得,從那竊賊入宮,到安王的人抓到他,尋回天璽寶印,一切順利的實在有些蹊蹺。
雖然,這件事在外人看來似乎已經塵埃落定,但我想知道的是,在王爺看來,這件事,是否已經因為安王尋得寶印而結束了?”
孟嫿隱認真的神情,讓她的目光即使在背光之處,也爍爍發亮。
盛元澈看似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是與不是,對姑娘來說很重要?”
孟嫿隱倏然一蹙眉頭,用力的咬了咬嘴角,繼而忍不住反問道:
“難道,對王爺來說不重要嗎?難道,王爺打算就這樣認輸了?”
不等她話音落下,盛元澈驟然一斂嘴角,隨之一緊的眼瞳深處,一束暗冽的鋒芒緊跟著他周身一凜的氣息,隱隱浮動。
孟嫿隱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低下了頭,懊惱著抿緊了嘴角。
睨視著她不停擰動的眉心,盛元澈忽而一個似乎並不在意的輕嗤:
“本王還以為,對於姑娘來說,為莫夫人送回巾帕,是比起本王的信任和自身的清白都重要的事。”
孟嫿隱猛然抬起頭來,意外的迎上盛元澈暗冽的眸子。
他知道了。
不過略作遲疑之後,她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問月。
沉了沉,她隻好再次低下頭來:
“王爺恕罪,此事的確是我欠佳考慮,本來隻是不想多生事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曾想……”
說話間,她猶豫著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盛元澈,本想看他是何反應。
而安坐麵前的男人,卻漫不經心的緩緩垂下眸子,隨著左手端起的茶盞,順勢看了過去。
望著他俊冷的側顏,孟嫿隱暗暗咬了咬牙根,隻得不著痕跡的繼續說道:
“以莫夫人的身份,她沒必要總是把一個做工粗糙的舊帕子隨身攜帶,所以,這個帕子對她來說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因此當霜起蝶借著帕子試探於我時,我假借送還之名將帕子留在了身邊。
我想,既然這帕子對莫夫人那麽重要,若能留下這帕子,或許有朝一日能為王爺成就大用。
正如我當初對王爺承諾的那樣,不管我做什麽,其結果對王爺來說,都是有益無害。
王爺完全可以信任我,在安王一黨的麵前,我與王爺的目的是一樣的!”
她在從麒麟莊過來的路上,也沒閑著。
如果她想回宸王府來,首先要解釋清楚這帕子的來曆絕非外界傳言的那樣,再者,便是她為何會對莫家的東西如此上心。
經過她反複琢磨斟酌,這個解釋,絕對是無懈可擊的。
會客廳裏。
孟嫿隱鎮定自若的迎著盛元澈審視的冷厲眼芒。
西下的斜陽從門頭鏤空的獸紋透了進來,恰巧落在她的眉眼之上。
那雙黝黑的明眸,被暮色籠上了一層淡薄的血色,如同是在她眼淵深處燎燒的火焰一般灼灼耀目。
門外。
上官楚岫收獲頗豐,一進門,看著盛元澈,眼睛都快笑的不見了。
“多謝王爺賞賜。可惜我來的時候沒帶人手,就麻煩王爺的人辛苦一下,幫我把東西送回麒麟莊了。”
盛元澈不動聲色的將視線掠向他身後,臉色明顯有些陰沉的聽雨問月和聞風三人,緊跟著忽而一皺眉頭。
孟嫿隱也隨之向後一看,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由得跟著眉梢一挑。
三個人,背的背,抱的抱,這是明目張膽的擼走宸王府多少寶貝。
上官楚岫麵不改色,看向孟嫿隱的同時,把胳膊上托著的一塊玉璧作勢要遞給她:
“你也幫個忙。”
不等孟嫿隱伸手去接,盛元澈冷聲:
“別太過分。本王的左膀右臂都被你使喚走了,本王的影目你也不放過?”
孟嫿隱向前稍稍抬起的手,微微一頓。
門口站著的問月一聽這話,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差點笑出聲來。
聞風也是挺高興的,但聽雨的臉色,卻是愈發的陰沉了。
上官楚岫隻好訕訕的將玉璧收了回來:“王爺說的極是。”
繼而轉身,他一邊若有所思的朝著孟嫿隱看了看,一邊不著痕跡的淡淡一笑:
“這丫頭昏睡了兩日才醒,身體虛弱,王爺使喚歸使喚,可別把本莊主的搖錢樹給累壞了。告辭。”
緊跟著上官楚岫身後,問月快步跟上,迫不及待的想趕緊把人送走。
而聽雨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落後聞風好幾步,略作遲疑之後,他目光審冽的朝著孟嫿隱看了過去。
不經意對上他眼中的銳利,孟嫿隱輕輕的點了點頭,算個照麵,可聽雨卻麵無波瀾的轉身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孟嫿隱不動聲色間,略略一緊眼芒。
身後。
“可撐得住。”
孟嫿隱立刻轉身:“沒事。”
盛元澈略略頜首,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闊步。
“隨本王,去會一會那竊賊。”